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嗒、嗒、嗒......
林子里的呢喃声向深处绵延,鲁辉嗅到了河坝的味道;然后他磕磕绊绊向声源处跑。突然,脚下的泥土变成了河流,硕大的鹅卵石被涪江发源的水流冲刷,石头下翻滚起纱状鲜血。
“对不起!”
卧室硅脂透明吊灯亮了,晃得他眼疼。除此之外,鲁辉确信汗水甚至让内裤都变得粘粘糊糊。在潮湿的黑泥边缘,埋葬了他的一部分。
“做噩梦了?”
夏艳慵懒地凑过来,摸摸鲁辉额头。
他捏了捏夏艳的手,随后掀开被子往洗澡间走。蓬蓬头里的凉水让鲁辉清醒。夏艳椅在洗澡间门口,手上握着一张揉皱的便签纸。
“从千庭山回来你就一直这样。”她说。
鲁辉叹了一口气,视线没有焦点:“且龙坡有座山口寺,明天陪我求支签吧。”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卧室走去。
且龙坡在内波镇城区西边,一个小山包,隶属于巫山县的部镇,整个地理位置也偏西。龚波河就从那儿发源。
寺庙门口堆砌着波纹状的石制花台,木质匾额刷上红漆,山口寺三字则是金墨添成。庙里僧人带着他们见了住持。老僧人穿着朴素的灰衣,裤子和上衣分开。
鲁辉拿起陶瓷杯喝了一口茶。
“行善事,补阴损。”住持说。
老僧人跪坐在藤编的蒲团上,脸上沉淀着灰褐的老年斑,胡子却出奇的黑。在住持身上他觉察到静。另一旁,夏艳不耐烦地刷着手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钱,夏艳压根不会在这浪费时间,鲁辉清楚这点。
谈话很结束了。他们离开了老僧人住的卧房区,接着穿过几座木质侧殿,来到正门前的砖铺广场。
“千庭山那次事故,你知道些什么吗?”
“为什么这样问?”
夏艳笑了笑:“随便问问而已,也没什么。”
驶入城区前鲁辉在且龙坡附近加了油,服务员还送给他们几包抽纸。进入城区不久,夏艳临时决定在城南汽车站下车,说是去见一个朋友。鲁辉提议送她去,夏艳摇头拒绝。
“你今天不还得去福利院送温暖?”夏艳说。
“哎呀,”鲁辉拍拍头,“差点忘了。”
老僧人说善行即着眼小事。在福利院里,鲁辉负责的老人叫做何晓秀,特别能说,眼神犀利。
“小伙子你也住在内波镇城区吗?”
“小伙子你结婚了吗?”
“唉,我家那个被女人给毁了。”
他将帕子在塑料盆里洗了洗又拧干,仰头看向老人:“您儿子出了什么事吗?”
老人摇头。“他倒是没出什么事,倒是儿媳整天勾三搭四,最后遭老天爷的报应了。”
鲁辉没有接过话头,小屋子氛围一下子微妙起来,只剩帕子擦拭着家具的声音在那细细作响。清理好床脚,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黑糊糊的手帕:“其实……我也做过不好的事,这不赎罪来了嘛。”
老人赞赏似地晃动下巴:“悬崖勒马也是好事呀。”
鲁辉继续陪着何晓秀聊天,直到一个电话响起。
“加我微信。”
鲁辉听见一阵尖锐变形的声音,对方估计用了变声器。
“你是谁?”
“千庭河边的人。”
它挂掉电话发来一条短信。
鲁辉觉得自己心率迅速上升。微信验证通过了,对面一条视频传送过来。视频里有条大河,河床大片裸露着。匆忙向老人告别,离开福利院,他的玛莎拉蒂MC20就停在一辆酒红的福特车旁。
—2020—
内波的阿扎小学在霍叔处中学的西面,距离四五条街的距离。毕研楼以前就从霍叔处毕业的,小学在老家巫山县鲁萍镇就读,阴差阳错读了心理学专业,如今成了一名心理咨询师。他将车子停在离阿扎校门口大约25米的距离。
“爸,六年级最后家长会你一定要来。”毕凯把所有力气集中在目光上,望着毕研楼。
“让你妈去!”
