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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致我们逝去的少年时光

发小----致我们逝去的少年时光

作者: 良子鱼 | 来源:发表于2018-12-27 14:56 被阅读19次

    孟祥旭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发小,我们都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东北山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踢球、打鸟、追野兔。

    01

    孟祥旭家是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从邻县搬过来的。那时候我们村小学只有十几名学生,一个教室,一个老师。一、二年级在一起上课。老师讲完一个年级的课,给孩子们留好复习作业,再给另一个年级上课。

    老师姓陈,高高的个子,每次走进教室,都会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我们的脸,然后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上课。”

    我们便齐刷刷的站立起来,大声说“老 师 好。”

    “今天孟祥旭怎么没来?”陈老师扫了一眼我们,问道。

    “不知道咋回事,”班长站起来,小声说。

    “你和林森,”陈老师指着班长说道,“你们俩跟我去他家,其他同学先上自习。”

    因为冬天来临,孟祥旭家的房子还没盖好,没有房盖的房框子孤零零的矗立在村子东头的山脚下。村里安排他们一家四口,暂时住在班长家的仓房里。

    “孟祥旭……,孟祥旭……,我和班长进了院子就扯着脖子大声喊道。”

    “他上学去了呀,吃完饭就走了。”孟母从屋里出来,边走边说到,我感觉到她的口音明显的和我们不一样,但是很好听。

    “唉,陈老师呀,您也来了,这孩子,您说真不让人省心。”孟祥旭的妈妈都是您,您的,感觉有些别扭,我们这里的大人可不这样说话。

    “他没去上学,这不我让他俩带我来看看。”陈老师笑着说。

    “哪去了,这死孩子,”孟母边说边用围裙擦着手,“走,我领你们找找去。”

    我们一行人出了院子,

    “孟祥旭……,孟祥旭……,”我和班长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喊着。

    “他在那。”班长喊了一声,我们顺着手指看过去,孟祥旭正夹着书包,猫着腰往他们家还没盖好的房子跑过去。

    我们也赶紧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孟祥旭,别藏了,你给我出来,”他妈妈怒冲冲地喊道。

    “他在那,”我快速跑了过去,他就躲在一堵墙的后面。

    孟祥旭从墙后走了出来,抹了一把鼻涕,“我不想上学,”他小声嘟哝着。

    “不上学你能干什么呀,跟你爸爸做木匠去啊?”他妈一把把他拽过来,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两巴掌。

    “快跟陈老师上学去,”他的妈妈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没事,你别生气了,小孩子都淘。”陈老师对孟祥旭的妈妈说。“咱们回学校吧,”

    陈老师招呼我们。

    “走啊,”我拽着孟祥旭的手说。

    他把书包用力甩到后背上,边走边用袖子抹了一下鼻涕。

    从此,我们多了一个贪玩淘气的同学,也有了嘲笑调侃的对象。

    02

    孟祥旭的妈妈是北京的知青,六十年代和同学一起被下放到松花江边的一个小村子里。爸爸是村里的木匠,由于个子小,大伙都叫他“小木匠”。别看个子小,小木匠的手艺在十里八乡可是一流的,小到农耕用具,大到盖房子打家具那可是样样精通,手艺精湛。而且为人实在,随和,深得附近乡亲们的信任。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解决温饱是大家的基本生存目标。但是由于村子地处江边,土地几乎是十年九涝,能够果腹的粮食便成了奢侈品。

    虽然生产队对这些北京来的学生有所照顾,但是粮食总有捉襟见肘的时候,所以挨饿是那个时候的常态。

    艰苦的岁月慢慢消耗着知青们回城的希望,陆续有失去信心的同学,选择了和条件好的村民结了婚。

    孟祥旭的妈妈后来也接到北京家里的来信,信上说她留在城里的哥哥结婚了,妹妹也在插队的地方和当地人结了婚,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希望她也能在这里安家,回去,家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感到绝望的孟母只好放弃了自己心里最后的希望。

    “小木匠人实在,还有手艺,这村子也就他的条件是最好的。”村长猛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的说道。

    “陈叔叔,您看我俩这也不搭啊,他个子那么小......”她还想再说什么,被村长给打断了。

    “人好就行呗,他父母过世早,家里没什么负担,再说这年头长相当不了饭吃,跟了他,保你吃穿不愁。”村长又补充道。

    “谢谢您了,陈叔叔,您容我我再考虑考虑,回头我给您答复。”孟祥旭的妈妈转身向宿舍走去。

    孟祥旭的妈妈长相一般,高个圆脸,皮肤虽然经过风吹日晒,但仍然白皙,与当地村民明显不一样,尤其是一口浓重的北京口音,让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婚礼非常的简单,村长是证婚人,张罗着在村里的食堂摆了几桌酒席,就算结婚了。家具都是小木匠自己做的,窗户上的大红喜字,向村民们宣告新的家庭组成了!

