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诗

四月的诗

      今天，在四月里去遇见四月的诗，四月的风景，四月的时光，来一场四月的沉醉。

四月
胡安 · 希梅内斯 （赵振江 译）
黄雀立在白杨上。
——还有呢？
——白杨镶在蓝天上。
——还有呢？
——蓝天映在水珠上。
——还有呢？
——水珠落在新芽上。
——还有呢？
——新芽长在玫瑰上。
——还有呢？
——玫瑰开在我心上。
——还有呢？
——我心就在你心上。

四月夜记
赫尔曼 · 黑塞  （岩子 译）
多好，拥有色彩：
黄、蓝、红、绿、白！
多好，拥有声调：
高音、低音、长笛、圆号！

多好，拥有语言：
单词、诗行、韵律，
柔情似水的和弦，
行板如歌的散句！

谁游戏其中，
陶醉其中，
谁便拥有一个
如花盛开的世界，
心智无穷！

啊，爱与追求，
梦想与生活，
十分把握君似有，
可它是苦是乐？
升G还是降A，降E还是升D ——
耳朵，岂能分辨得了么？

四月
里尔克  （伏生雪 译）
又一次树林间弥漫着芬芳。
香气托着轻灵的云雀
直飞天宇，
这天宇曾多么沉重地压在肩上。
诚然，透过树上的枝桠我们看见光阴，
曾经多么空虚—
然而这些下午悠长阴雨不断的日子之后
必然是焕然一新的时辰
流溢着黄金般的光线
在它们面前，远方房屋的墙上那些
疼痛的窗户
已扇抖着双翼庄严地跑了。
然后就是安宁了。连雨水也更加轻柔地
滑过石头上那平和而暗沉的光泽。
所有的声音把自己藏进皱褶之中，
全然消隐在灌木丛那些闪烁的嫩芽里。

四月的沉默
特朗斯特罗姆  （董继平 译）
春天荒凉的存在。
天鹅绒般发黑的水沟
在我身边爬动
没有反影
那唯一闪耀的东西
是黄色的花朵
我被携带与我的影子中
像一把被携带在
黑色琴匣中的小提琴
我要说的唯一的东西
闪耀在无法企及之处
就像当铺中的
白银一样

四月的黄昏
舒婷
四月的黄昏里
流曳着一组组绿色的旋律
在峡谷低回
在天空游移
要是灵魂里溢满了回响
又何必苦苦寻觅
要歌唱你就歌唱吧, 但请
轻轻，轻轻，温柔地
四月的黄昏
仿佛一段失而复得的记忆
也许有一个约会
至今尚未如期
也许有一次热恋
而不能相许
要哭泣你就哭泣吧, 让泪水
流啊, 流啊, 默默地

四月
张枣
四月的沉默会诞生极端的美丽
一只仇恨死亡的蝴蝶
雨后有短暂的过渡
俟后新的光泽返回屋前
俟后卵石说话
挣扎的水迹搜求伴侣
我的两株树
忘记了从湿到干的过程
正披露出清晰的间歇
一个嘹亮的、金属的漠然
在果绿的植物之波发动之前
迂迥的任务，彗星的姿态
贯穿天空的悬念
此刻即将发芽
仍是那绯红吉祥的沉默
往返于眼睑
我将珍藏起那风暴的模型
一块遗漏很久的玻璃片
一个贴着很近的回声
而当你晴天般的指尖向我摸索
指针却再也不能接近那一点
我俟候你细读地形的像谱
回答我。此刻该有
多少零星的生命在湮灭？
呵，不要紧，我会最为温柔地
扼杀你，同时俟候
一个空间的复活
一次体温的回升
一夜水银的努力
含着花茎的图案
角隅会诞生极端的美丽
有如一只仇恨死亡的蝴蝶

四月
芒克
这是四月
四月和其他的月份一样
使人回顾
也使人瞬间就会想起什么
想起昨天，想到遥远
或者，想起冬天里的一场雪
当然，那落在地上的雪早已变成了泪水
要么就早已变成了一群鸽子
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四月，它使你想起了一个个
只要走去就不再回来的日子
它使你想起了人
想起了那些不论是活着的
还是已经死去的人
想起了那些也许有着幸福
也许注定悲惨的人
想起了男人和女人……
这是四月
四月和其他的月份一样
但若是它驱使你
无法不去把往事回想
无法不再一次潜入记忆深处
——那是块已下葬死者的地方
我想，即使你就是一块站着的石头
你也一定会流泪的

暮色
洛夫
黄昏将近，院子里的脚步更轻了
灯下，一只空了的酒瓶迎风而歌
我便匆匆从这里走过
走向一盆将熄的炉火

窗子外面是山，是烟雨，是四月
更远处是无人
一株青松奋力举着天空
我便听到年轮急切旋转的声音

这是禁园，雾在冉冉升起
当脸色融入暮色
你就开始哭泣吧
落叶正为果实举行葬礼

四月
北岛
四月的风格不变：
鲜花加冰霜加抒情的翅膀

海浪上泡沫的眼睛
看见一把剪刀
藏在那风暴的口袋中

我双脚冰冷，在田野
那阳光鞣制的虎皮前止步

而头在夏天的闪电之间冥想
两只在冬天聋了的耳朵
向四周张望——

星星，那些小小的拳头
集结着浩大的游行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