“每次都我妈!这次你必须来。”
“好吧好吧,走吧!不然迟到了。”
毕凯使劲点点头,下车朝校门口跑去。“跑慢点。”“知道。”
明年毕研楼就40岁了。他照了照后视镜,皮肤变得松垮黯淡,鼻梁也习惯了眼镜片的重量。所有梦想凝聚成了婚姻和家庭。他按了按喇叭,调转车头往工作室开去。途中收到一条短信,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这次说什么也要处理掉这个问题,他想。
诊所在一栋写字楼的二层,门口是扇自动开关的玻璃门,前台没有接待员。预约的客人正坐在接待间的沙发上。“不好意思来晚了。”“没事。”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录音设备准备开启第三次疗程。对于这个病人,毕研楼只知道他叫韩武。有关自己的职业和经历这个病人不愿意透露。医疗记录显示韩武有严重的焦虑并伴随的情绪不稳定的现象。
“躺下吧。”
毕研楼冲韩武招招手,从活动椅上撑起身子,走到韩武躺着的白色摇椅旁。
“我要对你进行暗示性催眠,你尽量放松。”
韩武点头,他的高耸的胸腔伴着一声延长的喘息声缓缓下沉,呼吸变得均匀而放松。录音设备里传出沙沙的录制声,韩武压在躺椅扶手的手臂上勾勒出均匀的肌肉线条。
“开始了。”
修复疗程在韩武睁开眼睛后结束。韩武声称比以前更加放松。他向毕研楼道谢离开,脚步声远遁。确定等候室没人后,毕研楼再次打开了录音机。
他按住快进键,电子音变得杂乱类似于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时间快速后推。
“我控制不住......”他左手肌肉紧绷,迅速触压恢复按钮,录音机里的语速恢复正常。毕研楼听这段句话不下二十遍,然后他将录音机放入柜子里。
临近晌午,毕研楼去卫生间整理了下一身行头。他和妻子通常在诊所不远处的川味馆子碰头。吃完饭妻子照例去诊所午睡,他则习惯在茶馆里和别人聊天。
他回到诊所时妻子正在整理柜子。“你这录音机也别乱放啊,弄不见怎么办?”
她叉着腰,指指还放在摇椅上的录音机,然后弯下腰一把抓起,规规矩矩地在办公桌上摆好。
“我知道!”毕研楼白了岑婧一眼,“你别像我妈似的。”
话一出口毕研楼就嗅到一股火药味,顿感烦躁。岑婧回头瞪了他一眼,用拇指一钩眉头前的头发,那缕头发猛地被甩到耳后。
“不想和你吵架!”说完,岑婧走进洗手间。
水龙头在一阵刺耳的嘎吉声中出了水,毕研楼的肩膀也松垮垮地向两边舒展。他一摇一晃地走到活动椅旁,浑身一酥躺了上去。
整理好一切,岑婧踩着高跟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明年1月份的千庭山的烧烤节还能去吗?”
他从抽屉里拖出一沓预约表看了看,两个月后基本上没有会诊了。
“可以。”
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浑身一抖,埋怨地看看木质办公门;然后把脚搭在办公桌上,死盯着录音机。某一刻,他忽地感觉自己处于一阵飞旋的上升气流中,那股爽感直冲天灵盖。
毕研楼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2021—
民宿前台竹桌上,A4纸打印的判决书让库简鑫觉得刺眼。因为自己经济情况有限,法官将孩子判给了韩池池;而且由于自己嫖娼在先,夫妻财产韩池池占大头,自己还得每月给孩子抚养费。现在好了作为老板的他还得亲自来站台。
库简鑫弯下腰揉了揉小腿肌肉,听着民宿外的喧闹声。烧烤节快点结束吧,他想,这样他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不一会停车场那里又来了两辆车,一辆玛莎拉蒂还有一辆丰田。他抓起登记簿拍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反复确认圆珠笔出墨正常。
来人是两对情侣,库简鑫判断年长的那对是夫妻。年轻那对穿一身名牌,估计是哪里的阔少阔小姐。他们开了两套房,登记簿上分别写着鲁辉和毕研楼的名字。
领着年轻那对去到他们的房间,库简鑫眼巴巴地看着卧室门关上,听着阵阵笑声,他泄了气。下楼时库简鑫狠狠拍拍栏杆,要是他也有钱的话也不至于活成这副蠢样。往后有件事挺让库简鑫在意,一个女人单独开了一间房。一个女人还是特别漂亮的女人单独来可不常见。
在带她看完房后,库简鑫迈着依依不舍的步子离开了房间。他展开笑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挺起了胸膛:“有什么事您叫我?”女人冲他微笑又眨眨眼,靠在门上,轻柔地掩上门。她在暗示我吗?库简鑫想。
烧烤会正式开始那阵已经没有来打店的客人了,库简鑫在民宿外的广场晃了圈,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火炉已经搭好:有老式的火盆,也有新式的不锈钢炉灶。四处都火星闪闪,他还看到了几辆巡逻车。
由于没人看店,库简鑫饱了眼福后还是赶紧回去了。在二楼给一位客人添置浴室的洗头液的时候,他刻意去三楼看了一眼女人的房间,却发现一位男人在门口和她纠缠。库简鑫怕被发现,忙沿着楼梯小跑下去。
临近十点,库简鑫正在前台刷手机的时候看见她挎着包包往外走 。
“出去玩啊?”
