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录及简介l鸢尾花季
上一章|第十九章 糟糕自此而始
日历还停滞在六月的一页,上面稀稀拉拉的写了不少日程,一看字体便知皆出自妈妈之手。十四、十五日两个格子旁边的空白处,用蓝色的笔迹写着“中考”两个大字。拖鞋刚洗了,还未干,妈妈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男士大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忙碌着,拖鞋和地板踢里塔拉的碰撞着发出响声。
时间流淌着,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在这难得的静谧里惬意的度日,却被某日清晨的一声闹铃打破,我迅速爬了起来,这才醒悟,暑假已经去了。
其实前三天就已经意识到了,但我仅仅只是复查了一遍行李,然后又倒在床上无所事事,想抓住最后一刻哪怕只有一秒轻松惬意的享受。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上学时想放假,放假时想上学,平生第一次,两个多月的暑假过去,还依依不舍的。
报道没有固定的时间点,上限八点,下限十二点。原先十九中一向是八点必到,如此我很不习惯,掐了十点钟出发,我拖着一个二十四寸的紫色帆布行李箱,背着粉蓝相间的书包。
爸爸在大厅里排队缴钱,我跟妈妈搬了东西去了宿舍楼。在宿舍二楼登记了名字缴了住宿费,就又领到一个恐怕有家里的书桌那么大的军绿袋子和盆、暖瓶一应物品。
只有二楼是男生宿舍,三楼往上都是女孩的地盘。我左手拎着箱子,右手拿着暖瓶,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只管爬楼。宿舍地上铺的是那种很传统的一平米一个的花地砖,和小学时候教学楼的地砖相同。几乎每一间宿舍都掩上了旧木门,而这些陈旧的木门大都没有门锁,门锁处只留一个洞,有的被人用小纸团堵上,只有502和504有锁——也都是上了百八十的年纪锈迹斑斑的锁。我抬起头再望向平视所及之处,除了挂着“教师值班室”牌子的宿舍,其他的宿舍门上都有一个小小的视窗。
上楼的时候妈妈就说,501,要么就是第一间,要么就是最后一间。很不幸,确确实实是最里面的一间,每天出入都要健身好一会儿。

对着的502门上视窗被用黑色垃圾袋和报纸糊了个严实,我偏头想了一会,嗯,应该是仓库。
进门时室友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空了最靠门的床的上铺。我可算一颗心落了地,我终于如愿,可以睡在上铺。
这是一桩很有历史的问题,原因有有三:一是我只在幼儿园时只睡过大半个月的下铺,我没有几次睡在下铺的经历,也没有对下铺的感情;
二是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们都睡午觉,可我不。我的睡眠一向不好,入睡一到两个小时太正常,所以一个半小时的午休还不够我入睡的,于是,人家睡觉,我瞪天花板。偶尔老师来巡视几眼便佯装睡着,而睡上铺则不容易被发现些,可少挨骂——其实我一直特别不明白,我不睡就不睡呗,你为什么要凶我呢,我不睡又不影响你;
好,接下来说第三个原因,三,在这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里,我会不停的联想。如若睡下铺,你瞧见上铺床板上那一条条纹路啊,真的会想到很多,比如说,像电视剧里一样,可能是什么我未来的暗示,而我想到的,多半是各种不好的意外……所以我不喜欢下铺,上铺床板的那一个一个的小孔里面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宿舍的上下铺比澳洲家庭的那个方便一些,有梯子供上下,免了一脚跨不上去的万一。旁侧也没有正对仓库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百叶窗还是坏的的破窗台,这真的很好。我爬上去,用湿抹布把床板擦干净,床板上的浮灰把抹布都染得黑乎乎的,飞起来的扬尘把我呛得咳了有三四个来回。毕了又拿出自己的床上用品先铺上好让妈妈先把学校的被褥洗一洗过个水,再拣了一个柜子,把必需的生活用品一件一件摆好放好。
我尽量的不让妈妈帮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妈妈真正相信我已经有能力照顾我自己了,才能放心把我撂在学校里头,与此同时,也可让室友们不看轻自己不是。
