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一的诱惑】
阿英和欧阳江河的恋爱是我们班最牛的。
阿英为人善解人意,非常随和。而欧阳江河呢,胆大嘴快、敢作敢为,是我们班的“头号活宝”。除了上课,他们总在一起。说说笑笑、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似乎这样说,有些欠妥。但我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其实,就算是那样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欧阳江河多次公开叫阿英“老婆”,阿英只是笑,似乎那种感觉还很幸福。但最近他们分手了,许多人拍手称快的同时,也思考了很多,当然也讨论了不少。要不然,我不会知道好多人思考了,因为我就没想太多。
“欧阳江河和阿英分手了,你知道吗?”阿皮问书生。
“地球人都知道,你说我知不知道呢?”
“我早就说他们不会长久的。”
“不光是他们,所有那些,现在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家伙们,迟早还是这种下场——分道扬镳‘狗头摆(goodbye)'”
“你听谁说的?”
“欧阳江河他自己说的啊!”
“他前天晚上不是还在宿舍喊,说他心里这辈子只容得下阿英一个女生吗?他还说他非阿英不娶,阿英也非他不嫁吗?”
“说梦话呗!其实阿英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弱不禁风之姿、水性杨花之心、竹篮打水之恋、朝三暮四之情。”
“对头,我们也都是这么说的。但欧阳江河说,说我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苦。”
“其实我们也不应该这样说他们,欧阳江河虽然性格张狂,但他确实聪明,办事也很负责任。”
“但阿英是个失败的女人!”阿海他们插话说,“女人应该自重,欧阳江河在她身上乱摸乱捏,她不仅不说啥,还笑!没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那么点儿脾气和气质。”
“正因为这个,现在有许多同学都瞧不起她!那次填同学录的时候,我本打算写‘自珍自重’,但又觉得太直白了,就写了大大的‘珍重,珍重’!”书生似乎有点惋惜。
“其实我觉得……”
“好了啊!”坐在后边侧面的小林子打着呵欠说,“上自习你们嘀嘀咕咕啥嘛!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就是啊!”前座的甜甜也有些不耐烦,“你们老说别人的闲话干嘛呀!吃多了,还是欠揍?”
书生和阿皮相互看了看,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们笑什么呀?”甜甜生气地问。
他俩摇了摇头,“没……没笑什么啊?!”
“有病!”甜甜白了他俩好几眼。正在这时,小林子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这么几句话:
嘴多如青蛙,脸肥似蛤蟆;
走路像螃蟹,睡觉像王八。
阿皮看了看,在后面加了两句——若问他是谁?小林他爸爸!然后还给了小林子。小林子看了看,把里面的“小林”改成“书生”,又把纸条递给书生。
书生还是笑了笑,在中间加了几句,改成这样了——
嘴多如青蛙,脸肥似蛤蟆;
走路像螃蟹,睡觉像王八。
若问他是谁?
我说小林他爷爷!
他说:错啦,错啦!
书生他爸爸!
小林子看完纸条,好像很生气,找了一张纸打算再写点啥,想了半天,没写出来。本来这件事儿,到此应该结束了,谁知道下课后,纸条被欧阳江河看到了,拿起来便大声诵读——
“嘴多——如青蛙!脸肥——似蛤蟆!走路——像螃蟹,睡觉——像王八!若问他是谁?我说小林他爷爷……”欧阳江河读得抑扬顿挫有味儿,阴阳怪调气人,“他说,错啦!错啦!是书生他爸爸!”
哈哈哈……
同学们被逗得哄堂大笑,小林子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谁知道欧阳江河还火上浇油:“小林子,如果说书生是你大伯的话,那我……我就是你二伯!如果书生是你爸爸,我……我就是你二爸!你知道啥叫二爸吗?就是叔叔的意思!”
“王八蛋!”小林子抽身就追欧阳江河,欧阳江河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冲到门外,死死地把门从外面拉住。门里面的把手坏掉了,所以只要外面使点儿劲儿,从里面无论如何是拉不开的。所以小林子眼睁睁地看着就隔着一层玻璃的欧阳江河,没辙!欧阳江河呢,还在外面一边做着鬼脸儿,一边喊:“侄子啊,出来呀,出来呀!出来叫二爸啊!叫二伯也行啊!”
“真是活宝!”同学们都笑了……
确实,我们班如果没有欧阳江河、欧阳新月和阿皮这几个活宝,绝对会清净好多。尤其是那个欧阳江河,说话口无遮拦,一天早上刚下早自习,他就指着班长边笑边说:“真是笑死人气死人了!你一个堂堂重点班班长,竟然让人扒光衣服,赤条条地从101回201!你丢不丢人啊!?你的内裤,101的人还给你了吗?没有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帮你多抢几条回来!啊?行不行?哈哈哈……”
班长无奈地出教室了,虽然我们不知道欧阳江河在说些啥,但就单凭那些话就挺丢人的。这就是欧阳江河,换做别人,是不会当那么多男男女女说那样的话的,我估计别人也说不出口。
第二天,晚上三节课都是英语,老师老是讲近几年的高考作文题目和优秀范文,听得大家都想睡觉。刚下课,书生就叫上阿牛他们几个回宿舍看书,说是想睡就睡,不过学校高三年级组明文规定:不能在宿舍看书浪费自习时间。
他们刚走,老班就来了,来查人数。结果有的喝酒去了——但向班长请假说去医院买药;有的约会去了——没请假,班长就谎称吃饭还没回来。
“书生他们呢?”老班问阿皮。
“他和阿牛他们回宿舍看书去了!”