库简鑫刻意扬起声调,眼睛乐成了两条缝。
女人冲他招手,礼貌性微笑着:“随便逛逛,没什么事。”
烧烤广场前有片林子,过了林子就是千庭山的壶河。因河中段有个大塘口,加上壶河河首段细而急,末端粗而慢,由此得名。春季水涨退不定,前一刻还只有涓涓细流,下一刻或许就洪水漫堤,所以也没人敢去那摆烧烤架子。
他在人群里晃晃躲躲,跟上了她。她走到广场边缘,扬起下巴左看右看;一会又摸出手机打电话,脸色涨红地说着什么;接着向广场内走几步,又向广场外蹭蹭脚,摇摆不定。
不久她像是下了决心,一头扎进了树林。
库简鑫眼看着女人消失不见,想着和她偶遇的机会可能就泡汤了,他急得又是叉腰又是抱手,随即又弓着背朝着四周扫视一圈,周围人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他一咬牙也挺进了树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广场的孜然和肉香还继续飘着,不过人却越来越少。十来分钟后,库简鑫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说着什么,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树叶。
他回到旅馆,发现前台那站着一个男人。“您有什么事吗?”
男人迅速偏过头,迈着快而细的小步迎了上来:“找人!您帮我瞧瞧,周围我都问遍了,就差您这里。”
“名字。”
“宁葵。”
库简鑫咦了一声,翻动登记簿的手戛然而止:“什么关系?”“夫妻。”
“那你没给她打电话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打了,没人接啊。”
“是有这么个人。”
“那请问她现在在哪?”
“烧烤节大家都出去玩了,一般凌晨才回。”
男人低下头似在思考,然后猛地抬起来:“那请问她和谁一起来的?”“一个人。”“您确定?”“确定。”
库简鑫身子向前倾:“要不你也定间房,等她回来了我支你一声。”
“那......好吧。”
男人说着在本子上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库简鑫辨认出夏施庭三个字。
警车和救护车是在第二天一早来的,当时库简鑫还在做春梦,听说有人死在河坝那里他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三辆警车一辆救护车就停在广场边缘的小树林旁。
库简鑫扒开人群,来到最前面。树林周围拉上了黄色警戒线,辅警在一旁维持秩序。他的呼吸加快,胸口一阵燥热。
警局里,库简鑫及相关的人员都被一一询问过去。“昨天晚上来来往往的人,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库简鑫对韩警官说。韩警官扯下一张活页纸递给库简鑫:“有事联系我。”
半夜来的那个男人一个劲地哭。“警官,你们再仔细查查!怎么可能是意外?”他牢牢箍住一位警官的胳膊。
—2020—
酒红色的福特行驶在三星道上。路过商业街一群群少男少女从旁边走过去。何晓秀抱着膀子,鼻孔里直哼哼,车里的安全带都拴不住她的脾气。“你看看,”她伸出食指摇摇晃晃,“那么短的裙子不是去勾引男人?”
夏施庭不耐烦地拍了拍方向盘,喇叭声让慢悠悠的路人抛来抱怨的眼神。母亲的唠叨声让他耳朵里直嗡嗡,像一千只蚊子在那飞。
“妈!待会见了小葵,您别和她闹。”
何晓秀呸了一声:“我是为了谁闹?还不是你!红粉佳人惹事精!你就不听我的,你看现在怎么着!”
