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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霄踏入艮门,眼前豁然开朗,自己已经置身于群山叠峦之中。再回首,艮门已无影无踪。
孤霄不由想起自己在圣鬼教转轮殿的遭遇,也是迈入一道门之后,眼前便已是大千异界,而进入之门则消失无迹,只有达到某种条件,本人才能重归所在空间,莫非这八卦门也是如此?
对于眼前的山景,孤霄一时茫然无从,不知究竟自己要如何才能从眼前情景中脱身?毕竟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恐怕也不能用转轮殿中的经验来硬套。
无可奈何的孤霄只有默默向前走去,希望能弄清究竟这里是乾坤窟打造出来的幻境,还是自己被传送到其他什么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孤霄忽然见到前方一块巨石上写着三个字“人非人”,孤霄不由一惊,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否又预示此处将会出现什么怪物?
就在孤霄惊疑未定之时,突然听到漫山遍野传来喊杀声。孤霄大惊,急忙偷偷来到高处,卧身探头望去,只见无数不明来历的军人从四面八方杀向山中的一座寺院。
孤霄虽然不明白究竟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更不知道那是什么寺,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出家人喊打喊杀,又为什么要如待大敌般去围攻出家人修行之所?
素来喜欢打抱不平的“孤影侠”,忍不住要施展神功,再去多管闲事一番,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并非万人敌,可是依然准备“以武止戈”。
孤霄立即施展轻功奔去,眼看就要接触到那大军。孤霄正要大展拳脚,却远远看见寺院山门处奔出一位手拿烧火棍的行者,一番棍法展开,敌军碰之则伤、触之则亡。
行者的棍法可谓行云流水,孤霄被这棍法吸引,一时呆立原地,而大军仿佛根本没人注意到孤霄的存在,全部略带惊恐地继续去围攻那行者。
敌人越来越多,纵然行者武功再高,又如何对付这么多的敌人?不消片刻,在群敌箭射群殴之下,行者已中箭数支、身上各种武器留下的伤痕比比皆是,浑身顿时鲜血淋漓。
孤霄见状,顿时清醒过来,立刻大喝一声,运功向周围敌人打去。可是没想到,他发出的元魂能量仿佛打中空气般,穿透敌身,打在山崖之上。敌人也依然对孤霄视若无睹,他们眼中充满惧意,始终盯着那浴血奋战的行者。
行者忽然发出一声长吟,如啸似歌,敌人们顿时动作为之一滞,暂时停止进攻。只见这行者猛地跃上高峰,身体巨化,头部竟然化为马首,头上还有独角。只听这马首行者口中如吟唱佛乐般说:“吾乃监斋使者,休得放肆!”
敌军们见状,纷纷发出恐惧叫喊,顿时四散而逃。刚才还杀声连天的山谷很快安静下来,那马首巨人又重新化为行者模样,从高峰上落于山门之前,就地闭眼打坐。
山门中又奔出不少僧人,看起来都是手无寸铁的文僧,有人近前呼唤行者,那浑身鲜血的行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睡着一般。
僧人们顿时心中明白,他们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一个个打坐在行者四周,口中齐声念诵佛经。孤霄曾经听过那种佛经,是在民间佛教信徒的葬礼之上,这似乎是专门用来超度逝者,可是仔细听去,似乎又与寻常葬礼上所不同,难道是专门用于高僧圆寂?
对佛教文化一知半解的孤霄,缓缓走上前去,耳听梵音阵阵,目睹那护寺力战而亡的行者,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人生何其短暂?生死何其无常?但能够为自己选择的信仰、为自己决心守护的一切,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才是英雄所为。这手持烧火棍的行者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人生抉择,虽然孤霄并不信仰佛教,却对这位佛教信仰者心怀敬意,不由抱拳弯腰行礼。
这时,孤霄突然想到,究竟这是什么寺院会出现此等英雄,应该上报朝廷予以表彰啊!孤霄于是向那山门望去,只见灰底红砖的建筑物上悬挂着金字黑匾,上面有三个大字“邵林寺”。
孤霄见状更加疑惑,古国大小寺院他都听说过,何时听过有“邵林寺”这个地方?
