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烟雨南朝乱 01 将乱
一叶浮生/文
烟雨南朝乱 第一章 将乱
半月前。
正是春寒时节，柳芽抽新，小雨微茫。
宫中齐帝和后宫妃嫔一夜笙歌后，突然染上风寒，旦日一早便卧床不醒，这齐帝已是五十上下年纪，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康健了，现在突然病倒，着实让人一惊。
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宫中一些妃嫔甚至已经在偷偷传送消息，让自己远在封国的皇子做好回京的准备。
虽然国有储君多年，但人尽皆知太子之位并不稳固。
太子的母亲孟娴妃乃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的外孙女，换言之，太子也有一半的前朝血脉，故国虽已远去，但是对于今朝王室来说，依旧是讳莫如深的话柄。
况且这孟妃在宫中空有位份，并不十分受宠。
孟娴妃孟倩怡当然也明白自己处境艰难，当初皇帝册封她为娴妃，一方面是自己生下长子，母凭子贵，另一方面自然是考虑到平衡前朝势力的需要，毕竟大齐继承于刘宋天下，这宫里宫外还有不少前朝遗民需要安抚。
此刻看着病榻上的齐帝，孟倩怡心里却暗暗担心着太子的安危，远在青州办案的太子日前已经接到消息，正星夜兼程赶回，即使已经派出暗卫护送，孟倩怡还是心神不宁，毕竟觊觎太子之位者不在少数，可他们孟氏一族所有的希望都在太子身上。
想到这里，她轻叹出一口气，旁人只以为她在为陛下伤神。
孟家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之时，孟子吟只是像寻常一般，亲自炒了两碟可口小菜，一边看书一边吃着午饭。
她虽住在孟家后院，但其实只是孟家宗亲，论辈分她该喊孟家当家孟铎一声祖父，喊当今太子一声堂哥，但无奈，孟铎她还倒是常见，而那位尊贵的太子她可是真没怎么见过，当然这也跟自己的无意搭理有关。
比如前月春节，太子还亲自过府给外公亲族拜年，而彼时她正摘了几朵忍冬对着医书研究药性，她隔着山呼千岁的众人，拜了拜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压根儿没看清那男子的脸，就匆匆回屋去了。
因为自幼父母双亡，孟家主母看她可怜，便把她带回来抚养，当然说是抚养，其实也只是略表同族情意罢了。
孟子吟从小野生野长，身边也不见有个丫鬟仆从，府中那几个少爷、小姐，她也只能算认识，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这样，自己也乐得自在。
或许是秉持惯了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孟子吟此时饭吃的正香，她有隐隐感觉到齐帝一病，宫中将再起风云，但此时她只想吃好自己眼前的这盘菜，至于别的她什么也不想管。
忽得有人探头进来，孟子吟不抬头也知道，是她街面上的小伙伴玲珑。
“子吟，听说六子在城南墙根下挖到宝了，你想不想去瞧瞧？”
“他能挖到什么宝啊？不去不去，还是吃饭要紧！”
孟子吟拒绝地干脆，城南根儿她又不是没去过，两条臭水沟，想想都令人作呕，实在倒胃口。
“可是据说那宝刚被挖出来，就被宫中的人取走了哎？”
玲珑抿着嘴唇，十分惆怅的样子。
“那我还去看个鬼啊？”
孟子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不是不是，六子偷偷藏了一块儿，他说照埋在城墙底下了，他怕宫里的人再来要，想让我们几个都去开开眼。”
玲珑小心翼翼地说，但是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看孟子吟还是不为所动，玲珑接着道：“孟姐姐，咱们就去瞧瞧嘛，天色晚了，我娘亲不让我一个人去，你就陪人家一起去嘛，行不行嘛，孟姐姐……”
“得得得，打住，我陪你去就是了，你好端端的撒这么大的娇，我可承受不了。”
孟子吟说话间已放下了碗筷，从榻上随便拿起一件披挂，便跟着玲珑出门去了。
来到南城根儿时，天色已近黄昏，东边几颗星子已经挂在半黑的夜幕中，闪闪发亮。
照理说，往常这个时候即将关闭城门，因此人应该是很少的，今天却十分出奇，远远地已经看见那边人头窜动，似乎很热闹。
“哎呀，死的惨呐，尸体都泡发了，这都辨不出是哪家的孩子了……”
“是啊……真惨呐”
越走得近，这样的感叹声便越是此起彼伏。
孟子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拉着比她矮半头的玲珑，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一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看那胖乎乎的身材，褐色的布衫，还有他腕上的手环，这人不是六子，还能是谁呢？
孟子吟微张着口，不能动弹，旁边的玲珑似乎也吓傻了。
“喂喂，你们两个是认识死者吧，来来把这个签了，我们好搬回去验尸。”
两个衙役把一封文书式样的东西递到她们面前。
孟子吟这才回过神来，抓起递过来的笔签了六子的名字，她实在是难以相信，前些天还和她一起玩耍的六子，今天就莫名其妙的的死了。
她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疼痛感传来，她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衙役用草席把尸首草草一卷，从她们眼前过去了。
“玲珑，你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让我们俩过来的。”
孟子吟开口道。
“今日午时刚过。”
“是六子本人吗？”
“不是，是六子务工那家酒馆的小二栾安，他说六子早上出去时嘱咐他的，他中午正好到附近跑腿，就过来和我说了，栾安还说他下午也会来的。”
她知道栾安，是个老实人。
“也就是说，六子早晨出门时，就已经预料到他自己可能被别人算计了，叫我们过去是想见大家最后一面，结果没想到……”
玲珑抽泣起来，周围的人渐渐散了。
孟子吟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她迅速俯下身子，在旁边的污泥中用手刨起来。
“六子说他藏了一块儿，快找找……”
玲珑这才反应过来，蹲下来，也顾不得泥水脏污，翻找起来。
天上星辰越来越密，南城大门也将要关闭了。
“子吟，这儿有东西！”
孟子吟忙从玲珑手中接过来，就着月光看，是一块看起来像玉璧的长条，还没有人的半截手指长，内侧有断裂口，似是从什么上面掰下来的，孟子吟将它翻过来，用手指捻去污泥，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然后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上面分明写着是：
“天下将乱，孟代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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