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城堡

作者: 58bf7cf27c33 | 来源:发表于2017-10-01 23:13 被阅读59次
    文/愚目混猪

    当我第一次见到盈盈,她正被一群孩子追着打骂:“疯子,疯子……”

    我看着她狼狈的左闪右避,始终不发一语,始终也不还手,即便她比他们大很多,有力气很多。

    她身穿一件洗的很旧的牛仔衣,和一条黑色长裤,两条麻花辫梳理的相当精致整洁。

    我远远望着她,朴素简洁整齐的外表,怎么都和疯子挂不上勾。

    外婆走在我前面,口中念念有词,无非就是让我不要调皮捣蛋,要乖一点什么什么的。

    我和盈盈擦肩而过时,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真如她名字一样盈满水波,楚楚可怜,让人甚是心疼。

    我举起手,对着那群小毛孩作了个要打人的动作,那群小屁孩缩头躲开了,然后我吼了声:“滚!”

    小屁孩们作鸟兽散。

    远远听见,稚嫩的童声告状的声音:“那个哥哥要为那个疯子打我,呜呜……”

    我“切~”了一声,拉了下肩上的背包,不屑的望着告状的源头,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哥哥,是姐姐。”

    我回头望着她,她羞涩的用余光偷偷瞄了我一眼,跑掉了。

    连声谢谢也没说。

    外婆的声音又响起,“祖宗唉,别惹是生非,别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妈妈苦苦哀求,让你呆在这过完这个暑假,我才懒得伺候你……”

    我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

    我已经习惯了长辈对我这种态度,谁让我生来就不讨人喜欢,该是女孩子会的和做的,我一概不会,不做。

    大人们给我贴上,“叛逆”,“顽劣”,“疯癫”,“不听话”,“不乖”,所有他们眼里认为恶劣的秉性我几乎都有,每个长辈对我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

    因为我成长的规格严重偏离了他们预期设计好的,所以他们开始失望,不断的用暴力掌控,粗暴的替我做任何决定,不管我愿不愿意。

    而我,处于力量薄弱的一方,很多时候只能被无奈的选择接受他们按排的一切。只是,年少轻狂,骨血里有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在叫嚣着:

    大人啊!为什么你们总要强行干涉我的行为,而我为什么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每每不甘时,心中的那只野兽都会出来怂恿我,我会倔强的守护心中那一点仅剩的骄傲,对自己说:我偏不。然后事事都与他们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

    这样做的结果,会使他们痛苦,也会使我更痛苦,但很多时候,我却还是选择了言不由衷的叛逆,越是无人问津,越是叛逆疯狂。而我的张牙舞爪伤害不了其他人,貌似只能伤害我最亲的人。这是一种病态的自卑。

    我就是大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小太妹。

    在我来到这土里土气的乡村第二天,便知道她叫盈盈。

    那天她躲躲藏藏的在外婆家门口徘徊,我走出去,手叉腰,漫不经心的说:“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过了会,她才从一个电线杆后面扭扭捏捏走出来,手里拿了一碗烤红薯。她依旧打扮整洁。

    我朝她笑了笑,说道:“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她将红薯放下,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得出,她相当不自在,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怯怯的撇了我一眼,小声回道:“盈盈。”

    “名字真好听,红薯也真好吃,谢谢啦!”我边吃边说,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似乎微颤了下,腼腆的一笑。

    我在心里想,“这姑娘大概被人欺负怕了,胆小成这样。”

    便问她:“为什么那些小屁孩打你,你不还手?我告诉你小屁孩就欠教育,话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你看看,这些都是屁话,小屁孩都知道欺负人,哪有什么性本善,都他妈是恶。”

    她兴许被我逗笑了,捂着嘴,双眸弯弯,似两轮弯月。

    我也笑了。

    她小声回道:“我才不还手呢,我一还手,他们就会到处去说,你看那疯子发疯了,到处打人了,这时,他们会用这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更加肆无忌惮的打我,反正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人们永远只会相信,过份的永远是疯子。 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个理由。”说完,她狡黠的眨了眨那双大眼睛。

    我惊讶的目瞪口呆,随即而来是隐隐的心疼,这心疼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

    我拍拍手上的灰,对她说:“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她开心的笑了。

    晚饭时,外婆警告道:“离她远点,她有病。”

    我明知故问到:“谁啊?”

