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起百尺,
弄箫十二街。
宝马四荒客,
杯酒道神仙。
安老大,你这是往哪儿去,我猜猜,莫不是去马家?
天下人都知道我安于能,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施先生猜出来,我一点也不奇怪,我还能猜的出,施先生也是往马家去的。
当然,当然,天下人都识得你,安老大可愿路上多个伴。
血瞳于宁波被擒,正由孔师亲自押送来马家,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武林都陷入巨大的狂欢,纵情酒色的不知凡几。无需夸张讲,血瞳是整个武林的噩梦。现下,噩梦要被击碎了,他们怎肯错过亲眼目睹的机会。
于是有着水蓝色衣衫的玉面公子;背着玄铁剑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低着头总在躲闪的少年;轻佻说着大话的下九流男人;沉默却令人尊敬的高手;也有许多正青春的小师妹;黑着脸伴着青灯的老婆婆挡在她们面前,不让风流少年接近,他们——天下人不约而同的奔赴宿河马家。
桃花公子也来了,几近所有的男子都嗤之以鼻,不过他的俊美及风度让人群里的姑娘漾开了。峨眉的师太们五味杂陈,青春的师太爱他,老去的师太也爱他。但都得装作恨他,谁让他骗了峨眉的女弟子。
秋红娘来了,曾有艳绝江南之名的她,而今像棵衰草,一件灰衣,行于边缘。
李无痕来了,可笑竟无人识出齐阳三剑的仙人剑李无痕,不过他周身无一干净之处,邋遢的像个乞丐,也怪不得旁人眼拙。
王弗令来了,这是个真正的乞丐,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素来受人尊敬。
太多太多的人来,江陵城下宛若一个挤进了泱泱天下人,自城墙而看,江陵城内外,没一处闲地。这仿佛一场盛事,何为盛事,便是来去两空,一袍欢喜。他们已然快乐了,相隔了许多年的朋友,彼此相见,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最后便淡淡的愁了,他们才发现站在面前的人,竟是这般重要,江湖中人大多是讲豪情的,豪情之人多柔软。
现在的江陵城,连鸿鸟都飞不过,酒味太浓烈,飞经此地的鸟儿闻到,纷纷坠地。江陵城的酒窖,是搬空了一处又一处,随便一处屠宰场,每日宰杀牛羊猪狗,怕是有上百头,柳市花坊夜夜秉烛笙歌。许多人渐渐忘记了来这儿目的,遇到情深之人,他们找个小楼,或者寻到一个草垛,便随意盘开阵,聊当今天下,谁能傲视群雄。
江陵城中最大的行欢场所十二楼,流光溢彩处处熏香,每一楼都有数十窈窕薄纱起舞弄影,琴瑟琵琶不绝于耳,葱指轻捻圆口玉杯,谁不快活。
不过唯一处不同的是,十二楼的闻过楼,却是寒酸简陋,甚至散着烂木头的味,只见屋内木桌五张,每张木桌挤着六七人,桌上也无佳肴,一支白烛三坛酒,六七个漆灰的陶碗。
齐阳三剑是三个人,我说的是独一个。
孔师而今年老,怕是难以久战。
车存野虽说强则强矣,但非我辈中人。
燕飞花,诸葛连弩二人也不行,只说是与前几人相差不多。
少林空相,武当张天宝两人倒是颇有无敌之姿,却也未曾见到他们出手。
这人间客李家虽同位四大家族之一,却过于神秘,久居滇南不出世,竟不知其一个子弟江湖行走。所以,不好比较。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难道这天下还真没有最强之人?
血瞳,有一人沉甸甸的说道,只见烛火弱了几分,他本坐在室内一角,只看到隐约轮廓,这烛光弱几分,说话的声音仿佛凭空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血瞳被擒,但其所行之事,如纱遮眼。没有人愿意评说他,寂静了一会,终于有人张嘴:车存野曾与之一战,虽负伤,却也身退,由此可见,血瞳依然有敌,
这若放在几年前,是对的。但现在却大不相同了。血瞳被擒之前,程度疆、燕飞花、琴心湖、秦合川、宋孤鸿合五人之力,竟未拿下他,并尚有孔师在外助阵,室内一角的人又说。
但血瞳还不是被擒了嘛!有个刚涉世的门派子弟涨红了脸,不满的说道。
被擒?诸位可知,血瞳被擒靠的是遮月儿,羞花儿姐妹设计。
你妄言,这一对淫妇,不说其能力,就说她们安有这等好心。
孔师说过:天下人若有选择,谁会当恶人。诸位可以想想,她姐妹二人,除了爱行风月之事,生性泼辣,何曾真正害过人。况且此次若没有这姐妹二人的智慧,血瞳怕是依旧无恙。按我说:这姐妹二人,真是名士风流。
你是何人,谁邀你来的,你为何总替这姐妹说话,莫不是她们的姘头,起初众人还信他几分,但说到最后,此人竟给两女这么一顶大帽子,真是惊骇众人。
我嘛,你们当然都认识我,尹一欢。小孩,舌头不可乱嚼,我确实喜欢上了她姐妹,不过还没有机会认识,他告诫般的说道。
原是桃花公子,多有得罪,不过桃花公子没去合影楼,十卺楼,怎么来了这最清贫的闻过楼?
