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8日
我和小红再一次在阿祖家喝醉,是为了庆祝我们大学毕业。
小红和阿祖决定留在家乡,而我已经收拾好行李去北京。
他们应该会在一起吧,我心里想。
我看着喝醉的小红靠在阿祖的肩上,阿祖扶着她,轻轻地将她的头靠在沙发上,让她平躺着入睡。
我和阿祖继续碰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从小到大的趣事。
我们一起登过的山,一起玩过的游戏,一起打过的架,还有真真假假的绯闻。
但我还是没能问出那句:你和小红什么时候在一起。
几杯过后,就换了一番场景。
我,阿祖,小红,走在老家的河边,还是像从前一样打打闹闹。
感受到巨大的阴影笼罩,我抬头,看到一块巨石砸来。
我瞬间逃开,并向他们大喊,却是为时已晚。
巨石极速陷落,在地面中砸出一块大坑,我心急万分,竟轻松推开了巨石。
我看到了新的空间。
我仿佛上帝,俯身看着阿祖和小红在那个空间里茫然而立,而我却再也触碰不到他们。
那是一间装修完好的房屋,他们试图拨通电话给我,我拿起手机却接收不到他们的信息,他们推开房屋的门,我看到他们所处的,是同样运转良好的世界。
我坐在河边,看着阿祖和小红,从疯狂到平静,从茫然到接受,接受了我们已经处在不同世界的事实。
我所在的世界里不再有阿祖和小红,没有人再记得他们,而他们的世界里也不再有我的存在。
没有了阿祖和小红的日子,我更没有理由待在这里,用了几天时间收拾好行李,打算离开。
这几天时间里,我还是会每天到河边发呆,他们的时间好像比我过得快一些,我看到他们各自找到工作,共同生活,有甜蜜也有争吵。
而我始终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偷窥者,我一边羡慕,一边心酸与不甘。
我离开了老家,每逢过年,我才会回到这里几天,少不了的便是去窥视他们的生活。
他们依旧幸福,依旧默契,依旧闲适,与一身尘埃的我不同。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起我?我伸出手,像是抚摸相片中的人一般,想要触碰到他们。
依旧还是无形之中被反弹回来,右手感到一阵酥麻。
又到了离开的时候,凌晨两点的飞机,夜里11点,我拉着行李箱,再次来到河边。
河面上结了冰,冬天的老家下了厚厚的雪,在一片雪白中,我站在远处,看到那个巨坑里,似乎有火光摇曳。
我加快脚步,看到大火在房间里燃烧,吞噬了阿祖和小红,我跪在那里,一遍遍试图砸开那层结界,我看着他们逐渐失去意识,绝望痛哭。
这时,我感受到一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睁开眼,看到了在我面前的小红。
场景再次变换回阿祖的房间,小红温柔的看着我,拍拍我的头,问我梦到了什么。
阿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也同样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原来这都是一场梦啊,看着一地歪歪倒倒的酒瓶,我渐渐回过神来。
我看着现实世界里的阿祖和小红,想着梦中的场景,不禁嘲笑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是同样的角色和定位。
阿祖送我回了家,在家楼下,我借着酒意拥抱了他。
我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抚摸上我的头,嘴唇轻轻掠过我的额头。
我内心翻涌,却无比自然地推开。
“以后只能过年见一面了,记得想我。”
他点了点头,我转身上了楼。
他爱我吗?他爱小红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小红爱他。我还知道我也爱他。
回到家,定了第二天一早的去向北京的机票。
2019年6月4日
来北京已经三年,夜里小红打来视频通话,说她和阿祖正式确定了关系。
小红将镜头转向阿祖,阿祖神色冷淡,和我招了招手。
我打起精神和他们畅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以回复工作邮件为由结束了通话。
回复完最后的确认邮件,已是凌晨一点,打了辆车直奔常去的酒吧。
这几年养成了坏习惯,喝多了便会哭,哭着哭着就会失去意识,第二天醒来,已经被好友拖回了家。
我戏称它为上班后遗症,日子太苦了,总需要发泄和忘记。
平时都有好友作陪,这一天加班,加上通话过于突然,便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天,我在一个陌生的客厅里醒来。
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时,听到了卧室开门的声音。
一张略有印象的脸。
和一些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一个好心给我递来纸巾的男人,一个我投怀送抱却拒绝了我的男人。