就在孤霄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眼前的寺院、山门全部瞬间消失,他惊愕间再看向行者圆寂处,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就连刚才的满地敌军尸首也都不见踪迹。
山谷重归于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红尘幻相,若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孤霄又一人独处空荡群山之中,不知所从。他心中愈加惊恐,不知为何会如此?那行者力战群敌的景象犹自历历在目,难道说只不过是幻相而已,那座似乎从来不曾出现在古国之中的邵林寺同样来自幻觉吗?
孤霄惴惴不安地继续行走在山谷之间,隐隐约约又听到了吟唱声,那歌声也是出自男子,如同那位行者变化后的吟咏,却并非来自一人。他循着歌声向前寻找,又见到一块巨石上写着一个大字“疑”。这让孤霄更加一头雾水,刚才的“人非人”尚未弄清,怎么又出来一个“疑”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怀着满腔疑问,孤霄继续前行,他仔细聆听歌中之意,似乎是在述说与佛教相关的故事或哲理。听清内容,孤霄更加不解,乾坤窟中的八卦门明明是与元虚或者民间道教有关,怎么将他传送到的此处,好像反倒与佛教相关,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走过了几段山路,孤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是一群人正在聚会。再仔细看去,唱歌者都是男性,而且与刚才牺牲在邵林寺的行者化身一样,每名男子都是马首独角人身,只是身形与常人一般无二,并非如行者变化的那般巨大。
唱歌者们围坐在广阔的广场四周,随着他们的歌声,一群相貌端庄、身材婀娜的女子们正在翩翩起舞,那绚丽舞姿将孤霄深深吸引。
映入眼帘的虽然是美女,令孤霄目光难移的却并非美色。耳闻禅歌之音,眼观蹁跹圣舞,孤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光芒万丈的大千世界中,圣者们正在谆谆教导,让世人知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图一时欲望,必然惹来无尽痛苦,唯有善待他人,才能福报无穷。
就在孤霄沉浸于歌舞带来的感世画面时,突然所有的马首男、端庄女,全部消失不见。出现在孤霄面前的,只有刚才见到的行者,他身上已经血污全无,手中却依然拿着那根烧火棍。
行者笑吟吟地问孤霄:“你是否悟了?”
孤霄:(也报以微笑)您觉得我是否悟了?
行者:我并非你,我又如何知晓?
孤霄:请问我刚才所见种种,可是您想让我见到的?
行者:非也,非也,乾坤奥妙无穷,非你我所能左右。你所见到的,是这乾坤想让你所见,我不过是乾坤中小小尘埃,顺其自然,因势成事而已。万事万物,因果相循,有人欲让你悟,故种下因,但你究竟领悟到什么,又领悟到何等程度,这“果”还需你自己感受。
孤霄:有人欲让我悟?是谁?
行者:是谁重要吗?
孤霄:(略略思忖)确实不重要。其实他想让我悟到什么也不重要,关键是我自己到底领悟了什么。
行者:那你又领悟到什么,能告诉我吗?
孤霄: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行者:既然不能说,不如歌以咏志。
孤霄:这我倒是没有试过。
行者:那我先唱一首,你可模仿。
孤霄:我洗耳聆听。
于是,行者在毫无伴奏的情况下,清唱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古今豪杰事,转眼付尘埃。岁月如梭快,劝君莫等待!
扫去,扫来,扫不完万般感慨!扫去,扫来,扫不尽英雄气概!扫去,扫来,欲扫明正邪黑白!扫去,扫来,扫出个是非成败!
富贵迷人眼,世事多阴霾。功名非我欲,心头藏真爱。青丝易白发,请君莫徘徊。何处不江湖,天下揽胸怀!
扫去,扫来,扫不完众生无奈!扫去,扫来,扫不尽世间悲哀!扫去,扫来,转瞬间多少兴衰!扫去,扫来,随风来去逍遥自在!