或许宿管办的老师并不知道高一新班究竟会有多少个人,所以安排的前几间都是六人一分,而分到后面发现这样下去最后一定会空下来几间,有些浪费空间。于是,每间分到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到最后,506宿舍只分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叫夏书瑶的女孩,一个就是颜葭澄。
众人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我羡慕她们人少,但同时又不羡慕,因为人少虽然洗澡方便、地方大,但是不利于人际相处,而且打扫卫生上,本来每个礼拜一人一天的,非就得变成一个礼拜一半都是自个儿干,说来好不划算的不是。
我这人,最不喜欢参加劳动了,因为往往劳动的时候,都是众人笑啊闹啊,唯我一个人苦哈哈干活,然后做的不好,责任全在我,哦,真的是搞不懂。
“瑶瑶。”颜葭澄疲惫不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回头。“你知道刚刚我经历了什么吗?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东西拾掇好——衣服裤子鞋子,牙刷牙膏各类毛巾,洗发露护发素沐浴乳等等,还有我的几十本书,都搬进了柜子里,床铺也收好了,连床位原主的名字都贴掉了,老师却说,哎呀我说搞错了,516本就有初三的老生在住着,然后,我又搬去了,506。”
颜葭澄的室友夏书瑶,西城人,个子不高,头发短短的只能在接近脖子处扎一个小尾巴。眼睛不算特别大,但很有神,即使戴眼镜也不影响分毫,笑起来很可爱、很阳光。原来听人说西城人排外,我就以为西城人都是傲气不理人的,现如今见到夏书瑶,让我对西城人大大改观。她的性格很好,与我相比,她似乎更加适合颜葭澄。
我多多少少带了些“托付”的意思在,因为我想在高中阶段,有更多的朋友,而颜葭澄,我们俩本来就不合适的,强扭的瓜不甜,她该遇到更好的朋友,而不是我。
下午两点,我们一家到班。教室里桌椅整齐,椅子在桌子上反架着好好的,应该是才打扫过卫生,四处也很干净。袁老师靠坐在一张没有架椅子的桌子上,身边围了两位家长。
袁老师看起来很可亲的样子,而她又是白山人,和妈妈家乡离的很近,同时她们俩又都是白羊座,一定是相像的,所以我想袁老师一定很好相与的了。看样子,我和老师成为朋友这件事有希望实现。而且,语文老师哎,我语文好,而且钟爱语文至爱语文唯爱语文,爱屋及乌,语文老师无论多讨厌怎么虐我,我都一直待如初恋,我往往会说,算了吧算了吧,看在语文的面子上,就原谅她吧。
于是我就在被虐的路上越走越远,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将近六点,天色渐暗,食堂一楼四处空空荡荡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走了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着不早的时间,我想到老师说六点要开班会的事情,着急要给老师一个回一下,就赶忙催促颜葭澄:“沫沫,你快些吧,马上就要六点了。”
“你先去吧,如果已经开始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一下。”颜葭澄还在吃着碗里的面条。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先走啦。”说完端起盘子快速走向收残处。
然而当我匆匆忙忙赶到教室时,自我介绍的环节都已经进行了大半。
彭晓君正在自我介绍,我原先常在颜老师那儿碰到她:“我叫彭晓君,大家也可以叫我小可爱,我老家在唐城,初中的时候来到宁城,学声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
我站在门口,望着讲台边站着的袁老师,略怯的喊了一声报告,袁老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短短的直发也跟着微微前后摆了摆,她点点头,我一副“灰溜溜”的神情小跑进班,择了一张空位坐下。
袁老师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更高冷威严一些,好像华山之巅上立着的胜利者扫视着脚下的众山连绵。
不过也不错,对待新生,初次的下马威绝不能少,少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然后我想,我为什么要这么理解袁老师呢?随即反应过来,因为她是语文老师啊!
——语文老师怎么了?语文老师就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没错。
——是语文老师就有特权?就因为她教语文?
