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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我已经讲过无数次,它是发生在山沟沟里的假的传奇——我抱了一只野生动物——假的。如你所见,这是一只在中国深山翻车的鳄龟。野外实习时我们发现了它,将它搬出山沟,最终它被有关人员带走。
初见它时我还有点懵,它的原产地在美洲,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这里的野生动物。在我的印象里,动物园的两爬馆展示过鳄龟,个头比较大,食肉,性格凶猛,我一直觉得它很贵,平常人也舍不得买,买了也舍不得放吧......
还真有土豪放生鳄龟。鳄龟在这里就成了外来物种,活得不好它会很快死掉,活得好它就会跟本土龟竞争,影响更不好。因此这货绝不能留在原地,得给它搬出林子。
不是土豪的平民百姓则喜欢放生红耳龟。
这里就不得不说“放生”的一系列问题——涉及动物本身特点、生态学原理和经济学原理。
第一,动物们并不一定能够适应放生环境。每种动物受各种生态因子影响,对环境有不同要求,而众多放生者只管自己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去考虑这是什么动物,它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还好没有把鱼往陆地放的。
比如大冬天放蛇,比如把陆龟放进大海里,比如在人界放那些爱放生的假的小天使。冬天放蛇蛇会冻死;陆龟被丢进大海挣扎着爬回沙滩放生者以为这小家伙有灵性想来道谢再将其丢进大海,陆龟表示它是只假的海龟;假的小天使放进人界到处扼杀小生命,总有一天会被怼,不能放。
当然,春天也不能放蛇,陆地上也不能放陆龟,天堂里也不能放假的小天使——神说,神兽们都被他们捉了放放了捉折腾死了。
第二,把没有生存能力的动物放出去等于让它送死。这算是常识。
之前有谁在北京放了很多很多狐狸,它们生存不下去,死掉不少;假的小天使不会魔法也不能在野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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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动物密度过大会出问题。环境中各资源(空间、食物等)有限,只能够承载一定数量的某种动物,超出承载,环境会遭破坏,动物的种内竞争激烈;密度大,它们产生的废弃物令环境难以在短时间内净化,堆积得愈来愈多,爆发疾病,而大密度又使疾病传播更快。
放生者的财力超乎寻常,或者自己掏钱或者跟社会要钱,他们有能力成群结队买很多很多动物进行放生。还是狐狸的例子,既然找不到食物又有这么多同类,你怼我一下我怼你一下,大家发泄得很愉快;还是假的小天使的例子,很多很多假的小天使被放到一座孤岛上,当食物短缺到令人发指的时候,当环境无法承载这么多人的时候,当前后左右都是人的时候,假的小天使相见分外眼红,杀戮就开始了。
第四,放生入侵物种会对本地物种造成威胁,引发生态问题,这也等同于杀生。入侵物种会严重威胁生态位相近(你可理解为所需的食物或栖息环境相近)的本地物种,它们还可能携带来自异国他乡的可以在新环境传播的疾病。
红耳龟不仅在中国泛滥,国际上也将其视为人民公敌。对于那些平民放生者来说,红耳龟是很便宜的,没事随手扔一只,或者叫上其他假的小天使买一堆放,他们都负担得起。前阵子就有要在北大未名湖放生一大堆红耳龟的,被及时制止了,这才没有造成人祸。关于红耳龟为什么这么可怕这个问题,完全可以开一篇新文章讲解,这里简单提三点:红耳龟适应性强(已入侵至东北地区),人工繁殖技术成熟,繁殖能力也强,被引入中国后曾一度为养殖者所青睐,后来一部分被发展为便宜的小宠物,更广为人知;红耳龟很凶悍,排斥其他龟类,入侵后对本土龟来说是个灾难;红耳龟很可能携带沙门氏菌,携带这种菌的龟不一定会有特殊表现,但其分泌物和排泄物都会污染外界,而且这种菌也可以传染到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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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再顺带提一下猫。猫是人们最习以为常的宠物之一,也是一大入侵物种。有不负责任的人养了猫,觉得照顾不过来了,或者猫自己跑了,这就类似于“放生”,导致的问题是相似的。猫有很强的猎性,而且也确实有能力独自捕猎,它们会对野生鸟类构成威胁。流浪猫带来的问题,西方国家研究得多,关注更多,会给流浪猫咪做绝育手术,这样既能让已经存在的猫得到照顾,又可控制其数量;而目前中国对流浪猫的管理并不完善,光喂食不领养也是不负责任的,会导致流浪猫大量繁殖,所引发的生态问题日趋严重。
第五,放生推动偷猎。目前很多放生都是先去购买动物,其中一些是无野外生存能力的养殖动物,一些是有野外生存能力但会与本土野生物种竞争的养殖动物,还有一些是取自野外的野生动物——说得难听点就是从野外抓来关进笼子里的。如今放生市场这么大, 需求上升了,自然供给上升,推动偷猎。偷猎者从野外捕捉动物及运输的过程中就会出现动物死亡,等待假的小天使购买的过程中又有一批死亡,待假的小天使买了这些可怜的小动物们,小动物早已筋疲力竭,被放出去之后免不了再有一批死亡。过后偷猎者又为了让假的小天使放生而跑来捕捉它们,如此循环。这样的放生就是在推动偷猎,是在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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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人聊天,聊到放生问题。她提到说和友人在北京爬山,看见很多放生者,还有售卖放生动物的人,有山雀有麻雀,还有蛇。有一只麻雀不知是跑出来还是别人放生的,受伤了,就在地上趴着,友人想去管,被周围商贩拦住,那雀儿最终被扔进了山里......
