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苦枳（第三章）

【言情】苦枳（第三章）

文/涣千念

清儿走进书房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了父亲。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难过，对于即将十五岁的清儿来说，她似乎没有了像以前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就掉眼泪的资格了。而且此时清儿的母亲，还在书房外吃饭，她不能让母亲察觉到。

书房里是冷清的。清儿记得以前的书房是温馨的。就算是时间重新回到过去，清儿依然愿意相信，书房，一定是温馨的。清儿记得父亲每天深夜伏在书案上看书的样子。父亲喜欢读书，喜欢熬夜，也喜欢喝咖啡。清儿的父亲当兵之前在美国上大学。听说这个习惯就是在美国生活的时候留下的。当时清儿的父亲遇到了同样漂泊异乡的母亲。因为清儿的父亲和母亲家室显耀，在年轻的时候便有了出国的机会。当时清儿的母亲也在美国读大学。两人一见钟情，清儿的母亲毕业之后便跟着清儿的父亲回国了。

清儿不喜欢喝咖啡，她说那东西又苦又涩，闻着还有一股饭烧糊了的味儿，就像清儿的母亲烧菜时烧糊了一样的味儿。清儿的母亲刚结婚的时候还不太能静下心来，总是忘记厨房烧着菜，一直到清儿记事的时候，这种情况才减轻了一些。

清儿的父亲和母亲生于80年代中期，出国回来的她们思想和生活方式已经很前卫。清儿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比较开放的。这也和后来清儿的性格和思想有很大的关系。

清儿记得，在搬来小镇的前夜，她把父亲的书都整理了一遍。清儿和她的母亲一致认为，这些书是无论如何也要带走的。

清儿走到窗前，初秋夜晚的风从窗口钻进来，带着凉意而且没有规律地吹着清儿的头发，清儿的头发时而飘起，时而落下，使清儿感觉有些疲惫和心烦。清儿记得父亲最后一次为她梳理头发的样子。“或许我应该关上窗户。”清儿想着，便伸手去拉窗户的把手。

清儿现在心里乱极了。每一件曾经用过看过的东西，都会让清儿想起父亲，她太想父亲了，她想窝在墙角静静地待着，或者好好地哭一哭，或者大声地喊出来，可是每一种方法，似乎都没有什么确切的作用，连一点安慰也没有！清儿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是的，她已经够努力了。当她触到窗户把手的时候，从她指尖传回来的一丝凉意让她清醒了一点。

窗外的街道上，还有很多行人。小镇的夜晚是很热闹的。清儿听见有很多人喝酒说话的声音，有艺人拨弄吉他唱歌的声音，也有像她一样年龄的孩子说话嬉笑的声音。清儿并没有关上窗户，她忍不住向人多的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发着呆。清儿想起以前父亲在的时候，父亲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子度过的。不知什么时候，清儿感觉有凉凉的东西打在她的脸上和脖颈上。

看来窗外是要下雨了。

“秋风秋雨愁煞人”，这个时节的雨，并不像盛夏时候那样的清凉，而是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粘在衣服上潮湿而阴冷。清儿听见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四散开来，渐渐地远处人群谈话和嬉笑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代替它们的便是远处传来的越来越大的雨落在地上沉重的声音，那声音一点点聚集起来，让人害怕，让人心烦。清儿不害怕雨天，但也没有那么喜欢。不知为什么，她想再看一看小镇的这些人们。

小镇的人们似乎在雨中还是很忙碌，在平时，人们忙着生计，在雨中，人们忙着收拾维持生计的工具。或许人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是忙碌的。

“下雨了，人们会慌乱，是不是就像我的生活一样？如果雨停了，我的生活会好起来吧，可是，雨什么时候会停呢？爸爸，你告诉我啊！”清儿心里想着，心里不觉啜泣了一下。她向窗外看了最后一眼，想要顺手关上窗户。

可是她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发现一个不是很高大的人正躲在她们的竹楼下面避雨。竹楼下方，有那么一点空隙，正好可以躲起来，不让雨淋到自己，清儿在上面看得很清楚。

在雨中无法看得太清，看那样子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

清儿想应该是哪个家里的孩子自己出来玩，赶上下雨，没有回去，索性就躲在了竹楼下面。不过，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家长让自己的孩子留在外面。“躲在那里不安全，”清儿想着走出书房，打算告诉妈妈。

清儿心地善良是从小就出了名的，她不可能不管的。

清儿的母亲因为喝了酒，此时脸正有一点微微的红，但是她没有喝多。

“怎么了，清儿？”清儿的母亲见清儿出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妈……竹楼下面，好像有个人在避雨。”清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还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

“不可能吧，这么晚了，哪有谁家的孩子还不回去啊，这不是还下雨了吗？！”“清儿你是不是看错了？”清儿的母亲此时还很清醒，看来她真没喝多少。

“不是……妈，我说的是真的，我看见了。”清儿说着拉着妈妈下楼，在门口，她们果然看见了一个孩子。

就是白天清儿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男孩儿。

“还真是，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下雨天还躲在这里，不知道下雨天不能躲在这里的吗，这父母真是……”说着她便拉起男孩儿的手，领着他上楼。毕竟是母亲，处处的事都能担心，而且唠叨。不过也看得出来，清儿的母亲心地也很善良。说来奇怪，男孩儿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跟着清儿母亲上楼了，清儿则在后面跟着。

男孩儿因为白天在河边丢石头，手弄得很脏。那些泥粘在了清儿母亲的手上，她也没有去擦。男孩儿穿的衣服也没有清儿的好看得体。无论是从款式，颜色还是流行度，看着他们两个都不像一个年代的孩子。男孩儿见到清儿之后看了清儿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男孩儿也认出了清儿。就是白天，在清儿在身边路过的时候，他把刚刚拾起来准备打水漂的一块石子藏在了身后。

“孩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都下雨了，你爸妈呢？”清儿的母亲取来毛巾，示意男孩儿擦擦自己已经有点淋湿的头发。

男孩儿没有伸手去接毛巾，也没有说话。他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