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丁是谁,可能大部分人都闻所未闻。但他的《忏悔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本用自传来鼓舞人们去追求关于自己和世界的真理的书籍;西方传统里的伟大思想家都读奥古斯丁,不管最后赞同与否都会承认在他的著作中发现了有价值之物。他是古罗马的神学家,也是哲学家。奥古斯丁的思想遗产非常丰富,他对“为什么上帝与恶共存?”这一问题的思考伴随着他的成长与思想的成熟。
354年,奥古斯丁出生于在北非的罗马一个普通家庭中,父亲是个小官,母亲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虽然说当时的教育费用非常昂贵,但是他的父母还是想方设法把他送到非常好的学校中,希望他能够取得功名。
小时候,奥古斯丁认为母亲所信仰的宗教是非常的肤浅的——一个全能、全知、全善的上帝怎么会创造一个充满了这么多苦难的世界呢?这个问题被哲学家称为恶的问题。17岁的时候,他到迦太基学习修辞术,希望成为一名演讲家。在这期间,他受到了来自波斯的摩尼教的吸引,参加了这个基督教异端团体。摩尼教为恶的问题提供了一个答案。
摩尼教认为,人类是上帝和撒旦进行交战的战场。上帝代表着善,撒旦代表着恶。撒旦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对手,不过终将会被上帝打败,但需要时间与过程。而人类则有时被这一边控制,有时又被另一边控制着。生命的目标就是识别善的力量,避免自己的行为被恶的力量利用。
摩尼教虽然说成功解释了恶为什么会与上帝共存的问题。但奥古斯丁却感觉到这种说法并不能完整的解释自己的罪疚感和受苦的同谋感。
29岁的时候,他与摩尼教的祭祀进行神学辩论的时候发现,这个祭祀只有所谓的口才并没有学问,因此颇为失望。后来受到新柏拉图主义的鼻祖普罗提诺的影响,放弃了摩尼教。在他母亲的影响下,他跟随米兰的基督主教安波罗修学习神学。
新柏拉图学派中有一个接触的领袖叫柏罗丁,他认为,人的灵魂是神圣的,身体和普通的物质一样,是恶的无尽源泉。灵魂如果不是被囚禁在身体中,就是完美的。
柏罗丁恶的原因归结于身体的存在,但是仍旧和摩尼教的解释一样,认为身体并不是人身体的一部分,同样没有解决奥古斯丁的困惑。
在基督教神学与新柏拉图主义的共同熏陶与融合中,奥古斯丁对恶的问题寻找到了一个新的答案。
将恶的问题利用论证的形式进行拆解,可以得到下面的陈述:
1.恶是存在的。
2.假如上帝对恶无知,那么他就不是全知的。
3.假如上帝知道恶。但不能阻止它,那么他就不是全能的。
4.假如上帝知道恶,也能阻止它,但却没有这样做,那么他就不是全善的。
这个论证推导出来的答案就是不会有一个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存在。也正是因为无法反驳这个问题,许多哲学家抛弃宗教成为了一个无神论者。
在一神论宗教中,为了确保宗教的意义与价值,对以上的论证进行了直接的回应,主要集中在第四个论证上,回应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的回应认为恶是人类自由的代价。上帝是仁慈的,因此他创造出来的世界是无恶的。但出于智慧的考虑,如果人类不能过上自己的生活,就不会得到幸福。因此,上帝给了人类选择权,允许人类选择自己的生活,同样恶也就在这个选择中滋生了。这个回应认为,恶的行为是人的选择直接导致的,如果人听从上帝的安排就不会有恶。
第二种回应认为上帝的智慧超乎我们的理解。在我们看来是恶的东西,或许在上帝眼里根本就不是恶。人的心智是有限的,但无法认识上帝无限的心智。因此,上帝本质上是全善的,但他的善却非我们所能理解的。
奥古斯丁是西方历史第一个综合了这两大回应的哲学家。早年的时候,他致力于发展第一个回应,到了晚年,则更多的发展第二个回应。
对第一个回应的发展,他需要证明的是这样的一个逻辑:自由是人类存在的一个真正的因素,体现在我们不做我们应该做的能力上。
在这之前就存在一种形而上的自由主义。该主义认为一个自由的行动不外在于行事人意志的先在条件所决定。与这种主义相对立的是一种决定论,认为不存在所谓的自由选择,宇宙万物发生的事情都是由其先在条件所决定的。