“小葵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我们等着瞧。”
夏施庭的母亲住在福利院,每个月他们都会把她接出来一次,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不过自打他和宁葵结婚那天起,似乎母亲和宁葵就不对付。
在饭桌上夏施庭忙着打圆场,搞得他筋疲力尽。偏偏宁葵的电话又响了,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将手机反转到背面。
“我接个电话。”她冲夏施庭偏头示意,自始自终没看老婆子一眼。宁葵走后不久卧室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仔细瞧瞧吧!你的媳妇。”何晓秀放下了筷子。她两手搭在饭桌边上,右边嘴角向上一歪。夏施庭继续夹菜刨饭,偶尔抬起头看看她:“您这就叫疑神疑鬼。”
“好啊,那你就继续骗自己吧。”
宴席依旧不欢而散,夏施庭收好碗筷陪着母亲看电视,宁葵则在厨房洗碗。“去!”何晓秀用手肘碰碰夏施庭,视线一个劲朝卧室挤弄。
“干什么去啊?”“查手机!”
“您这就过分,查什么手机啊?”
何晓秀指着夏施庭:“不查是不是?不查以后我就不回来了。”“您这是?”“嘘,”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中央:“你想让她听见吗?快去!”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筷、陶瓷盘子的碰撞声。夏施庭决定遂了母亲的愿,也好让她打消念头。他从沙发上起身,隔着珠帘朝厨房门瞧了瞧,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
转眼夏施庭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地板被他甩开的步子踩得啪啪作响。
何晓秀身子往前倾:“谁打的?”“医生。”“医生?”“前段时间她压力大老睡不着觉,朋友推荐一位医生,我就让她去看看。”
“那怎么会现在给她打电话?”
“我怎么知道?”
在福利院晚上关门前,夏施庭又把何晓秀送了回去。
只剩下妻子和夏施庭,他们找了一部电影在沙发上卧到一起看。宁葵用小腿蹭蹭夏施庭的大腿,下巴贴上他的肩膀:“老公......”他撇了她一眼,拍拍宁葵的头:“别闹,这看电影啊。”
“去你妈的!我就想和你说件事。”
夏施庭一下子搂紧宁葵:“你这人!不是说好了骂人不骂妈,说几不说吧吗?”两个人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明年1月份我要和姐妹出去散散心?”
“不带我?”“都说了是跟姐妹!”
“好嘞,您说了算。”
—2021—
鲁辉把手机拍在桌子上,眉头挤在一堆:“出事儿了!”
毕研楼迟疑地拿起手机,按下播放键。视频里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那纠缠,他通过背影一眼辨认出了三人的身份。
视频只有20s,往后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谁发给你的?”“我哪知道!”
“后面的内容呢?”“只发了一半。”
“好好先别急。”
毕研楼拉着鲁辉的胳膊,带他到活动椅那坐下:“我来想办法——那个人有用手机联系你吗?”鲁辉觉得毕研楼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给我打过电话。”“号码发我。”
毕研楼喘着粗气转身到厕所里去。鲁辉听见他怒气冲冲在和谁说些什么,随后诊所是一阵长久的的沉默与安静,鲁辉不耐烦地敲击桌面,忽快忽慢。
门开了,毕研楼提提眼镜:“等一会我们就知道是谁在勒索你了。”
敲击声在霎那间停止了。时间继续在长久的沉默里面流逝,这之间他们只是在抽烟,烟灰缸堆满了烟蒂。鲁辉从仅剩两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火星燃到一半的时候,毕研楼的机响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递给鲁辉。
“好像在哪见过。”“民宿老板。”
毕研楼在烟灰缸里用力把烟头按熄,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空气燥热,鲁辉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停车场的丰田亮起刺眼的白光,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打出一条光路。两人飞速往千庭山赶去。
“你怎么知道的是他?”“这你不用管。”
民宿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鲁辉敲了一敲,门板晃悠悠露出一条缝;然后他们依次走了进去。屋里只有些许透过窗户的光线,一股子潮气。逛了一圈后,毕研楼在墙壁上找到了电灯开关。
“老板!”
