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踢毽子练得最起劲,刚好能达到赢掉贵富的水平时,爸爸单位分了新楼房,我们要搬到市里去了。
彼时我年龄未满九周,将去城市定居的新鲜感和喜悦冲淡了我对小镇的眷恋。除了老敏她们三两个极为要好的女生外,我不懂得、甚至来不及和老师同学道一声别。
本来那几天老敏在生我的气,因为玩游戏的时候我耍赖皮,不但不认错,还先急眼发脾气。她有一个星期没理我了。
心里很想和她道歉,可又实在觉得没有脸。很想告诉她,她是我最舍不得离开的朋友,我以后一定改掉骄横和任性,再不对她发脾气了。还想问她能愿谅我吗?
那几天我眼睛溜溜儿地只跟着老敏转,想找机会说说心里话。可老是觉得别人全都盯着我,让我始终没法儿鼓起勇气开口。
就在我即将踏上搬家的汽车之前,老敏气喘吁吁跑来,递给我一个本子,话也没说转身就跑。我打开本子,第一页上写着几句话:天上的星星虽然多,最明亮的只一颗。我的朋友虽然多,最好的只有你一个。我坐在车上,一路泪眼婆娑。
此后经年,我和老敏经常在寒暑假见面。她常常提起凤龙,“小龙学习可好呢!”“小龙现在个子高高的!”“小龙越长越帅啦!”我说:“你们还在一个学校吗?”“他去县里读书了,还是回回考第一。我在镇里上中学,成绩还一般。”“你喜欢他?”老敏避开我的眼光说:“根本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和人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老敏也去县里读书,但是并没有考大学。她说自己真的拼尽全力了,但那些物理、化学完全学不会。十八岁,她去工厂上了班,开着大挂到处跑。有一次给车加水,还被蒸汽喷伤了那好看的鹅蛋脸。她和汽车修理工或者工厂里的司机谈过两段稀里糊涂的恋爱。但那时再见面,她绝口不再提凤龙。
大约在二十五岁那年,老敏家也搬到市里,她也接了老爸的班,到火车站工作。那时,我儿子己经一周岁,老敏看我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她说:“我找对象,一定要找个愿意守在我身边,会照顾人、能做家务的。”
老敏相过好多次亲,总是不成功。我知道她倾慕那些学历高、聪明、有文化修养的人。因为她从小都喜欢和学习好的做朋友。有次我装做不经意地问她:“凤龙妈不是叫你儿媳妇吗?做不做数啦?”她笑说:“可别拿你老姐开玩笑了,凤龙大学里处的对象,毕业不久结的婚,我己经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唉!我想着那道一脚能踹倒的矮墙,想起那句亲热的“儿媳妇儿”,唯有心底里唏嘘。
二十八岁那年老敏结婚,到底找了个本科毕业,谈吐儒雅的文化人。他的确脾气好,也很顾家,可惜他在输油局工作,婚后三四年的时候,赶上国家开发大西北,他被派驻兰州。
老敏说可千万别再许什么誓言,现实会狠狠地打脸。总说找个能守在身边的,这下倒好,他跑得比谁都远。虽然她爱人供给她和儿子足够生活优渥的钱,可我深深知道她又当爹又当妈有多难。这个出嫁前在娘身边不会做任何家务的老幺儿,现在什么都会做了。
那一年,老敏辞了工作、卖了房子,带着老妈和儿子踏上去往兰州的列车,她老公在兰州分了房子,他们终于可以不再做牛郎织女,一家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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