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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留步。” 夏砜语见诗云尚未走远,忙凑了上去:“小姐,可有空闲夜里与我们一道用膳?”
“用膳?”诗云皱眉,抬头看了夏砜语一会,揉了揉肩脖,问道:“上哪用膳?”
天色尚见花白,四周吹起了一阵舒适宜人的清风,矮灌之间似有小鼠觅食,发出细碎的声响,有几只轻盈的小鸟在矮灌丛上扑飞,甚为欢快,诗云便将那鸟往自己手里引,见那鸟竟乖巧地自己跳进了诗云的手心里,她便若无其事地开始逗趣起小鸟来。
“自然是与我们一道,小姐救了父亲,我们自然应当有所表示才是。” 不等夏砜语接上话,夏砜槊便赶紧走了上前,淡然笑道:“父亲命我等备了家宴,还望小姐赏个脸面。”
“赏脸倒算不上,这地方......还请公子带路。” 诗云将手中的小鸟儿迎风放了出去,并不抬头望着他们说道。
夏砜语见诗云虽未回头,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心里略有不爽,竟与她算起另一笔“账”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怎地不看着我们说话?”
“你们比我高许多,我若看着你们说话,累得慌。”诗云将方才放了出去又飞了回来的小鸟轻轻地推回到矮灌上,示意它飞走,那鸟儿良久才依依不舍地飞了出去。
夏砜语自觉诗云无礼,正准备上前苛责,夏砜槊忙上前将他拦在了身前,微笑着替诗云回答:“你我高她足有两个脑袋,如何长时间盯着你看呢?你呀,可别与小妹置气才好。”
平日里夏砜语虽是蛮横惯了,对夏砜槊却仍是恭敬得很,丝毫不敢僭越了长兄的脸面,便自顾自恼地收了收脾气,乖乖地站到了夏砜槊身后。
所谓家宴,不过是一席再普通不过的食物,诗云来得匆忙,不及临时准备上好的食材引作宴食,所以当夜的家宴便确确实实只是一桌家常菜,谈不上什么精致贵重。
“丫头,以后留在愈轩楼,伯父必不会亏待了你。” 夏楼主见着诗云,心情便好了许多,乐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往诗云的碗里夹了不少的菜。
“多谢楼主。” 诗云只淡淡地应了他一句,任他将自己的碗要了去,那碗生生填得满满当当地,这才又送回到她的面前。
夫人在旁,却是看得咬牙切齿,暗自在心里啐骂了无数次,她将诗云从上至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不禁面露嫌隙:“云小姐能来,自是蓬荜生辉,只是小姐这是没有一身像样的衣裳么?”
“嗯?” 诗云正埋头吃着菜,听她一言,这才低下了头,把自己打量了一遍:“我这衣裳有问题么?”
“这些丫头怎么如此办事,竟给你弄来了一身婢子的衣裳,好歹是正经的小姐,怎可这般,明日带你去找大哥未过门的嫂嫂那,叫她同你置办几身像样的。” 夏砜棱见继母挑起诗云毛病来,便赶在她说话前,抢了她的话去,明目张胆地将眼光投向了夏砜槊。
夏砜槊一时间被他的眼光噎住,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去吧去吧。”
见夏砜棱满意地直往夏砜槊的碗里夹菜,还带斟满了酒,诗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喜悦,仿佛像是得了夏砜槊一个大礼似的。
夫人见状,自觉尴尬,便恬然微微笑着,往楼主与三位公子哥碗中添了不少菜,嘴里不时说出几句关心之语。
这家宴,虽无甚精致的菜品,但一家人嘘寒问暖地话语却是温馨得很,夏楼主仿佛将诗云视作亲生子女一般关切非常,一夜总不忘频频挂在嘴边,不禁叫诗云心头略有些颤动。
用过膳后,便有婢子拎着精致的灯笼前来为众人掌灯,好叫众人夜路好走,沿途有一阵又一阵清寒的风微微拂起,悄悄撩拨着婢子们的纱衣,略有几分寒意,沁人骨髓。
“临近数日应皆有暴雨来临,我觉着你们还得留心私物,莫要着了这天公的道才好。” 诗云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说道,廊道外伸手不见五指,一阵寒风正好拂过她的身边,吹乱了不少她鬓边的碎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廊道上有灯,还算亮堂,出了廊道便无甚光源,唯有婢子手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可以引他们回房。诗云不愿久等,便自己摸着黑走了出去,正打算往原来自己住着的地方去。
“诶,等等我。” 夏砜棱见状,忙将婢子手里的灯笼要了过来,追了上去:“外头这么黑,你能找到路吗?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回去?别回头,还要我将你送回来才好。” 诗云扬唇轻笑,回头看了看他,轻车熟路地埋头走着,仿佛与白日无异,叫夏砜棱追得连连冲她嚷嚷:“你慢些,等等我,真不怕磕着拌着?”