鲁辉叫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民宿里面回荡。
“嘿!”夏施庭指指前台后的存储室,两人走到存储室跟前;随后夏施庭轻压门把手,向后推动。门板与门框之间露出一个小缝,接着后挪,门板却突然被什么卡死了。鲁辉看了夏施庭一眼,伸头进去。
“草!”鲁辉的脑袋一下子缩出来,接着深吸一口气。
“死了。”他说。
库简鑫的后脑勺被砸得粉碎。鲁辉张望了一下担心凶手还藏在附近。随后他又自嘲:凶手也会害怕凶手吗?
两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还残留有拖拽的痕迹,从门口一直到存储室;此外根据库简鑫还残留的体温来看,凶手作案时间就在他们来之前不久;甚至可以说凶手可能还没离开。
他们不敢在民宿多待,小心擦掉指纹后驾车离开回到了诊所。
“怎么回事?”鲁辉觉得事情越加诡异了。
“可能是他的同伙。”
“那又是谁呢?”
“你有没有向身边人透露过这件事?”“没有——夏艳倒是问过我千庭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
毕研楼又提提眼镜:“你能确定?如果夏艳真是他同伙,如今分赃的事情没谈好,她就杀了他。你也看到,库简鑫后脑被敲碎了,多半是熟人手法。”
“嗯......这只能算是猜测。”
毕研楼一下子伸手抓住鲁辉的肩膀。“这样!你打电吓唬吓唬她,说我们知道是她杀了库简鑫,指不一定能套出话来。”
鲁辉半信半疑地看了一毕研楼一眼,从包里摸出了手机。电话里不断传来英文播报的声音。鲁辉的脸上逐渐爬上了团团血红。“怎么回事?”鲁辉又按动拨号键,“没人接!”
他想起了自己经常说梦话的事,一定被那个贱女人听见了。他知道她早晚会离开他,没想到她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惊喜。“你记得那天晚上宁葵落下水坝的时候树林里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吗?”鲁辉突然想起。
“当时我们以为是鸟。”
他们再次看了一下视频,视角正是从当晚声源处传来的。
鲁辉觉得解释的通,贱女人跟踪了他们,然后录下了视频,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和库简鑫合作。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鲁辉和毕研楼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甚至能听见二楼下往来的脚步声,室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
“不要慌。”
毕研楼用右手掌向下按,打了个冷静的手势。
警笛的声调越来越高。楼下传来数道刹车的声音,很快楼梯上激起脚步的奔跑声。在二楼时奔跑声减弱了,他们似乎在等什么。鲁辉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人中处渗出了汗水。
他扭转脖子,望着毕研楼:“怎么——”
木门一下子被撞开,门板与墙壁相撞又回弹过来。
“趴下!”
鲁辉下意识高举双手。警察冲上来,径直越过他将毕研楼扣在桌上,套上了镣铐。
—2021—
怀疑的种子。
夏施庭知道有些东西埋下了就必会生根。即使我们不愿意承认,行为却在偏离。她喜欢招蜂引蝶,他也知道,可他不说。每个人都有缺点,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愿意接受这些缺点。
他在等着宁葵的转变,某天她滥情的行为会转变为酗酒或者唠叨。他只是想确定她是否开始了转变。
民宿老板说宁葵是一个人去的。
夏施庭确定了她还是她,他还要等下去,直到自己不再年轻。
自从看到她的尸体,夏施庭觉得让自己期望的事情又少了一件。警察说是意外身亡,一个来见情人的女人会意外身亡吗?宁葵会和一个人长久的在一起,却不会对谁死心踏地,更别说殉情了。
在调查死因的过程中,夏施庭从登记簿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同一件事出现两次就不是巧合了。他跟踪了他很久,但他的行事方式堪称规律:工作、家、饭店、茶馆。他曾一度放弃了,直到在福利院母亲向他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不只一次提到,也正是这反复的提示让他想起了他的名字也曾出现在登记簿上。
“他经常来吗?”“每周都来。”
“那为什么呢?”