    外婆气愤的说道:“斜对门的盈盈,今天下午看见你们一起玩了。”她的气愤与紧张让我莫名恼火。

    我将碗筷郑重的甩在饭桌上,“我吃饱了。”然后进了自己房间。

    我讨厌束缚。

    听见她在饭厅咆哮,“没一点女孩子样,你要乖一点,再不听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妈妈明天过来接你……”什么什么的。

    外婆的话只是我的耳边风,我依旧每天找盈盈玩。村里面的人们碰见我们总是投来诧异的目光,而这种诧异的眸光,我从小就接触,所以我并不会在意,很多时候以这种目光为荣,因为觉得自己就是与众不同,与尔等俗不可耐的俗与众不同,姐走的就是与众不同的不寻常。

    而很多时候,这种孤立,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的孤立无援。

    可偏执的我需要在乎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答案是:不需要。

    我和盈盈一起,也并没觉得她有什么不正常,反而觉得她很睿智。

    有一次她告诉我,她孤单的时候,眼前会有一座城堡,城堡的前方是一片五彩缤纷的花海,城堡里什么都有,有疼爱她的父母,有她失去的一切,她可以在城堡里开心的玩很久,所以她并不觉得孤单。

    说的时候她一脸的幸福,双眸中散出无限流光溢彩。

    我在心里说,“可怜的姑娘。”

    可,我的内心为什么觉得自己比她更可怜。

    我静静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她,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和嘴角上扬的弧度,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曾失去的人无法体会到的,因为我始终觉得不幸福。

    多么讽刺,我拥有那么,可我体验不到幸福。

    我搂着她的肩,说:“你还有我。”

    她灿烂的笑了,笑魇如花。

    兴许是受我的叛逆影响,她偶尔会反击那些欺负她的人,因为我告诉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尊这玩意,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即便微不足道,渺小如沙粒,也要誓死守护。


    因为年轻,所以,所见所感都单纯,正是这纯粹的眼,所观的事实,只论对与错,善与恶。

    在一个阴郁的傍晚,我拿了妈妈托人带来的零食,向盈盈家那老旧的房屋走去,这个时间点,她那年老的奶奶一定还在村口和众老奶奶爷爷话别人家的事事非非。

    当我推门进入那被盈盈打扫的整齐简洁的院子时,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这种压抑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

    我向屋内走去,隐隐听见房屋内传来粗壮的喘息声,紧促诡异,飘散在这浓郁的阴郁天,这我莫名恐俱又好奇。

    这声音透着一股模糊不清的吸引力,诱惑着我不自觉的透过那年久失修的门缝朝里偷看。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光着身子,扯着盈盈的头发,在她身后一前一后颤抖。

    而盈盈她衣服被扯开,裤子也被脱了一半,正趴在那破旧的老旧式床上,头朝我这边,没有反抗,那逆来顺受的神情,和平素里一模一样,任人随意欺凌的沉默羔羊。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中带着绝望,痛苦,甚至是怨毒。

    我被吓傻了,零食散落了一地,我气愤,我愤怒,我不知所措。

    我冲进房内,抓起那老流氓扭打起来。像武侠世界中那些侠客一样,手起刀落,惩戒每个罪恶的人。

    然而,事实是,我什么都没做,只觉得双眼中有东西流下来。上面那些只是在我愤怒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懦弱作出来的幻想。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落荒而逃的跑回外婆家,我的眼前总是有盈盈那双死灰般绝望的眼,挥之不去。我走路,吃饭睡觉,连作梦也会出现那双眼,它没有平时的灵气,一滩死水的绝望,毫无生机。

    连续三天,我没有去找她,她也没来找我,似乎,我们很有默契,知道一些东西变了。

    在第四天的一个傍晚,我再也抑制不住这几天的愤怒,我可以让自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我可以对自己说,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我可以麻痹自己,别人家的事少参合。

    但,一到傍晚,我就会心痛,会压抑,一种狂野的东西在我内心发酵、咆哮、膨胀。我知道那是所谓的良知与正义。

    我鬼使神差的向盈盈家走去,我从院中的柴火堆抽出一根木头,深呼吸一口气,像个发疯的野兽,踹门冲进了盈盈的房间。

    对着那个正在盈盈身上犯罪的中年男子一顿乱捶乱打。

    我嘴里发泄似的不停骂道:“操你妈的老流氓,臭不要脸,龌龊,下流……”

    开始他是因为受惊吓,狼狈的不还手,等他恢复了理智,将我一把推倒在地,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这时盈盈的奶奶从侧屋走进来,她冷着脸,让我赶紧走,语气冷漠的近乎赶我走。

    我站起来,问她:“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她的脸朝门口拒绝回答我。

    而盈盈她只是坐在床上一个劲的哭。

    我丢掉手中的木棒,气愤的朝门口走去,就在走到门口时,她奶奶的声音响起:“你别再来找她了,你们城里人哪懂穷人生活的艰辛。”

    我转过身,怒吼道:“她可是你亲孙女,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想用更难听的话去骂,可我长到现在所学有限,对这些天理难容的事无法尽数用言语说出自己的愤怒与惊讶,以及她奶奶所做所为的不可思议。

    我问她为什么不报警,她说:“奶奶怕人笑话,说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我问:“那你呢?”