“胡闹!”听了阿皮的话,老班抽身出了教室,应该是去书生他们宿舍了。
“完了!”阿皮幸灾乐祸似地长叹,“书生这次完了!”
我们本以为书生他们几个会被老班骂得屁滚尿流回教室,但意外地是,最终老班一个人回来了,在教室转了几圈就走了。
“你说,书生他们是不是叫老班送到政教处了啊?”我问同桌。
“应该不会!”她毫不在乎地说,“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啥嘛!你看看现在,50多人的重点班就剩下17、18,最多19个人。别说是老班,我看了都生气!再看看留在教室的人,有几个是在认真看书的?都在干些乌七八糟的,包括班长。书生今晚就是出气筒!”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还在心里说,“书生啊书生,这人不走运气,喝凉水都塞牙,让我这个男朋友也无能为力啊,你就认栽吧!”
“还是不一定!”阿皮接话说,“但至少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看书!”
“为啥不一定?”甜甜问阿皮。
“你们想啊,老班有事儿总是找书生帮忙,什么晚会啊、写发言稿演讲稿啊、填表啊……这么点儿事儿还不能放他们一马吗?如果他们真被送到政教处,老班就太没人情味儿了!”
“可老班做事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啊!”有同学插话说。
“狗屎!还对事不对人,你们想一想,他只是那么说说。班长他们老是吃饭迟到,他二话不说就让进教室了。欧阳江河扰乱课堂秩序多少次了,换做我早撵出重点班了,他撵了吗?没有!还有阿峰,赌博违纪了,他还在政教处帮阿峰说好话。为什么啊?不就是他们几个学习好吗?要是换了我们,那就说不定了,他肯定会对事不对人的。”阿皮似乎积怨已久。
“那你说,最好的结果是啥样的?书生他们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书!”
“是聊天!他们进宿舍也不是为了看书吧!”
“咱在教室不也是在聊天吗?”
“有他们舒服吗?早知道我也进宿舍去!”
“你不怕老班对人不对事啊?”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我也没太在意。第二天早晨,老班照例在门口清点人数,高三年级组规定:每天早晨,班主任卡定时间查班,迟到的人有专用花名册登记,还有专门的小黑板,每天迟到的人会留名小黑板上,小黑板呢,挂在学校最显眼的地方。我们私底下吧小黑板成为“光荣榜”。当时规定的时间是5:45。眼看就要到点儿了,书生一阵风似地冲进教室,头发没梳,衣服也没来得及扣,至于脸洗了没洗,看不出来。他刚进教室,老班就把门关上了。意思是说,他之后的同学都得“光荣”一把了。
“你还真准时啊!”也不知道甜甜是在恭喜他呢,还是在笑话他。
“当然了!早到,是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迟到,得上光荣榜挨批写检讨;我是谁啊?当然准时最好了!”书生还挺自得。
“别吹了,要不是老班有意放你一马,你绝对就是今天的状元!”阿皮有些嫉妒似地。
“人家愿意放我一马,我有什么办法啊!”书生还愈发来劲儿了,“把梳子用用,我差点连脸都没时间洗。”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洗脸啊?”阿皮笑着说,随手把梳子给了他,“你今天几点起来的?”
“5:44,我起来不知道拿谁的湿毛巾把脸洗了洗就来了!”
“你那也能算洗脸啊?!”甜甜冷笑着说。
书生没搭理,专注地梳理着头发。
“你的百米可以呀!比考试考百米快多了啊!”小林子看了看书生,“昨晚老班训你没?”
“废话嘛!当然的呀!最气人的是,别人他啥都没说,就把我骂了几句,主要是说我这次考试,数学成绩拿不出手!”
“多少分?”小林子问。
“我没问,他也没说!”
“不会是年级倒数第一吧?”甜甜开玩笑说。
“你还别说,”书生一本正经地说,“还……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不是倒数第一,你请我喝酒!”阿峰插话,听那语气,看那神情,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有我!”小林子不明就里,也跟着瞎掺和。
“我要真是……真是倒数第一……怎么办?”书生虽然明白阿峰的意思,也装着酒醉之翁不在意地应和着。
“我们请你呗!”阿峰也笑了。
“你……还有你!每人一顿还是……”
“算上我一份,如果你真的倒数第……”阿海也掺和进来,“也不说倒数第一,倒数第五我们就每人请你一顿!咋样?你要不是,你请我们三顿!行不行?”