随风来去……逍—遥—自—在……”
孤霄闻听此歌,豁然开朗,顿时心中有曲,便以歌相和:“人生如浮萍,飘浮不定。岁月如梭,世事多风云。休道襄王有梦,神女却无情。爱恨情仇,几人能说清?
纤手抚素琴,蝴蝶舞长亭。弹剑高歌,遥望流星。清风拂面,不见倩影。暂邀明月,伴我同行。
心如古镜善恶自分明,侠骨铮铮长啸乾坤惊,壮志我胸有天地为凭,纵横天下著青史,民心论输赢。”
行者闻歌拍手大笑:“好一个‘民心论输赢’,你我虽然信仰不同,但真正以天下苍生为信仰者,终究殊途同归。去吧,去吧!”
随着行者连声“去吧”,孤霄眼前场景顿时一变,他居然在瞬息之间又重新置身于乾坤窟的大殿之中,双脚依然站立在阴阳交界中心的红点处。而“艮门”看起来从未开启,难道说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孤霄站立原处所思所想而产生的幻觉?
不等孤霄理清思绪,“震门”又忽然开启,而孤霄又再次感应到门内传来的异样感觉。孤霄本来不想理会,但那种呼唤感愈加强烈,让孤霄别无选择。于是孤霄纵身来到“震门”前,踏入其中……
此次,孤霄转眼置身夜色笼罩下的密林之中,对八卦一知半解的孤霄,开始怀疑“震”莫非是指山林?
孤霄正胡思乱想,忽然空中一声霹雳,闪电落下,正打在树木之上,顿时燃起林火。孤霄吓得慌忙奔逃,可是似乎有雷神在追杀孤霄,道道闪电几乎都是瞄准孤霄劈下,只不过往往差之毫厘,让孤霄在生死边缘不知徘徊多少回。
眼见闪电越来越接近,孤霄知道很快那闪电劈中的就不再是树木,而是他本人。于是孤霄干脆停下脚步,昂首向天,准备以一身功夫迎战空中无形的雷神。
此刻,一道闪电直扑孤霄而来,就在孤霄准备发功时,他忽然闻到了浓烈的香气,扑至面前的闪电随即化作片片花瓣落下。
空中闪电霎时全部消失不见,所有林火也化为虚无,但雷声似乎依然在继续,可是孤霄侧耳仔细聆听,那仿佛又不是雷声,而是振聋发聩、音动山河的乐曲。
孤霄正愈加惊疑,眼前树林中的部分树木仿佛具有生命般向两侧让开,显现出一条道路。孤霄保持警惕,沿着道路走去,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宫殿,而雷声般的音乐也戛然而止。
不明所以的孤霄走入宫殿之中,刚才嗅闻到的香气愈加浓烈,同时悠扬琴声传来,让孤霄缓缓闭目聆听,仿佛置身天庭乐园之中。所有的疲惫、疑虑、烦忧仿佛都在一瞬间消散四方,此刻的孤霄只想沉浸在美妙音乐所打造的美景之中。
可是就在孤霄如痴如醉之时,琴声倏地停息,它所打造的一切美妙感觉也被瞬间夺走,疲惫、疑虑、烦忧也在刹那间填满了孤霄的心田,让孤霄感到无比痛苦。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散发香气的男子笑吟吟地走来,边走边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孤霄:(不明其意)阁下是谁?您这句话什么意思?
男子:(解释起来)我叫画军,是名佛门居士。我刚才这句话来自儒家,意思是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不也愉快吗?”
孤霄:儒家我听说过,是民间书生中讲究“仁”与“礼”的流派,似乎跟你们佛门不是一回事,您怎么会引用儒家的言语?
(男子)画军:你有所不知,乾坤窟现身之处,是另一乾坤“天地之中”,那里儒释道三家合一,我们也都受到了影响,所以三家精华都熟谙于心。
孤霄:那里?那里又是哪里?
画军:也就是你们乾坤所说的祖地。
孤霄:(顿时求知若渴)我们的祖地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乾坤民间流传的各种文化是否就是来自祖地?阁下究竟知道些什么?能否详细告知?