“我自然不会磕着,倒是你...我觉得挺危险的。” 诗云见他追得如此艰辛,便停下了脚步等他:“我习惯了,有没有光线,着实不打紧。”
大概走了有好一会儿,这两个人才走到楼主用来安置客人的面鸿楼,一并走到了诗云门前。 听见脚步声,里面正急得满头大汗的婢子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一人见诗云忙凑了上去,另一人见夏砜棱却心虚得很,瞧了他几眼,便赶紧跟着另一人挤到了诗云身后。
“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夏砜棱忽然脸色一沉,当着诗云的面,对两个婢子说道:“小姐走了一日,怎也不见有人赶来找她?而且你们竟然给她找了一身你们的衣裳?”
“你不必与她们置气,不过是普通侍女,自然有心也是无力。” 诗云说罢,便进了房间,自己斟了茶水喝,将夏砜棱撂在了外头。 他本想着,诗云应当请他喝口水、稍微休憩,不曾想,诗云硬是半点请他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婢子们觉得气氛凝重,赶紧说道:“三公子,您先回去吧,你瞧这也挺晚了......”
夏砜棱无奈,只好叹了口气,提着灯笼往回走, 心中念叨着明日,索性让守夜的婢子腾了一间厢房给他,便如此住了一宿。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夏砜棱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先是命人老早将苏四叫了过来,洗漱后便去敲诗云的门,让两个婢子端着脸盆去叫诗云起床。
诗云迷糊中听见他的声音,烦得很,险些随手将床上的枕头砸了出去,幸好她收得及时,这才没把枕头甩了出去。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发了会呆,这才穿好衣裳,开了门。
“这么早起来,去哪?” 诗云整个人正懵着,无精打采地问他。
“当然是上街吃早饭呀,你初来乍到,怎可不四处玩乐?我带你四处逛逛,临了再去嫂嫂那,让她替你置办几身衣裳。” 夏砜棱兴致勃勃地冲诗云说道,一把拽着她的袖子,把她带了出去。
夏砜棱隔着衣裳牵诗云的手腕,来到街市上,便放开了手,指了指二人面前正挤得水泄不通的人堆,不时还有缕缕青烟从人堆里飘了出来,带着阵阵食物的香甜。
“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 夏砜棱咧嘴笑着问诗云,不等诗云回答,他便让紧跟在两人身后的苏四挤进去,买了不少坊间的早点小食取了出来,一并带走,上了江阴城里最出名酒楼的杏林阁。
“老板,来一壶你们最好的杏林酒。”夏砜棱冲店小二嚷道,领着诗云便上了二楼,挑了间临近街市静雅的厢房,递给苏四五两银子,让他再去集市上重新买些坊间精致的糕点带回去发给楼里的婢子、嚒嚒们,这便算是打发他走开了。
诗云凑到了窗边,打开窗直往楼下望去,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湍杂,各人自有各人的忙碌,衣衫各异,大多粗麻布衣,来去匆忙。间中藏有几人衣着华贵,多是横着走路的公子哥,身后跟了足足几个手提木棍的凶恶家丁,叫旁人退避三尺,生生将不甚宽敞的小道,挤出个正中来。
“这是何许人物?怎在大街上如此横行?” 诗云探着脑袋看着那人,问夏砜棱。
“县衙的公子横着走,自然无人敢开罪于他。” 夏砜棱凑了过来,笑道:“可这小子也怕见着我们呀,平日里见着都得绕路呢。”
“这是何故?” 诗云问道。
“我家势头比他家大,他自然得避讳着些,虽说他们是官宦之家,但江阴地界,我家才是这定海神针,他若开罪了我,夜里整他个鸡飞狗跳,他又奈得我何? ” 夏砜棱洋洋得意地笑道:“我性情好,不爱惹事,平日里也不爱与他大打出手,若换了我那狗屁子二哥来,那就难说了。你我且不论他,上这酒肆,自然是要有个好心情吃酒的,别管那劳什子。”
小二给他们上了几壶三十多年的杏子陈酿,又送来了几个下酒的小拌碟子,嬉笑着凑近夏砜棱问道:“喲,三公子,这回领的又是哪家的姑娘呀?水灵水灵的,还怪好看的。”
“平日里纵容惯了你们不是?容你碎这嘴了么?” 夏砜棱面上并无不悦,但嘴上却不饶送酒的小二,连连赶他离开,临行还不忘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以示惩戒。
诗云才不管这些,便是听到了,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埋头吃了起来,一桌子的糕点,挑了些上口的,吃了不少,只余下些较为常见的,算是自己没有吃独食的表现,还给夏砜棱留下了些。
诗云自己斟了些酒,佐着下酒的花生、酱肉吃得津津有味,她才懒得管那店小二言语背后的深意,偶尔替夏砜棱斟上两杯酒水,便算是礼尚往来了,旁的,她是半点都懒得做一下。
“喂,你怎地也不多言语几句?” 夏砜棱无奈地问道。
“那公子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诗云停下了手,将筷子放了下来,巴巴地看着他说道。
“我......” 夏砜棱反倒被问住了,只好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由着她的脾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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