尹一欢虽是一浮浪子,却也不容小觑,此人怕是准一流高手了,许多人心里有数,不得不以礼相待。而至于一些狂妄之人,尹一欢也不在意,继续和他们攀谈。
豪杰所在之处,岂有简陋一说,尹一欢和气的说道。
公子客气了,看到尹一欢捧足,立即有人拱手谢过,然后才问:不知公子对这天下武功的第一人。有何高见?
这个呀,就难说了,不过要想知道也容易,天下群雄汇聚这江陵,好好打上一场,不就知道了嘛,尹一欢咧嘴笑说,他牙口极白。
一处种满普通花树的院子,如同与世隔绝了般,在这江陵城内,竟然还有几分幽静。只见这矮矮的土墙下有一像极了南极仙君的老人,神情愉悦的蹲在墙角,看两只千足虫在搏杀。
他越看越着迷,似乎从其中找到至高的真理,或者说某种隐晦的乐趣。
这两只虫儿是在争什么?马世凉像个农夫一般,蹲在了老人旁边,打量了会,觉得索然无味,两只虫儿的角力一直处于僵持下,并且两只虫儿只是你往我身上爬,我朝你身上压,像极了妇人纺织时扔在地上的粗线头。他见老人一直没有起身的意思,便问道。
你看这附近有什么?老人没答,反提出了个问题。马世凉便细细的沈视,没有肉沫,没有死的小虫,甚至没有两片碧绿的叶,有的只是碎屑和残枝,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所见的如实说出。
世凉,你看到的是真相,却没有看到心相,老人依旧卖关子,但马世清似乎很受用,他思想了会,歉意一笑,轻摇了摇头,问:心相什么?真相是什么?
这可难为我了,禅语是不能白说的。给你打个比喻吧,就说你上次带着一帮人去山西捉拿血瞳,连血瞳影子都没发现,这事,让我马家名声大跌。
这…
也别解释,听我说,老翁摆摆手。接着说:听说当时,你和诸葛家争执烧尸体来掩盖事实,而燕家却选择了支持诸葛家,你可知,这是为了什么?
老翁不等马世凉问,便把谜底揭开来,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无论烧不烧对我马家都是一件好事,烧了,马家的名声保住了,不烧,虽说马家名声大跌,但这大风将起,生生万物安能无动于衷,此时我马家退一步,又何尝不是好事。
老人缓缓的起身,抚了把胡子,得意的说:这没大把岁数的人,还真是难以理解。你看到两只虫儿争斗,便自然的会想其中的缘故,可你不知道的是,这两只虫儿就是碰到了,便斗了起来。
东院巨树,小儿桃核。老主人,这可也是你教的,马世凉不太赞同的反驳。
当然,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一饮一啄,还多的是无端,无底,无根的事。这就不说了,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想请你出来,现天下人为血瞳而逐江来我马家,我怕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我让你刻意请少林武当两派,这其中的道理,你没有明白?
当然明白,只是以为需要个能压住他们场子的人。
你发现了什么?
这倒没有,就一种直觉,来江陵的人太多。
见机行事。
官道上的行路人,速度又慢下了许多,哀怨声倒是传的有十里远,他们三天才走了百里路,这和常人有多少区别?
血瞳昏迷不醒,浑身津汗,身子烫的骇人,真是经不起一点颠沛了,他这样子,真是比一张薄纸强不了几分。
宋孤鸿,依你的意思,是要诊治好血瞳才走,让他恢复再次横扫我等的龙虎精神。
秦掌门,我是怕他在路上出事,你别误了我的意思。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总是在这大日头底下走,我们都热得受不了,他又怎么会好的起来?不如我们找个医馆歇歇脚,等十一月,血瞳好了,天凉了,再走如何。
二位别争了,按我们这速度到江陵,大概是十五日的路程,这十五日忍忍就过去了,程度疆出声打断,他知道这两派平日多有怨隙,若任由二人争论,怕会有祸端。
升麻、葛根、独活、羌活各半两,防风二钱半, 生甘草二钱,柴胡五钱,炙甘草二钱,人参半两,白芍药半两。
孔师写了个方子,交由宋朝祝去药馆买,另买些木莲子、陈皮来消消暑。
一行人,历经了十六日,所有人都瘦了一圈,黑了一圈,终于到了江陵城,江陵城夹道相迎,引颈翘首,他们这才释怀了十多日的苦,只不过,车上的人还在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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