这样的黑色产业因放生而崛起。
第六,放生可能会危害到他人的安全,使他人遭受损失。
这就比如说北京郊区的狐狸放生事件。当时狐狸冲入附近居民家中咬死家禽,给居民造成不小损失,宁静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混乱。更有甚者放生过毒蛇,这不仅仅是在伤害动物,更类似于一种对人的谋杀。
假的小天使为何是假的,因为他们只图自己心安,但这么血腥的做法不会真的令他们心安,也不会在他们的功德簿加上一笔。他们心怀的并非动物的生命,仅仅为了自己,肆意破坏着环境,剥夺了更多动物生的权利。可谓是生态杀手,生命收割机。
也许放生的初衷很美好,但事实是,现代越来越规模化产业化功利化的放生破坏生态促进偷猎。如果你热衷于放生,不妨仔细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对放生对象如何,对其他物种如何,对生态系统如何。
针对个人的科学放生一般这么做——
捡到、救下野生动物后可咨询专业人员,动物非本地种则移交救助中心或林业部门;动物是本地种,未受伤,应激反应不算严重,可让专业人员远程指导,为动物提供水和食物,动物静养后待外界条件合适,就在本地寻找合适的区域放生;动物是本地种,受了伤或出现严重应激反应,移交救助中心治疗。(关于幼鸟从巢中跌落的情况,很多时候不必带回救助,有一套判断方法。简单来说只要大鸟在附近就不用担心了,如果可以,就用长竿将鸟宝宝送回巢中。贸然带回和饲喂不一定对鸟宝宝有利,顺其自然,大鸟知道该怎么做。嗯,其实对地面鸟宝宝威胁最大的还是流浪猫。)
科学放生要考虑到动物种类、外界环境和放生地点,绝非拖着一车动物开进深山丢掉那么简单。
在救助中心,放生前会对动物的野外生存能力进行评估,因伤难以独立生存的动物只能一辈子留在救助中心,当然,救助中心也有专业人员为它们营造出温暖的家园;一些有能力回归荒野的动物还得在救助中心过年,因为刚刚重返野外的动物并不一定能够适应低温与食物短缺,冬眠动物则更不可能在冬季放生。春季气温回升,食物充足,它们才能相对安全地回家。目前我有看到过北京的救助中心推行科普教育,在放生时组织小孩子参与,进行讲解,让孩子参与放生,理解何为真正的“放生”,这个就做得不错。
顺带说一句,若不得已将动物交给了动物园,那么你就真的只能去动物园看它了。
最后,如果真心希望为自然生态、为生命贡献出一份力量,你可以这么做:
一、想要饲养宠物的话,请饲养有成熟人工繁殖技术并且你也有条件饲养的动物,负起责任来,不要中途遗弃;猫儿狗儿推荐从救助中心领养代替购买,这样帮助缓解救助中心压力,使救助中心可以去收留更多流浪动物(未经免疫和驯化的流浪动物容易给饲主带来麻烦,有经费有经验的救助中心可以让它们变得健康,有适应人类的时间)。
二、在给外头未绝育的流浪猫提供大量食物前想一想那些可怜的小鸟们,然后从并不属于野外的入侵猫和属于野外的本土鸟中二选一。
三、发现有人捕捉售卖野生动物的话请及时报警,购买再放生还是会推进偷猎,因为偷猎者有钱可赚。假若遇到混饭吃的警察请打电话给当地救助中心或可靠的公益组织,在与偷猎者或商贩接触时记得保护好自己。
做一个真正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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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的最后:放生乱象是我一直想写的。圈子里也常有进行科普、呼吁停止胡乱放生的文章,但其实文章读者大多是同样明白不该随意放生的自然保护者,真正参与放生的人恐怕看到这样的标题就不想点开——无论在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你都不太可能叫醒他们。文字究竟有力量吗?肯定是有的,这些年人们也因生活的改善和科普教育而越来越懂得如何保护自然。所以还是得写,就如同一位老师对我说的:“看到鸟贩子卖野鸟,你一个人报警可能没用,但你还是得这么做,每个人都努力,舆论大了,公安总要管管他们的。”这类文章也是如此,一篇篇写下来力量大了,总会引起人们关注。
我一直希望着科普在让人了解更多知识的同时改善自己的生活(如阅读生理学、医学相关文章)、发现生命的可爱(如阅读动植物等的介绍)、对自然科学产生兴趣(如阅读物理、天文等文章)、懂得如何更好地保护自然(如阅读利用原理分析现象的科教向科普)。科普不是仅仅去大篇幅引用,没有经过自己长期的积淀和理解,没有用自己的话将知识表述出来,甚至自己都不太关注自己写的物种或知识,弄点资料配几张图,为了写而写。
让科普发挥它的作用吧。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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