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成都王司马颖自洛阳逃到了华阴,但又怕回长安的话,可能会被司马颙秋后算账,便在当地逗留了数日(此事见晋(26)),之后听闻关中已被司马越的东海联军攻破,天子车驾已被迎回洛阳的消息,无奈之下又只能折向南行,到了新野。
荆州司马郭劢,与司马颖相结,为刘弘之子刘璠所杀(此事见 晋(27))。司马颖自知天下已再无自己的安身之所,便又渡过黄河北走,想去依附自己的旧将公师蕃。(公师蕃之事,见晋(25))
可偏被顿邱(今濮阳市清丰县)太守冯嵩探得情报,便在司马颖北上途中进行拦截,抓捕司马颖后,把他送往邺城。
当时镇守邺城的是范阳王司马虓,下令把司马颖拘禁起来,公师蕃得到消息后自白马(即白马津,今安阳滑县东十里处)渡河,前来进犯邺城。
先不管本心与结局如何。公师蕃做为司马颖的旧将,对其故主也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司马虓飞檄兖州刺史苟睎,统兵迎击,一战即击败公师蕃,再一战更将他阵斩,只有公师蕃的部将汲桑与石勒等人逃走。战后,苟晞仍退还原镇,司马虓没多久也病死于邺城。
长史刘舆(刘琨之兄,见前),因邺城原是司马颖镇守的旧地,恐怕之后邺城中会有人谋乱,释放司马颖,故而令人冒充朝使,逼司马颖自尽,然后为司马虓发丧,并上报晋廷。
和司马颖同死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司马颖曾经的僚属,此时也都四散奔逃了。唯有卢志,随着司马颖四处颠沛流离,始终不离不弃,并为司马颖收尸,购棺入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贵为皇太弟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争权夺利者可鉴之!如果当初能坚信卢志的建议,不妄自尊大,你就还是个晋室贤王,可惜啊!
太傅司马越得知此事后,为嘉卢志忠义,特召他为军谘祭酒。又因刘舆防变于未然,也有大功,便征其至洛阳为官。
司马越的左右对他说道:“刘舆此人心术不端,接近他的人难免会被他带坏。〞司马越即刻将此话记在心中,到了刘舆到了洛阳后,即待他非常冷淡,不甚礼遇。
刘舆在洛阳时,特别注意天下兵马名册、武库储备及后勤辎重等等,将这些一️一详记,到了有次廷议时,他人不能立马回答上述相关问题时,只有刘舆能对答如流。司马越也不禁为之倾倒,叹其为奇才,立即任命刘舆为左长史,宠信无比,并与他商谈司马虓死后,镇守邺城的继任者事宜。
刘舆请调东赢公腾镇守邺城,当时还有个并州刺史的空缺,刘舆便推荐自己的胞弟刘琨担任,并说他定能很好地镇抚北方。
刘琨出任并州刺史一事……嗯,不管怎样,也最终成就了刘琨此后的一段传奇。
司马越对刘舆的举荐无不允准,便表刘琨为并州刺史,且进东赢公司马腾为东燕王,领车骑将军衔,并移治邺城都督诸军事。
回过头来再看看当初的那太宰河间王司马颙,他逃入太白山中(见晋(26)),藏匿了多日,不敢出头。当时他的旧将马瞻等,收集散兵,混入长安城,杀死关中留守梁柳(见晋(27))后,与始平(始平郡,当初的辖境约为今咸阳市、户县以西、宝鸡及兴平市以南一带)太守梁迈,至太白山将司马颙迎回长安。
此时弘农太守裴廙、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联合起兵共击司马颙。马瞻、梁迈为司马颙效力,立即率兵三千,前往拦截。终因寡不敌众,两人一起战死。
司马颙惶急无措,幸有平北将军牵秀,当时正在冯翊镇守,现在特来援救司马颙,才将三镇连兵击退。
刚开始太傅司马越听闻司马颙又入关了,忙遣督护麋晃领兵西征,途中收到裴廙等三军败报,便生畏惧之心,不敢继续前进。但怎料,才过不多久,司马颙那方又起了内变,他帐下长史杨腾,想要背叛司马颙,去依附司马越,便假传司马颙之命,到了牵秀军前,让牵秀罢兵。牵秀出营相迎,杨腾对着牵秀当头就是一刀,牵秀竟被一刀当场砍死。
牵秀本是司马颖的旧将,当初随司马颖自邺城起兵,直到惠帝入关后,才为司马颙用。
之前牵秀曾经枉杀陆机(见晋(21)),此次也遭人枉杀。天道好还,毕竟不紊。
杨腾杀了牵秀后,又忽悠了牵秀的下属,说他是奉了司马颙之命行事。牵秀的下属士卒以牵秀无辜遭诛,更加不服司马颙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散去。
杨腾持着牵秀的首级送入了麋晃的大营,麋晃当时正准备要入关,此时又从洛阳都中传来了急报,说是惠帝突然驾崩,皇太弟司马炽(晋怀帝)登基,依例要大赦天下。麋晃眼见不必再继续进关讨罪,便乐得在中途守候,静待后续命令。
惠帝并无疾病,只是一晚在显阳殿中吃了几张饼,过了片刻,就觉得腹中绞痛不已,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卧倒在床,辗转呼痛,当下有内侍飞召御医,等御医入宫时,只见惠帝已经翻了白眼,张大了嘴,不省人事了。御医为惠帝诊视了六脉,发现其脉相已如散丝,便连连摇首道:“罢了,罢了,已经救不了了!”