“鲁辉说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何晓秀说。
他跟着鲁辉出去了,皇天不负有心人,鲁辉去到了毕研楼的诊所。接着,他一路跟他们去到了宁葵死去的民宿。
—2021—
韩武看向审讯室的单向镜,天花板白炽灯灯光让他烦躁,铁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知道审讯的所有细节。深吸一口气,他所有的负担都在罪行暴露后被释放。
思绪一阵纷乱后,他闻到了苦甜的香味。他们给他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水雾在他鼻尖打转。
父亲说:“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就不应该握枪。”
“边缘性人格。”心理医生说。
我用私刑杀了那个抱头痛哭的人贩子。
他知道了一切,然后利用我谋杀了自己的情人。那是个很明显的谋杀现场,但是我动了些手脚,误导了所有人。
后来夏艳用我留下的号码给我打了电话,她声称掌握了民宿事件的线索。那这样一来我不就会暴露吗?她约我出来给我听了鲁辉梦话的录音。
“我杀了她。”
—2021—
他坐在福特车里,看着毕研楼和鲁辉从民宿里推门出来,迅速上车向千庭山下驶去。夏施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民宿看看。门没锁露出一道缝隙,里面没有灯,却听得一阵的拖拉声和脚步声。
在门口等了一会,他听见民宿后门传来一阵的门板的开闭声。他们去了民宿的后院?夏施庭想,而且看现在的情况民宿里面是没有住客的。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肌肉,十指成爪,放慢呼吸推开了门。即使这样,门与框的链接处还是传来了嘎吉声。进门后他没有立刻冲向后院,而是登上了二楼,进入一所房间,透过窗户他一览后院的景象。
男人将一具尸体拖入了花坛,开始用铲子挖坑。他认识铲土的男人,正是那位调查宁葵死因的韩警官。夏施庭拿出手机开始进行拍摄。
韩武处理好了尸体在水池里洗了手,然后他拿起铲子从前门离开民宿。夏施庭确认韩武离开后去到后院刨开了土从里面拖出了死去的库简鑫。他在库简鑫的裤包里找到一部手机,不过手机锁上了。
“喂!我要报警。”
—2021—
审讯1室。
毕研楼低着头。“那天我和鲁辉喝醉了,我们晃到河坝的时候看到那女人。本来只是想玩玩,后来起了纠纷,鲁辉失手把她推了下去了。”
“所以你只是帮他打掩护?”
“毕竟我也有责任。”
刑警敲敲桌子。“那你知不知包庇会让你罪加一等?你就是在那时候想到威胁韩武的吗?”
“对。”
“你和鲁辉什么时候认识的?”
“岑婧公司的一次酒会上。”
—2021—
审讯2室。
鲁辉为刑警解开了手机锁,让他们看了库简鑫发来的视频。视频有80s:他们在纠缠一个女人,但似乎总是戴着眼镜那个在和女人互动,视频最后毕研楼把宁葵推下了大坝。
“所以你知道人是毕研楼杀的。”
他上下晃晃脑袋。“库简鑫给我发的是完整视频,我只是想看看毕研楼还会怎样演下去,没想到他让韩武杀了库简鑫还嫁祸给早就被除掉的夏艳。”
刑警拿出一叠资料甩给鲁辉:“毕研楼是宁葵的心理咨询师,同时两人还是情人关系。这你不知道吧。”
“计划好的!”鲁辉瞪大了眼睛,那天他就不该喝那么多酒,最后还相信了毕研楼说他杀了人的鬼话。
“牲畜!”鲁辉低吼到。
—2022—
律师说,如果在分财产方面我想占大头,那就得拿出他出轨的证据。每次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借口说是病人,我翻过他的手机也的确是病人的备注。
问题是她似乎和一位叫做宁葵的病人十分亲近。我想起他每次坐诊都会录音,于是每天中午我都借口睡午觉去听他的录音。其中不乏听到了一位韩姓男子不为人知秘密,但这不关我的事。那天我还差点被毕研楼发现。
录音机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你这种情况就应该多出去放松放松,两个月后不是有个烧烤节嘛。去逛一逛。”
“那你不去吗?”
“嘘!在录音呢!”
我故意提出要去千庭山过烧烤节,然后来个捉奸在床,谁知道拍到他杀人的一幕。为了不暴露自己我将视频匿名发给了民宿老板库简鑫,希望他能够举报他们,同时我也有借口离婚。
毕竟他有错在先。
谁知道后来听鲁辉说,库简鑫居然拿录音勒索他们。
总之,感谢夏施庭吧。
他是个好人。
如果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他那样专情,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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