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你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谁？很多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妈妈。
有妈妈的孩子，无论长到多大，都可以做孩子。
看抖音视频，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晚上回家晚了，被八十多岁的老娘吵。视频里，老大爷低头沿着墙根走，躲着老母亲挥舞着的手臂，谨小慎微中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那抹偷笑让老大爷成了一个几岁的顽童，因为犯了错被妈妈骂。那时那刻，老大爷心里涌起的该是得意满足吧——谁像我这么大年纪还有被妈妈骂的幸福？
上小学时，住在巷子里的一个女孩霞没了妈妈，她的妈妈因病去世，霞抱着妈妈的身体痛哭不止，在场的很多大人都流下眼泪，说起来这件事都觉得心酸。
从那开始，原先不起眼的霞成为我们的关注对象，因为我们都有妈妈，只有她没有，巨大的同情让我们都想尽力去保护她。
那时候正热映一部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影片结尾小孩哭着喊“妈妈”的样子让我们都跟着唏嘘哭泣，看过的人都说那部电影太感人了，没有不哭的，没看过的都想看一次，看看会不会也跟着哭。
当时流行的还有一首让人同样热泪盈眶的歌曲《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如今已经成为胎教音乐的首选了，几乎适龄的孩子都会唱这首歌。
在一年的儿童节表演上，有人唱了这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歌曲唱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在下面抽泣，知道的人说：“那是霞在哭，她听到这首歌就想起了妈妈。”那年的儿童节，因为失去了妈妈的霞，回忆起来都是忧伤的。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很幸运，十七岁之前，一直守在妈妈身边。那时候在村里读小学，后来到镇里读中学，每天一回到家先喊一声“妈”，只要听到母亲的答应，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如果听不到回答，就像迷路的小羊羔一样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声声连着喊“妈”“妈”，直到找到母亲为止。
久而久之，进门就喊妈成了回家必不可少的仪式之一，也成了我和母亲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即使我上了大学读了研，回到家第一句话还是“妈”。
上中学时，在村子旁边的镇中学读书，每晚下了晚自习回家，一个人走在通往家的路上，因为没有路灯十分害怕，快走到家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我家院子里透出来的光亮，心里就不慌了，灯光告诉我：母亲在等我。于是紧走两步跑上去一边拍门一边喊：“妈——”。
母亲刚去世那几年，我反反复复做一个梦。梦里我好像经历长途跋涉，从很远的地方回来，走在回家的路上。道路崎岖不平，周围一片黑暗，那种感觉就像我中学时晚自习放学回家一样。快到家门口了，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院门漏出的灯光，黄晕的温暖的灯光。
“到家了！”我心里涌起一阵欣喜奔上前。“妈”！“妈”！我像过去那样拍着门板，以为可以像过去那样等来母亲的笑脸迎接。可是，拍了好久都没人出来，我才突然想起：母亲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等我回家了……每次都是哭着从梦中醒来。
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年有余了，现在回忆起母亲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情不自禁，已经可以在短暂的悲伤后恢复平静，失去母亲的悲伤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弱，但是对母亲的怀念和爱却永远都不会停止，会跟我的呼吸和生命同在。
母亲给予我的爱那样多，我怎么会忘记？
从小到大母亲都是家里最后一个吃饭的，孩子多，又正在长身体，吃起饭来一个个都如狼似虎，本来够吃的饭因为某个人多吃一碗就不够了。
这时候最晚吃饭的母亲就用菜汤泡几块馒头草草吃完，从没有因为饭不够就不让孩子吃饱。所以，尽管家里条件不宽裕，我从没有过挨饿的经历，母亲用她的缺乏满足了我们的食欲，有母亲在就有丰盛和满足。
母亲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没有多少知识文化，不懂高深的教育理论，但她懂得爱，她用爱去滋养儿女，用爱去温暖周围人，用爱去化解人与人的隔阂。尽管在物质上我们可能不够富足，但是在爱上我从没感到匮乏。
爱，让我的精神先于物质得到满足。爱，让我懂得：一个精神富足的人不一定先要得到物质满足。
所以，即便今天我物质上有所欠缺，也不影响我拥有丰富的精神世界。精神的满足超越物质满足，反过来补给物质的不足。这就像宋濂在《送东阳马生序》中所说：“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母亲对我们的爱，不仅仅停留在眼下，更着眼于将来。在当时普遍不重视教育的小村，母亲支持我一路上高中上大学，直至考研。
曾经听到母亲和村里另一个供孩子上大学的邻居说道：“咱们让孩子上大学不也是为了他们将来过得好点吗？谁指望他们回报什么呢？”
无意中听到的话让我震撼，在那之前我只知道读书，以为成绩好是自己的功劳，从未想过母亲拥有这样深厚长远的爱。不被眼下的困难改变，能为子女的将来着想，“为之计深远”，这样的爱，不值得我铭记终生吗？
母亲去世后，父亲无意中提到：我是他们的骄傲，母亲很为我自豪。那时候，我才稍稍感到一些安慰。
一直以来我都为自己没能回报母爱而愧疚，母亲在我刚毕业参加工作时猝然长逝，没有给我回报的机会，令我遗憾至今。如今，知道自己曾经令母亲感到骄傲，也略略减轻一点我的愧疚。当然比起母亲为我的付出，我的回报太微乎其微了。
我该拿什么来回报母亲呢？
虽然母亲已经不再，母爱却从未远离，我依然相信她在天堂看着我，看着令她骄傲的小女儿。
父亲说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我，那么我能做的就是更加认真地生活，努力追求我想要的生活，活成我想要的样子，这样母亲是不是就可以放心点了？
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五月，我想对母亲说一句在心底埋藏了多年从来没有说出的话：我爱您，妈妈！
今天为母亲新建了一个文集《关于母亲》，每次想母亲了就会写一篇，算作我对母爱的一点回报。
2023-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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