自由主义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个人经验来决定,但决定论将人的决定于行为诉诸于广阔不可知的领域中,因为世界存在太多的不可知。因此人们广泛认为决定论是真的,所谓自由的感觉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
很显然,奥古斯丁需要一个更加强有力的论证与观点来发展自由学说,并需要对决定论的问题进行回应与反驳。
为此,奥古斯丁提出了成熟的意志概念。意志是使得人类自由的心灵层面,是一种力量,凭借意志人们可以从自然规律中脱颖而出。自由意志的观点并不否认人类存在吃、睡、交合等欲望与冲动,但人们可以通过意志的力量对这些冲动进行克制乃至于拒绝。同时,也可以通过意志去为自己设定一个目标,或者是在目标前进行决定性的选择。
奥古斯丁在其《论意志的自由选择》中提供了一个关于“好人是如何变坏的?”论证。他写道:
讨论到现在,我们达到了一个结论,就是一个处于控制下的心灵,一个拥有美德的心灵,不能够被同等于它或优异于它的东西变成过度欲望的奴隶,因为同等于它或优异与它的东西会是正义的。也不能够被劣于它的东西变成奴隶,因为劣于它的东西会过分无力。这样就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唯有它自己的意志和自由选择才能够使心灵成为贪欲之伴侣。
从“使心灵成为贪欲之伴侣”的原因是意志,也就是说意志导致了罪。奥古斯丁认为,意志是一个无因的原因,不受推动者的推动者,堵死了恶的无限倒退,因为那样根本没有尽头。
但上帝为什么会允许恶的存在呢?根据新柏拉图主义的观点,美德的缺失是某些善的形式的缺失,因此是存在本身的一种缺失。在这个框架下,奥古斯丁认为,只有上帝自身才是完美的,他不能创造他自己。所以,当他创造时,就必然创造出某种不难么绝对完美的东西。
其实奥古斯丁的回应到这里就陷入了悖论,仿佛大力士永远无法举起自己一样。尽管他对这个问题还有一些补充论证,但终究是在这个框架之下。
随着人生体验的进一步丰富,奥古斯丁本人对上述的论证也变得越来越不满意。他越来越少用自由来看人心,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束缚的眼光,在这个基础上他发展了原罪的教义。也是对恶的问题第二种回应的发展。
奥古斯丁认为,恶在于受苦,而受苦在于愚昧和困难。他早期的自由回应认为,人由于没有选择应该做的事情,而给自己招来了苦难。根据这个观点,愚昧和困难就只是对个别错事的个别惩罚罢了。
但是,婴儿为什么会受苦呢?他们并没有机会去滥用自由。婴儿看起来是无辜的,如果他们无辜,按照自由意志的观点,就不应该受苦。婴儿受苦的问题使得奥古斯丁早期对自由回应的论点发生了动摇。他认识到,解释婴儿受苦的唯一方法就是进行相反的设想——罪过存在的是公有的。因为人类犯过罪(亚当夏娃在伊甸园的故事),人类就是有罪的,因此个体的识别是不重要的。
但罪过是如此传递的吗?奥古斯丁也对此并没有什么完美的答案。他认为,上帝必然让人类通过受孕而经验愚昧和困难,因为我们全都是通过受孕而多少是有罪过的。奥古斯丁这个教义的必然结果就是:任何人若是在死亡前没有受洗或免罪,都会径直去地狱。
因此,奥古斯丁从婴儿受苦的问题远离了自由回应,开始偏向于不可知论回应的决定因素,认为上帝的义是超乎人类理解力的。
奥古斯丁坚持认为,人类不能自居为善,因为一切善的行为都是由上帝的恩典所引起的。同时,他想要坚持的是人类必须为自己是恶的而自责,因为一切恶的行为都是由我们自己的意志所引起的。意志是内因,因此我们就得为自己的恶行负责了。
在其晚期,奥古斯丁致力于贬低所谓的人类自由意志的尊严,并批评以自由意志为傲的人。他认为,人类是“为罪所囚”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最好的事就是接受恩典,从而成为“上帝之囚”。
奥古斯丁去世于430年,也是西方中世纪的开端。
本文来自于我阅读的书目《奥古斯丁》,我从作者的叙述中重新拉出了一个脉络来对奥古斯丁的思想进行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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