    结婚后半个月左右,孟母才接到家里的来信和汇款。父亲给她汇了20元钱,告诉她不要惦记家里,希望她有机会能领女婿回来看看。

    婚后生活很幸福,小木匠为人忠厚,手艺又好,在那个年代家里不愁吃穿,还有零花钱,这让孟祥旭的妈妈很满足。也渐渐的淡化了回城的梦想。

    到第一次落实政策返城时,她的二儿子已经出生了,看着那些没有结婚的同学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家了,孟祥旭妈妈的心理不由得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那又能怎样,认命吧。她暗自安慰自己。

    03

    童年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孩子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夏天到人家地里偷瓜、摘果子、烤苞米,烧麦穗……,河里捞鱼、扎青蛙,在野地里用石头搭个炉灶,你从家里偷点油、我从家里拿点盐,生鲜野味是最好的零食。

    冬天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支上一个筛子,撒点小米,等麻雀来了,一拽绳子,哈哈,我们便忽的一下围过去抓活的,晚上拿个手电到屋檐下掏鸟窝...... 孩子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

    孟祥旭对所有玩的东西都比我和其他小伙伴要精通。可以说贪玩的个性毁了他的前途,毁了他的人生。

    后来他家搬到了新盖的房子里,那是外面用砖包起来的漂亮的房子,起码在我们眼里是。那时候村里还没有砖房,还没有谁家每天吃白面馒头,白米饭,但他们家都有。

    这让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孟祥旭性格有些向他的爸爸,为人随和,大手大脚,唯一不同的是他懒,不想向爸爸那样一辈子干那又苦又累的木匠活,虽然那样可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

    孟祥旭无论是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还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都能玩到一起,大家都喜欢他。但我们俩始终是最要好的朋友。

    冬天,我们顶着北风一起骑自行车去十多公里外的县城,只为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背着父母买几本小人书。夏天,拿着他用零花钱买的气枪,去林子里打鸟。饿了就跑到镇上的供销社,买一包饼干,一瓶供销社自酿的葡萄酒,坐在林子里又吃又喝。累了就躺在大树下睡上一觉。他的枪法特别准,几乎百发白中。轮到我,枪响过后,只能眼看着枝头的鸟儿“忽”的一下飞走了,地上连个鸟毛都没留下。

    我们的童年、少年时代也随着飞鸟划过天空,再也回不来了。

    04

    转眼,初中毕业了,伙伴们都在为上高中做着准备。而孟祥旭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命运的转折。

    改革开放后,国家又重新落实了知青政策,孟祥旭家里有了一个返城的名额。他是长子,父母自然把名额给了他。

    “我要回北京了,那边学校都安排好了,是姥爷他们工厂的技校,毕业后可以进厂了。”他兴奋的说。

    “那你就是北京人啦!以后我就可以到北京看你啦。”我还没有理解到分别的含义。

    那个年代,能从农村走出去,要么考上大学,要么有亲戚托关系进工厂,像他这样一下子有了北京户口,让我和小伙伴们羡慕的不得了。

    第二年春天,孟祥旭的父母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我们这些玩伴和同学,亲戚都来为他送行。忽然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的发小,最好的朋友明天就走了,我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悲伤,总之,那种感觉很复杂,无法名状。

    “以后常写信吧,有机会我会去北京的,”我说道。

    “春节我也会回来的。”火车开动了,带走了我们青涩的童年和美好的少年时光。

    05

    九十年代,我们都毕业了,我和班长都回到了县里工作。孟祥旭也已经在姥爷的工厂里上了几年班了,成了一名制革工人。但是,每次回来他谈论最多的,还是玩。

    孟祥旭爱面子,花钱从来不在乎,再加上他自认为首都市民的身份,每次吃饭他都不让我们结账。这些年了,还是那个样子。同学、朋友去北京出差,旅游他都会主动安排,热情至极。

    有一年,孟祥旭的爸爸在给镇里制砖工厂盖房子时,从房架子上失足跌落下来,摔得七窍流血,家里赶紧给他发了封加急电报,三天后,他风尘仆仆的从北京赶了回来,但是还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们在一起吃饭,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愁容。

    他说,工厂因为效益不好开始裁员了,因为他平时的表现不好,被排在了第一批下岗的名单里。新的工作还没着落,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和弟弟以后怎么安排?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第二年夏天,他回来把家里的房子处理了,妈妈和弟弟和他一起回到了北京。从那以后,除了书信,再也没见到他。

    06

    十年后。

    突然有一天,接到了老孟打来的电话,“是老孟啊,我这挺好的,你那怎么样啊?”