画军:呵呵,你也未免太性急了。许多事我说就是我错,你说就是你错,还是自己用心体会比较好。
孤霄:(心中疑云更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进来?阁下这几道门中到底是何门道?我又要体会什么?
画军:不必性急,万事因果相循,你若要得果,必先成因。
孤霄:那我又究竟要如何成因?
画军:你需要经受八门八部的考验,才能见到你的果,至于这果,是否会成为另一段因,则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孤霄:考验?我在这里要经受什么考验?
画军:这里是霹雳之地,雷鸣闪电不断。但此处雷神喜欢听音乐,若有音乐可以打动雷神,他自然会放你过去,否则就会令你粉身碎骨。你一旦被毁灭于此,也就无法接受下一门的考验。
孤霄:(顿时哭笑不得)我哪里懂音乐,总不能让我现学现卖吧?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吗?
画军:如果让你从头开始学音乐,也确实难为你。不过你刚才是否在艮门中,与监斋使者唱歌了?
孤霄:确实有,我歌还是会唱一点的。
画军:既然你会唱歌,心中怎么能说没有音乐?只是你不懂如何将乐曲从你心中落笔为曲谱,更不懂如何借助乐器去将心中的乐曲演奏出来。
孤霄:(无奈苦笑)确实如此,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应该就是我的短处之一吧!
画军:那也不妨事,如果你不懂音乐,心中也当有音律。音乐其实如同魔术一样,是将你的心意通过乐器的演奏化为乐曲呈现世间,让世人通过欣赏音乐的方式来共同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所以,产生共鸣十分重要,如果别人不能接受你的音乐,曲高和寡也不过是自娱自乐,却达不到传达心意、教化大众的作用……
孤霄:(愈发不解)教化,要教化什么?
画军:如果你心中已经领悟人间大道,自信掌握乾坤真理,那么就可以运用各种方式,先寻求世人之关注、化解世人之忧烦,再以共鸣寻求世人之认同,最终以美妙旋律和打造出的意境打动世人心灵,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感悟音乐中的大道。
听画军如此说,联想起刚才进入宫殿时沉溺乐律的感觉,孤霄不由点头认可。但这也意味着唯有掌握更多音乐技巧,才能实现最佳效果,孤霄这种音乐门外汉,要想达到画军所说的作用,好像有点痴人说梦。
画军:其实如果你有音乐的天赋,可以先把握节奏。
孤霄:节奏,什么节奏。
画军:简单来说,你应该听说过击缶吧?
孤霄:不就是敲击瓦盆打节拍吗?这游戏我以前倒是玩过。不过我听说乐师们都一向鄙视击缶,认为那是乡民自娱自乐的下贱奏乐方式,难道您不在意吗?
画军:那不过是偏颇之见,我到乐于看见世间万民人人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共同谱写人间乐章,能够有一种让他们更容易参与到奏乐之中的方式,又何尝不是一件喜事?音乐固然要靠技巧,但更需要用心用情,只要是用心用情演奏且能打动人心的音乐,又何来贵贱之分?一会儿,就让我来演奏祭奉雷神的乐曲,你来击缶,你的击缶如果能与我的奏乐合为一体,同样可以打动雷神,那你这关考验自然就过了。
孤霄:(不由心生狐疑)这么简单?
画军:未必如你想象这么简单。雷神刚才听了我一曲安魂曲,略略休息,马上就要再度发威了。如果你我不能合作再次将他安抚,只怕不仅是你,我和我的宫殿都要为你陪葬啊!我刚才以乐曲法术,化霹雳为花瓣,也只能做那么一次,再等雷神霹雳袭来,我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孤霄听画军如此说,才知道刚才是对方救了自己,连忙答谢。当然,他素来行侠江湖、恩怨分明,怎么能连累恩人受难?
于是,孤霄只有硬着头皮,随画军来到一间优雅琴室。琴室内各种乐器一应俱全,孤霄急忙找来缶器做好拍打的准备。
就在此时,宫殿外雷声大作,这意味着雷神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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