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侧面》（十七）不同

《月亮侧面》（十七）不同

若以林月亮所在的一班班集体为整体，给所有人员划分类别，从外表看迹象很明确，一目了然大家可以划分成两个群体：一个是农村普通百姓子女，一个是明显优于农民的工人和干部的子女，而她和吕彦斌正分别处在不同群体。当然，还可以有其他分类法：比如刻苦学习的和纯粹混日子的，这和是谁的子女完全没关系；当然，还可以分为：早恋的和未早恋的。

吕彦斌的家庭和林月亮家很不同。从和他的交谈中她了解到他的父母都是工人，家住县城某某单位家属院。他只有一个姐姐，已经进入县里唯一的，也是让全县人民眼热的，以番号为代称的央企工作。这一切充分表明，他的家庭经济条件比她的家庭要优越和富足许多。

他家庭的优越，从他的穿戴中也充分的表露无遗。那些来自农村的男孩基本是一件样式几乎同款的蓝色中山装，一个个透着一股老气横秋。而吕彦斌和围绕着他的那一帮来自县城的男孩儿们却已经穿起西装，夹克，牛仔裤。

他们还有一种小范围的时髦装束——军装。吕彦斌和周实几个穿上身的是货真价实的军装，绝不仅仅只是军绿色上衣。能够穿上军装的男孩子或者个别女孩子，别的地方不说，在她们所在的学校，的确都是那些来自县城，家长都是有公务，有工作或者具有某些特殊社会关系的人员。那帮少爷（注：稍稍调侃一下，没有讽刺意味。事实上那时候在林月亮的眼中看到的他们，的确足够优越和张扬）的军装穿法是敞胸露怀式。里边的衬衣至少从上到下敞开四颗纽扣，外边的军服则一颗纽扣颗都不系全部敞开。重点的点睛之笔是在两只袖口处——里面的白衬衣挽搭在军服的外层，然后把袖口推到肘弯下两三寸处，露出三分之二的前臂。

这样的穿法其实很类似近年国际时尚流行趋势——无论男女，修身西装既合体显瘦同时一定要把西装的袖子做窄，人人皆知为赶时髦，要把西装的袖口摞到上面提到的胳膊部位，即露出三分之二的前臂。这样的穿法就显示出着装者非常的时尚时髦，有品位又前卫。西装只有穿成这样才算是赶上了潮流的步伐。

在她看来，他们的穿法确实很有范儿，几个如此打扮的男孩子间或再有人挎上一只双肩挎背包，架上墨镜，既招摇又引人注目。军装中隐含着前卫，微微的一丝痞气中又各个透出属于那个年龄磨灭不掉的率真。当年，在林月亮的感觉中，那算得上是校园最前卫的一景。

林月亮眼中的吕彦斌最初的样子就是这样：高大，潇洒，帅气，英俊十足，维持着他自己的神秘。包裹的光鲜亮丽，足够让林月亮对其倾心。

能够穿上军装的女生，她们年级中有两个，一个是月亮所在一班的慕春燕（她从始至终都喜欢只称呼她的姓），她长长的头发一大把粗，高高的在头顶束起来然后再编成麻花股，像半米长一段油黑的钢丝绳一样从后脑垂至后背。林月亮曾经带着一脸好奇问她脑袋累不累，慕春燕回答时笑的样子，就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话。那时候，慕春燕还是校园当中不多见但的确能够穿着高跟鞋的女孩。

于是，月亮眼中的慕很特别——钢丝发辫，军装上衣，蓝色西裤，黑色系袢高跟鞋，一双红袜（她精心保存着她的一张照片为证。在那条校园甬路上，慕春燕微微侧身，发辫至腰，正是这样的一身打扮。风正舞动着垂柳，也拂动着她束发的头花，像头顶上落上一只还在煽动着翅膀的黄色蝴蝶）。

慕春燕喜爱笑闹，喜爱追打某个调笑她或者语言冲撞到她的男孩子。有一度，她们俩在一起唧唧歪歪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那些话大约总跟某个男孩子和某个与他有神秘接触的女孩子有关。

另一个军装女孩也很特别，尽管林月亮和她接触不多，她在她的脑海中却保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个女孩名字叫赵耀，高一时是隔壁二班的女孩，后来高二分文理班，她们虽然同样选择了文科，但林月亮很快离开，所以，她们基本没有产生过交集，她们之间几乎没有过单独面对面的语言交流。

走路时的赵耀，步伐像一只欢快的小鹿，既轻且快。一头垂直的齐耳短发随着步伐的频率像钟摆一样左右或上下跳动，脸颊上永远保持着愉悦，不笑自美。两只酒窝深印在上扬的嘴唇两侧，像两朵展颜的小花朵时刻绽放在她的脸颊上，随时在吐露着她内心的满足，同时释放着她阳光一样的热情。她喜欢体育，尤爱跑跳运动。也许她的前世就是一只梅花鹿也说不定，因为她从天性中表现出来的性情，带着烙印一样明显的痕迹。

许多年过去，那些曾经在林月亮左右的他（她）们，一个个的神采随着时间的水流，像海边的脚印，被一波一波的水浪冲刷得越来越淡，由清晰渐渐模糊，甚至绝大多数人完全没有了踪迹。

当林月亮再次想回想起那个越来越远的学生时代，又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他们中有一些人一个个再由模糊至逐渐清晰，一步步由她的脑海深处向她走来时，使得她很感动。

而且真的很神奇。她对一些同班同学甚至曾经某个和自己争执过，以及和自己共解难题的一些女孩都记不清了，却还是能如此清晰的看到赵耀的身影。就如同刚刚响过下课钟声，而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仍然坐在自己的课桌旁，眼睛向窗外瞟过去，正好看到赵耀，身穿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一跳一跳的甩动着秀发经过自己所在的窗前。而窗外，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