——嗯。
——那她杀人放火也可以被原谅?
——语文老师不会这样做。
——万一呢?
——只有一万,没有万一。
——……活该你被虐。
因为喜欢语文,所以爱屋及乌喜欢所有的语文老师,老师们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当然前提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丧心病狂的语文老师,这就直接导致了我岁岁年年被各种语文老师虐,身心俱疲。
我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坐着,仍然因为跑得太急而喘息未定。讲台上彭晓君的自我介绍毕,袁老师问道:“还有人没到的吗?”
班里鸦雀无声。
我想了想,想说,又不想说,但我还是还是鼓足了勇气,干脆道:“老师,还有颜葭澄,她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哦,她我知道。”
意料之中,不少人都回过头看了看我,这是我极不想的,而后还是意料之中,我感觉后背脊开始发凉,我虚心的低头垂目,看着桌面噤了声。
说明一下,我有精神分裂症,轻度;还有强迫症,重度;舞台紧张症,仅限于上台唱歌时,其他时候此病症不成立;还有一个,就是此时此刻被诱发的,重度陌生交流障碍症,所以此番要我在这么多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发声,我恨死颜葭澄了。
待那些人回过头去了,远远的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礼品袋——是秦珈,他小小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给你的生日礼物,那天没能到场很抱歉。”
我笑,压低声音着回应:“太感谢了。”
然后我很快的把东西塞进桌肚,和自己的背包放在一块儿。
“还有没自我介绍的吗?”袁老师抬头,淡淡道。
一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侧身坐着,四处张望着,她看向了我。
我那叫一个忧愁,只好先尴尬的冲她笑了笑,脑子飞快运转着,思考着如何自我介绍。
幸而还有一个男孩没有自我介绍,他自行上了讲台:“我叫沈知轩,来自荃城,二胡专业。”他个子在男生中不算太高,习惯性有些半佝偻着背,声音小小的。
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笑着点了点头,她也是学二胡的,班上一共两个,除了沈知轩,另一个便是这个叫冉筱筱的女孩。
我在沈知轩介绍自己的不到十秒钟里调整好气息,走上台,现场瞎编:“我叫郁梓甯,宁城本地人,声乐专业,希望以后和大家都能成为很好的好朋友。”然后就跟逃难似的回了位置。
回到座位才来得及回想,想起来刚刚介绍自己的时台下我的四位舍友凌芷茵、孟瑾竹、舒妧、陈曦耘,还有早前就认识的彭晓君、田漪两个都有微笑着看我,田漪还冲我眨了眨眼。我理应眼神回她们以作应答,但是此刻想起来全没有用了。
“都介绍完了吧?”袁老师之前的可亲感觉似乎回来了些,她想了想看向我,好像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噢,我知道还有颜葭澄。”我顿时虚的要躲起来,还好老师没有长时间瞧我,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比如说为了寻找地洞钻把学校的楼板挖通掉。当然这不可能。
接下来选择班委,还是和初一时候差不多,班委最先时似乎都是毛遂自荐的形式,我当然还是安静的不说话,等着一系列活泼的人类挨个儿自荐结束。
“至于班长嘛……我看周彦霖就不错,虽说跳了点儿,但是我还是相信他能把咱们班管好的。”
我看了看第一排最靠左那个侧坐着的男孩子——我似乎看到了初中时潘老师定下的班长 ——班里永恒的第一名,最后是潘老师亲手撤去的职务、一班史上最不正经的,人称老不正经,绰号WC的——他的姓名简称如此,着实无法,但他也乐得被人这么喊,写通知的时候末尾署名还都写的WC,可见人家本人一点儿也不介意,是我们旁人多想了。
班委选毕,高一三班的第一次班会到此差不多就算是结束了,此时方八点,老师留足了时间给同寝室的人联络感情。然后颜葭澄姗姗来迟,异常郑重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其实完全不算郑重,颜葭澄似乎很少这么简练的自我介绍过,但是与其他几个只介绍了叫什么什么专业的相比,实在是太繁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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