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伸出手去够任凝雨的手机。
“干嘛?”还在睡梦中的任凝雨感受到床垫的轻微抖动,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点小情绪。
余乐深知老婆大人的起床气,柔声安抚:“没事,你接着睡,我就是看看你的核酸检测有没有结果。”
昨晚任凝雨突然发烧,他们所在的地区疫情又比较严重,两人都有些害怕,连夜去了医院,又测核酸又抽血,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开了些药回来。
余乐始终担心任凝雨的检测结果。
任凝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闭着眼在枕头边摸了几下,抓起手机,用指纹解锁后,凭感觉递给余乐,含糊不清地说:“放心啦,要是有事早给我打电话了。”
余乐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接过手机打开查询页面。
检测结果还没出,悬着的心终是难以放下。
他轻轻地摸了摸任凝雨的额头。不烫,应该是退烧了。
“还热吗?我觉得好多了。”任凝雨侧过身,一手搭在余乐的小腹上,懒懒地说。
“不那么热了。早饭想吃点什么?”
“几点了?”
“快十点了。”
“那还吃什么早饭,直接吃午饭吧。再让我睡会儿,困死了。”任凝雨贴紧余乐,脑袋在他肋间扭了几下,像只小猫,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又静静地睡去。
余乐心里有事,也没胃口吃早饭,但也睡不着,就半倚着床头,刷手机打发时间。
每隔几分钟,他就会拿起任凝雨的手机看看。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终于有了结果。
阴性。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想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任凝雨,见她还在睡着,又忍住了。
心情转好,胃口也跟着转好,没过多久,肚子便因空虚发出阵阵哀鸣。
“老公,你肚子在响。”
“醒了?”
“嗯。”任凝雨伸了懒腰,“总算把觉给补回来了。”
“结果也出来了,没事。”
“我就说嘛。”
“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我去做。”余乐边说边起身下床。
由于疫情的原因,他和任凝雨最近一直居家办公。
任凝雨是独生女,从小娇惯,会做的饭菜十分有限,口感嘛,只能用“能吃”来评价。
为了让苦闷的生活多点滋味,余乐不得不接过做饭的重任。
他的厨艺本就不错,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炼,愈发精湛。在任凝雨不断地称赞声中,“煮夫”这顶帽子也戴得越来越稳。
任凝雨眯眼一笑,眼神中露出些许狡黠:“我想吃水煮鱼了。”
“啊?”这个要求大大出乎余乐意料,“我不会啊……我不吃鱼,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说不吃鱼就不能做鱼了?”
“不吃鱼怎么尝味道?做出来不好吃,那不是浪费吗?”
“不会的,你做的都好吃。”
“可我从没做过啊。”
“看看视频不就会了,网上教程那么多,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任凝雨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就算我敢做,但巧夫也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管控这么严,周边的市场都关了,去哪儿给你买鱼?”余乐做着最后的挣扎。
“家里有啊。”
“啊?”
“你忘了?上回我做清蒸鱼,还剩下几片龙利鱼肉呢,就在冰箱最下面那个抽屉里。”
上回?
余乐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咧了咧嘴:“有半年了吧?”
“是啊,所以要赶紧吃,再放就坏了。”
“龙利鱼能做水煮鱼吗?”
“当然能啦。”任凝雨打开手机,在收藏夹里熟练地找到一个教做水煮龙利鱼的视频,“你看,喏。”
原来是有备而来。
所有退路都被封死,她现在又身体抱恙,余乐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勉为其难。
不得不说,在烹饪这方面,余乐的确有些天赋。只看了一遍视频,做起来便有模有样。
其间,他曾喊任凝雨来尝尝味道。
但被拒绝了,理由是感冒还没好,尝不出味道。
余乐更愿意相信,她是不想起床。
自从余乐成为“专职煮夫”,任凝雨就做足了退位让贤,甘居二线的姿态,厨房能不进就不进,与烹饪一刀两断划清界限,享用成品是保留下来的唯一羁绊。
余乐当然知道贤妻的小心思,不过从不计较。
水煮鱼被端上桌的时候,任凝雨已乖巧地坐在餐桌前。
“哇,看着就有食欲。”她一边夸赞,一边用力嗅了嗅,“真香呢。”
“你不是说尝不出味道吗?”余乐在一旁无情揭穿。
“尝不出味道的是舌头,又不是鼻子。”任凝雨狡辩着,伸出筷子夹了块肉,吹了吹,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
或许是在努力品尝味道,她没有马上咀嚼,停顿了一下,才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往嘴里送饭,还不忘含混地称赞:“比饭店的还好吃。”
看着盆里明亮的颜色,再闻一闻扑鼻的料香,余乐也觉得这一道水煮鱼做得相当成功。
由于他不吃鱼,所以只做了一小盆。
即便如此,任凝雨也没能全部吃完,剩了将近一半。
他问,怎么不多吃一点。
她说,太好吃了,怕一次吃完,晚上没得吃。
“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做。”
“还不是怕你累着。”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叫嚷着要吃水煮鱼。
一回生二回熟,久而久之,余乐不再抵触做鱼,反倒引以为傲,时常向朋友炫耀——
别看我不吃鱼,我做水煮鱼可是一绝,老婆吃了都说好。
不久之后,疫情得到控制,生活又恢复正常。
余乐和两个最要好的朋友相约聚餐,地点是在一个朋友的家里。
这次聚餐不允许带家属,饭菜全部由三个大男人亲自动手制作。
一个朋友点名要吃余乐做的水煮鱼。
余乐也不客气,当即露了一手。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像往常一样,只做了一小盆,调料也是按照之前的用量严格控制。
吃饭的时候,余乐主动邀请两个朋友品尝。
他信心满满地等着称赞,结果等来的却是差评。
两个朋友都说咸。
其中一个是大厨,他说,盐的用量再少三分一就刚刚好了。现在也不是不能吃,就是真成了下饭菜,必须配饭才行。
过了几天,任凝雨又吵着要吃水煮鱼。
余乐按照大厨朋友所说,减少了盐的用量。
这一次,任凝雨把鱼都吃了。
吃完就摊在沙发上抱怨:“好撑啊,都怪你,我又长肉了。”说着,还在肚皮上捏了捏。
余乐正在收拾碗筷,开玩笑说:“你就是缺乏运动,要不……你来洗碗?”
任凝雨挣扎着要起来,可只是稍微动了动四肢,就又摊了回去。
“太撑了,起不来。”
看着她拙劣的表演,余乐无奈地笑了笑,端着盘碗去了厨房。
一边洗碗一边想,我是不是太惯着她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明天一定要让她来洗碗。
洗到盛放水煮的空盆时,又想,前几次肯定也做咸了,她为什么不说呢?只要提醒我一下,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难道是怕控制不住,一次吃得太多?
回到客厅时,任凝雨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蜷缩着,像只小猫。
余乐走过去,靠着她头顶一侧坐下。
她似乎察觉到了,闭着眼,伸手勾住他的膝盖,扭动着身子,一点点蹭了过来,然后一抬头枕在他的腿上。
他低下头,轻声说:“这样睡对你颈椎不好,我拿枕头给你。”
她不说话,摇了摇头,勾住膝盖的那只手用力抱紧。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水煮鱼咸与不咸,并不是她在乎的。
他小心翼翼地扯过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心想,明天多半还是我来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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