    她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痛苦。

    巴掌大的村落,任何风吹草动的流言蜚语都会像病菌一样,火速传开。

    外婆每天限制我的自由,天天说我不让她省心,我觉得这里的人真他妈冷漠。

    她带我去了舅舅的果园,我一不会锄草,二不会喷药,只能留我在园子前面自己和自己玩。

    由于无聊,我跑出园子去了对面马路的玉米地,想掰几个玉米。突然,一双手从我背后捂住我的嘴。

    只听他用方言骂道:“马勒戈壁的,害的老子差点阳痿,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我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他的力气比我大很多,我被他拖到了玉米地深处,随着被他拖的越深入,我越恐惧,看不见远处的马路,我越接近绝望。

    他一巴掌将我甩在玉米地上,我的手和胳膊全部被地上杂草割伤,在那一刻,我发现,我如此渺小,平素里的嚣张荡然无存,唯有一地的恐惧。

    他猛然扑向我,虽然年纪尚小,但也隐约知道他将要对我做什么。我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就在这时,听见他“哎呀”一声惨叫,我睁大双眼,看见盈盈手里拿着一个锄头,她凶狠的对着那准备欺负我的男人说:“你可以欺负我,但不能欺负我朋友。”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凶戾,她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一只温顺的羔羊,逆来顺受的羔羊,以及沉默的羔羊。

    那男子抱着血流不止的头,说道:“以后你家有什么事,别来找我。”

    盈盈举道锄头始终做着保护我的动作,我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她,两个人痛哭起来。

    我将这件事告诉外婆,我说要报警,外婆用她过来人的语气告诉我:“别在丢人现眼了,还不怕村里人笑话,祖宗唉,你过完暑假就回城里了,你外婆我可还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他又没怎么你,你报警,乡里乡亲的让我以后怎么面对?”

    我震惊的哑口无言,受伤的明明是我,为什么好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什么要顾及你所谓的脸面,连基本的道德与良知都要泯灭,我觉得是你们疯了。

    我用我所学的所有认知都无法解释,这个地方的荒诞与可笑。

    我不懂,为什么要忍气吞声的纵容那些罪恶,让他们无法无天。

    我不懂,为什么大人总要顾及那些有违常理的人情与世故。

    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可以泯灭人性与良知,眼见罪恶却能无动于衷。

    我不懂,我真不懂。

    妈妈打来电话说明天来接我。

    这里除了盈盈,也没什么让我留恋的。晚上的时候,我不顾外婆的反对,去向盈盈告别。

    我说:“明天我要回去了。”

    她突然不笑了,那双大眼睛里有种我说不出的情愫。是那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我抬头望着夜空,很想哭,对啊,我要回到那个灯红酒绿的城市。而她仍在这里,过着任人欺负,甚至任人糟践的生活。

    我突然觉得老天真不公平,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空气里夹杂着我的呜咽声。

    她却一点也不像我那样悲伤,倒了一杯茶给我说:“我会在城堡里和你玩,所以我不会孤单的。”

    我笑了笑,喝了茶,然后,就晕倒了。

    等我醒来,看见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盈盈她双眼闪着让我陌生的冷漠,她拿着一把菜刀,我睁大双眼,问她:“你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她无视我的问题,脸上的表情扭曲,她抱着头痛哭:“是不是我生下来就不该得到幸福?”

    我诧异着她的变化,我试着安慰,“不是的,你还有你的城堡。”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狰狞,有点吓到我了,她拿着菜刀,对我说:“在我四岁时,我听见妈妈对一个外来修路的人说要跟他一起走,所以那天我在她喝的茶里放了几包老鼠药,哈哈……最后她没走成。”

    我出了一身冷汗,想起刚进村时,她被那群小屁孩追着打骂:“疯子,疯子……”

    想起外婆的话:她有病。

    她拿着菜刀一步步向我逼近,那病态的脸上全是执着,她说:“别怕……不会很疼的,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永远的可以住在城堡里。”

    ……

    结局二

    等我醒来,房间里有警察,有爸爸妈妈,他们一个劲的问我叫什么,几岁了,我一一回答。

    妈妈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问怎么回事,他们说我喝了有强烈毒素的农药,说盈盈和她奶奶也是喝了这种农药已经死了。

    我突然想起刚进村时,她被那群小屁孩追着打骂:“疯子,疯子……”

    想起外婆的话:她有病。

    我不觉浑身一惊。

    两个结局,任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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