内侍连忙问他到底是何病症,御医不敢开口,最后被人穷诘底细,才轻轻说了“中毒”二字,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宫去。
太傅司马越身秉国政,眼睁睁地看着惠帝暴崩,也不加追究,便遣侍中华混等人,急召皇太弟司马炽嗣位,不被联想为弑君才怪呢。
还有皇后羊献容,恐皇太弟即位,自己到时只能做个皇嫂,不能称太后了,惠帝病危时,她已密召清河王司马覃(司马覃之前曾被司马囧上奏,扶为东宫储君,后被废去。见前 晋(22))入尚书阁,有推立他即位的意思。
可偏偏皇太弟司马炽与司马覃同时入宫,司马炽又由太傅司马越从旁拥护,司马覃眼见势危,没奈何,只能闭口不言,任司马炽即位。
洛阳宫中早生暗斗,羊后欲立司马覃,司马越欲立司马炽,十有八九,是司马越进毒害死惠帝,羊献容怕是没胆量干这事的。如果是羊献容用毒,那应该先召清河王入宫。
惠帝在位十六年,改元七次,享年四十八岁。
皇太弟司马炽为晋武帝幼子,入承宗祧,大赦天下,是谓晋怀帝。尊谥惠帝为孝惠皇帝,号羊后为惠皇后,移居弘训宫。追尊生母太妃王氏为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命太傅司马越辅政。
司马越请出诏书,征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司马颙此时已是困守长安一城,长安以外,统是司马越的党羽,自知无法孤立一隅,不如应诏去洛阳当个司徒,说不定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就叫豁出去了。壮哉,河间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司马颙当下带着家眷登车,出关东行,路过新安,忽就来了一或雄赳赳的武夫,手持利刃,拦住司马颙的去路,且大声喝道:“赶快把脑袋留下,就放你过去!”
司马颙大吃一惊,但自己的车队已被人团团围住,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颤声问道:“你等从何处来,如何敢阻我车队?我是河间王,现奉诏入洛,受职司徒,你等是我大晋臣民,应该向我拜谒,怎可如此无礼?”
那帮剪径的强盗一起大声笑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敢称王道帝,岂不可笑?”说完,便有数人登上车,把司马颙掀翻在地,掐住他的喉咙,司马颙的三个儿子,都上前相救,可又怎么禁得住这班强盗的拳头呢?一阵拳打脚踢下,司马颙三个儿子统统被打死,司马颙被掐多时,无法喘气,两手一抖,双腿一蹬,就呜呼哀哉了!
死的好,八王中最能闹腾的一个!
那些杀死司马颙似盗非盗的武夫,其实都是由许昌将军梁臣派出的数百健卒,他们扮做强盗模样,于半路截杀司马颙。许昌的镇帅是太傅司马越之弟司马模,而梁臣又是许昌将领,当然是由司马模所遣。
司马模自司马颙死后,就被加封为南阳王,所以可知杀司马颙的事,都源出司马越。前冀州刺史温羡,已复起为中书监,得进官司徒(温羡之事见 晋(26)),尚书仆射王衍,则得授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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