“好!三顿酒,这个倒数第一也值了!”书生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你也别造做了,准备酒钱要紧!你自己有没有那么差劲儿,你自己不知道吗?要是没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借!”小林子冷冷地说,“要是你输了,我们绝对不会客气的,要是我们……你也别客气!”
“帮我借,何不把你的钱借给我,不就结了!”
“那你要是耍赖不还我,我找谁去?”小林子诡笑着说。
小林子他们料定书生绝对不会是倒数第一,也就是他们赢定了,我也是那么认为的。他一直以来,虽然多次下滑,也没滑出前十,怎么可能是倒数第一呢?想考我们重点班的倒数第一都难,何况普通班还有六七十人呢?我心想,书生啊书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样的赌都敢打,难道昨晚梦见尼姑了不成?或者你难过想喝酒?也没必要喝罚酒啊!
下午三节语文课,书生是课代表,上课前去老师那取卷子,回来哈哈大笑地说:“我数学真的是年级倒数第一!我靠,太帅了!”
“真的!?”有同学问他。
“啊!”他满脸兴奋地说,“我骗你干吗呀?又不是什么好事,真是的!我刚才看成绩登记表了,普通班倒数第一19分。我,欧阳新月,18分!牛不牛?帅不帅?”
“有病!倒数第一还那么兴奋!”
“肯定是骗人的。”
“就是,咋可能吗?”
同学们议论着,我知道阿峰他们和他打赌的事儿,以为他是在吓唬吓唬他们而已,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人,我也被他们搞糊涂了。
晚上连三节数学课,老班自己把试卷带来让同学发了下去。书生周围的同学都等着看书生的卷子,尤其是小林子他们。都想见证,书生到底是不是倒数第一。但发完了,也没见书生的试卷。
大家正在迷惑着,老班从教案里抽出一份卷子:“欧阳新月!”
他应声站了起来。
“你这次怎么搞的?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老班看起来似乎不仅生气,更多的是伤心和迷惑。
“18分!年级倒数第一!”他回答的挺洪亮,同学们惊呆了。
“知道了就好,上来!”
同学都在替他捏冷汗,议论说,老班从未动手打过人,不会在书生的脸上或是其他地方破戒吧!
书生走到阿皮身后,还专门朝小林子他们做了个鬼脸:“输了吧!”
“动作快点儿!”老班生气地说。
书生接过试卷,准备回身还没来得及,老班发话了:“你……自己拿着试卷在教室里走一圈,让每个同学都看一看你是怎么考试的!……你们大家,都好好看看,……好好欣赏欣赏,一个高三重点班的试卷!”
每个同学看了之后都忍不住笑,我原以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说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是那么做的,神经病!!
“大家都看了吗?”
“看了!”同学齐强忍着声笑地回答。
“好,现在把卷子还给我。”老班喊住正要回座位的书生,“我还要让其他班的同学也欣赏欣赏、学习学习呢!”
同学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好笑,越笑越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还有点不敢笑,难受得很。
“大家看看!第一道大题,他算了几步,没再算了,而是在后面写了大大的‘算不出来’!第二道大题,他倒是做了,也做对了一步,结果他10除以4等于0.25!”老班指着他的卷子极度生气地说,“更气人的是第三道大题,也不知道他看了没看,就在后面写着‘题有问题’,还有那道几何题,可能是因为没画图吧,他就在后面写着‘题不完整没法做’,尤其是最后一道题,他竟然好意思写‘时间不够用’,你会时间不够用?你都干吗了啊?”
同学们一直在笑,老班也忍不住笑,书生自己也一直在偷偷地笑。
“你不是真的不会做,你10个选择题只对了3个,填空题纯粹是胡填的,你咋会时间不够用呢?我问监考老师了,他说你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一直在睡觉!你们说,这像是一个快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吗?”老班使劲儿把卷子往桌上一摔,喝道“回座位!”
书生笑着回座位了,一个下午,同学们都在讨论那件事,说啥的都有。书生倒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酒。
“今天下午,你们三个谁先请啊?”
“不是吧!你现在还想喝酒!你马上就要出名了!老班会要所有同学参观你的卷子的。”小林子笑着说。
“那是好事儿啊,我这个人不仅喜欢喝酒,还喜欢出名。这个倒数第一把两样我最喜欢的东西都赚回来了,值了!太值了!你们……不是想耍赖吧!?”
“谁耍赖?今天我请!”
“我明天请。”小林子说。
“那我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吧!”阿海也说定了。
说着,书生就乐呵呵地和他们喝酒去了!说他有病,我看没错。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喝酒说笑,非一般人所能及。不过他确实没吃亏!名声——虽然臭了点儿,有了。酒,也喝了。他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愿意做,对于高考没啥影响。有同学笑话他说:“不愧是诗人,犯错误都那么有诗意。”
后来书生确实出名了,好多女生问过我,就因为这个,谣言说有人准备写信追他呢!真让人哭笑不得,自那之后,高三的同学无论在哪,见了他总是忍不住笑。我不知道,对于那些笑作何感受,反正我觉得很无聊,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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