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悄然而至

2018年12月19日  星期三  雨

第一颗卵子被释放，第一次来大姨妈，仿佛还在昨天。

十一岁，一个夏天的傍晚，我正在邻居家的院子里和一帮小朋友在玩捉迷藏的游戏，躲在僻静的角落，突然，一股温热的潮水自体内喷涌而出，低头一探，惊愕万分!

居然，短裤上有鲜红的血液。那时，我们从来没有学习过生理课，老师和家长也没给我们讲过月经之类的，因此，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了，要死了，害怕得要命，却又羞于启齿。那时也没有卫生巾，就用草纸垫着，弄得内裤、床上点点都是红。

大人们发现后，全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十几口人一起开起了教育与批评大会，要我注意卫生。天啊！这原本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这件事更让人难为情，因此，我对大姨妈从一开始都挺厌烦的，觉得做女人如果没有它、如果不生孩子该多好啊！

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心智不成熟，对于大姨妈当然是极度反感的。直到后来我做了妇产科医生才知道，月经的来临意味着一个女孩开始进入青春期，逐渐走向成熟，将来才有可能生育孩子，完成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重大的使命。

三十年来，身体如同一张荷尔蒙银行卡，时间按时提取卵子，通过性腺轴的调节机制，“好朋友”准时造访。女人的卵细胞只有四百多颗，用完了也就不来月经了，人也就走向衰老了。

我有许多同龄朋友剩余的几颗老卵苟延残喘、奄奄一息，激素检测的结果，淡如一杯白开水，月经也开始紊乱了。而自己虽然一切似乎没有多大改变，但是，我依然能够感受到衰老的无情来袭。

还没准备好面对人生的另一个里程，围绝经期就马上快到了。此时仿佛一直善变的怪物盘踞在体内，它有时温顺如羊，性情平和，有时又冲动暴躁，如同一头横冲直闯、四处狂飙的野牛，让你无法自控、心绪难平。头昏眼花、腰酸背痛等等都在身体的暴风雨中飘摇而至。

时间执行老化的任务显得特别尽责。我们每个人都会变老，最终都会老态龙钟、齿危发秃，老得脖子如火鸡颈皮，双臂垮似蝴蝶袖，肚子上的脂肪像游泳圈，老的样貌大同小异。虽然还没走到那一步，也不见得一定有机会慢慢变老，但是，看着身边的老人，背部隆起一座小山，耳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模样，叫人不由得惶恐起来。

这年龄，青春如同一只小鸟一去不复返了，貌美也只留存于年少的记忆。只剩几条怎么看都挺“慈祥”的皱纹。买衣服只喜欢看鲜艳的、时尚的少女装，但是，一下手便买的是老气横秋、颜色黯淡的衣服，只有这样才和自己的年龄相配。

有人说，气质好，可以老得美丽高雅。头发虽没了，但智慧多了；皮肤虽打皱了，但心境开阔了。如能这样也挺好的，只不过，大多数女人中年以后似乎都有些伤感和沮丧，容易失了方寸。

时间不仅磨损容貌、健康，脑袋运转也渐渐缓慢下来。我常常走在路上，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自得其乐，这时有人很热情地跑过来打招呼，我居然根本想不起这人是谁，或者叫什么名字。有时候还张冠李戴，连比较亲近的人的名字都弄混，我也是醉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是绝不带伞的，不是刻意去追求雨中漫步的浪漫感觉，而是怕把伞又弄丢了，我已经记不起这段时间究竟掉了多少把伞了。出门忘了关灯和空调已经是常事了，要带的东西往往得回跑许多趟才能带齐全，这些丢三落四的事在我的生活中已司空见惯了。看来我得好好关心神经科的名词:失智、失常、失调等等了！

曾经一觉睡到大天亮，梦中不知身是客，不知何时，几乎每晚半夜醒来，无法再次入眠，不是对着手机就是对着书发呆。奇怪的是此时躺着睡不着，坐着就就可以打瞌睡，于是在半梦半醒间，手机或者书本滑落在枕边。这年纪实在尴尬，说老又还没熟透，但是，体内荷尔蒙水平在减少，身体机能在下降，衰老进程在加剧，曾经有如婴儿般的睡眠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当衰老悄然而至的时候，我们也不必惊慌失措，淡定从容地面对这一切吧！因为即便老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们唯一能对抗时间的武器只有信仰和坚强!向这位大海中出行的老人学习，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树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光辉老人形象!

老人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