我毫无被他拒绝的尴尬,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一声冷笑,给我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让我去洗漱。
许是我身上有宿醉的酒臭味。
要了一件他的衣服,清理干净了自己,他走过来闻了闻我。
一切自然而然发生,这个在酒吧把我捡回家的人,变成了我的现任。
2020年1月17日
半年过去,又是新年,我从北京回到了老家,再见到了阿祖和小红。
两人认识十多年,加上都考上了公务员,门当户对,虽然在一起只有半年,但双方家庭也有了结婚的意向。
我们似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如同几年前的梦一般,身处两个世界,他们依旧是他们,我依旧是我。
和他们告别后,我来到梦中巨石陨落的河边,冬天的风真冷,把我仅剩的一点幻想都吹散、都冻结。
我一边笑着自己的卑鄙,一边任由情绪蔓延,坐在河边想象掉进坑中的人,是我和阿祖。
该有多好,即使最终因为恨透了对方而选择分开,我也甘愿。
2020年4月1日
愚人节,我收到了阿祖和小红要结婚的消息,在10月3日,我的生日。
只觉得老天可真会糟践我。
2020年10月1日
两天后是小红和阿祖的婚礼,今天两人带我去看了他们的新房。
如果不是我天生演技精湛,压住了心里这份巨大的震惊,能够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
四年前分别的夜里,我睡在阿祖家的沙发上,梦到他和小红被砸进了另一个空间。
印象中的空间与眼前的新房,渐渐重合。
当然,也想起了最后,大火将他们燃烧、包裹、吞噬殆尽。
2020年10月5日
前天,阿祖和小红完成了婚礼,我再次坐上了回北京的航班,阿祖和小红来机场送我。
小红一脸藏不住的幸福,挽着阿祖向我埋怨,为什么要临走前买那么多灭火器放在家里和楼道里,好难看。
2021年2月3日
因疫情本打算留京过年,却接到了小红的电话。
她哭着说家里失了火,幸亏有我的灭火器,哭腔里夹杂着劫后余生后的,莫名的兴奋。
我挂断电话,立刻定了机票。
2021年2月6日
小红让阿祖来机场接我,他开着车,我们一路无言。
经过河边的时候,看着那一片完好的空地,阿祖听到了我的轻笑。
他将车停在路边,让我下车。
我鬼迷心窍,下了车,和他并肩走在河边。
突然,他在梦境中的那个坑边,站定,看了看天。
我一时激动,抓住他的手腕,问他为什么要看天。
他说,“我在等一块石头砸中我们。”
他看了看我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再度开口。
“你也梦到我们被砸中了,对吗?”
我压抑住自己想要说谎、制造命中注定的假象的冲动。
“去北京的前一天,在你家,我做了个梦,梦到石头砸中的,是你和小红。”
“哈,那你呢?”
我直面阿祖的注视。
“我看着你们,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你才哭吗?那天你是哭着醒来的。”
阿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求证的欲望。
“我梦到,你和小红的房子着了火,梦里的那个房子,和你和小红的新房一模一样。在梦里,你们都死了,我却救不了你们。”
阿祖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又吹来凛冽的冬风,阿祖挡在我的面前,也挡住了风。
他像四年前一样摸了摸的我的头,我贪恋这一刻的温存,没有后退。
他说,“可我只梦到了你,陷落的,是我和你,可能是你比较厉害吧,现实按照你的梦境来走了。”
我看着他,拼命忍住向前一步的冲动。这时,阿祖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啊,我就是很强,快走吧,小红在等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向车停的方向走去。
阿祖和小红的新房烧了,时隔四年多,我们一同回到了阿祖原来的小房子里。
小红事先准备的火锅在桌上冒着热气,桌边是两大箱啤酒。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小红依旧是酒量最差的那一个。
她没有像四年多前靠着阿祖沉沉睡去,她不停地问我,是她赢了还是我赢了。
我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抬头看向阿祖,他却好像一点也没有醉,扶着小红,想要将她送进屋里。
小红挣脱开阿祖,瘫坐在地上。
她说,那间房子烧掉了,她好开心。
她说,她讨厌死那间屋子的装修了,讨厌死阿祖一意孤行,偏要装修成那样子。
她说,那里都是你和阿祖一起生活的影子,那里本来就是你和他的空间。
我的醉意瞬间消散。阿祖抱着小红,却看向我。
我们都明白,小红也做了梦,梦中,我和阿祖身处同一世界,小红是局外的那个人。
我看着小红流泪。
“是你赢了啊,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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