    “我这还好,老家有个亲戚结婚,我准备回老家一趟,顺便到你那看看,咱们见面聊。等我,啊。”那边把电话挂掉了。

    再次见面,我们已经人到中年。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感慨岁月的无情,属于我们的青春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生活还算过得去吧,唉,”他叹了口气,“现在钱不好挣啊,北京这地方不缺我这样的人啊。你说,首都,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就咱这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的哪能有出头之日?”他喝了口酒,挥了挥手接着说道, “我是一没房、二没车、三没钱啊,混的惨呐。有时候想一想没脸回来呀!”他的 语气里充满无奈。

    “老婆整天嫌我没本事,不瞒你说,我俩分居有半年了。她的工资只负责房租,儿子她也不管,我那点工资刚够我们爷俩用。”他叹了口气。

    “以前的哥们、朋友都不往跟前凑了,人呐……!”他没有再往下说。

    “是啊,时代变了,人也会变的,大家都向钱看了。你也别在意,人就是这么现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想买个房子吗?”我问他。

    “拿什么买啊!哪套房子不得几百上千万呐,我这辈子是不敢想了啊!”他无奈的说道。“你嫂子就因为这事对我的意见最大,她毕业后从西北来到北京,就是图个北京户口,一个自己的窝,可我没本事,想想也对不起她。”孟祥旭黯然的说道。

    “也是,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奔头,要不活着真就没有了意义。”我感觉这话不是在劝他,赶紧又说“慢慢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的。”

    “您甭劝我,我这点能耐我知道,年轻时玩物丧志,什么也没干成,现在这个年纪了,工作又不好找,只能干个保安打个更什么的,那能挣几个钱,维持生活吧!”他看了我一眼。“看你们多好,有房、有车,生活没什么压力,老家有老家的好啊!”

    “你说的也是,这人在哪生活都是为了安稳,快乐,还追求什么呢?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东西,永远没有尽头,与其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面对现实,求得安然自在。”我感慨道。

    “你说我当初不去北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忽然问道。

    “这……,”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

    “就我这怂样子,在哪也够呛!”他有些自责的说道,重重的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别说了,老孟,人是争不过命的,自己尽力了也就认了。”我想劝劝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一次,我们彻夜未眠。

    07

    再接到老孟的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他跟我说他几年前就离婚了,孩子在他妈那,也马上要高考了。他说媳妇外面早就有了人,她当初跟老孟结婚,无非就是想弄个北京户口。

    我的心突然感觉到一阵悲凉,一个人的命运竟可以被别人拿来当做自己的人生跳板!

    “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不属于北京,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可我确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二十几年的青春!”我能感觉到这句话发自老孟的内心深处。

    “也好,想明白了也好,要不,你回来吧!”我带着试探的口气跟他说。

    “老林,这么多年,还是你最了解我!”他有些激动。“不瞒你说,他们几个我也联系过,没人搭理我呀!”

    我知道他们几个是谁。

    “你那样,老林,我回去,我想在山上生活,弄几亩薄田,不图赚钱了,够我年吃年用就行了。”他说道。

    “这件事我来安排,只要你确认能回来,说准了我就按你的想法来办。”

    他没有犹豫,义无反顾的决定回来了。

    我知道,他只有我这一条退路了,所以我也积极的帮他想办法,尽我的能力满足他的心愿。

    春天,正好赶上林业局荒山发包,我通过在林业局的朋友,在离县城二十多公里远的地方给他包了几十亩荒山,而且那里还有几间当年林场留下来的破瓦房,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我把一切安排妥当,给他打了电话。他很兴奋,说家里早就安排好了,明天就能买票回来。

    再次见面,他又苍老了很多。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岁月就像无情的刻刀,把我们的生命雕琢得面目全非。

    我带他来到那个新家,他感激得流下了眼泪,“这些年,我活的压抑,没有尊严,在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苟且偷生,这回好了,孩子出息了,母亲有弟弟照顾,我可以在这里无牵无挂的生活了。”他四处打量着这个新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才是咱们的家啊,这里有咱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里有咱们的根,谁抛弃咱们这里不会抛弃咱们啊!”我感叹道。

    “是啊,老林。”他回应道,目光望向远处的山林,目光所及,是亘古不变的远山和望不到边的郁郁葱葱的林地,几十年来这里不曾有过多大的变化。

    忽然,一群鸟儿从我们头上呼啸着飞过,我们抬头追寻鸟群的方向望去,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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