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我还是相信爱情

文|木心

再次见到晴姨，是在城东偏僻的小巷。一切依旧。晴姨依旧裹着黑色紧身蕾丝裙，守着她那窄又长的小店铺，时而掏出小镜子补个妆。偶尔来个客人，依旧忸怩娇羞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这感觉就像曾经有块石头狠狠砸入湖面，荡起丈高的水花，而不多久湖面又如以往般平静。平静地就像林东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01

我与晴姨年龄相仿，认识是偶然。她笑我楞：“你倒是真真把我这当成足浴店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楞头。”我笑她傻，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憧憬着爱情。我并不介意她谋生的方式，也很乐意在她业绩不是很好的时候接济她，无关利益，无关色欲。大抵是本着生活不易，同为贫苦的理念一直守护着她。灯红酒绿中，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日子忽地变得复杂，大概是从晴姨的那间又窄又长的足浴店被要求拆迁的时候开始的吧。城市中心的那块繁华之地，这片老巷子总显得有些突兀。开发商相中了这中间的巨大商机，便着手张罗起了拆迁的事宜。短短两个月，房子越拆越少，只剩零星的几栋，晴姨的足浴店自然也在其中。

“我多想做个钉子户啊，无关钱财，就是舍不得这个地方。”晴姨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淡的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晴姨孑然一人，无依无靠，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莫不说到哪都人生地不熟，再想靠着老本行赚点生活费怕是也难，离开这，晴姨无处可去。

当这片土地上只剩晴姨一个人在坚守的时候，晴姨认命了。签完合同，为首的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护着晴姨将她送出了门外，时不时地寒暄两句，让晴姨心中的伤感减轻了不少。这个人就是林东。往后的日子里，也不知是真有一系列的事宜需要他来接洽，还是他打着幌子来混个脸熟。一来二往，他跟晴姨的关系愈发亲密。

02

“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嗯？”

“我跟东哥在一起了。”

“他跟我之前遇到的男人都不太一样，你别看他只有二十多岁，但是他很成熟，他很体贴，很温柔，很懂我，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来的时候总会让人不管不顾。”晴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若不是她年龄摆在这，我当真以为她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林东对晴姨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

晴姨爱穿裙子，不管严寒还是酷暑，也正因如此，她患有严重的腿疾，医生嘱咐，腿再受凉，会有瘫痪的风险。晴姨是不在意的，她依旧我行我素，只有林东，每天按时喂她吃药，每天两次给她热敷按摩腿部。给她买的裙子也都悄悄地换成了长裙，只是颜色都是小姑娘爱穿的颜色。林东说：“晴子穿什么都好看，小姑娘能穿的，我们家晴子为什么不能穿？”

晴姨爱首饰，林东攒下大半年的工资，带着晴姨去商场，纯金手镯、项链、戒指凑齐了一套。又是钻戒，耳环，钻石项链。都是当季新款。林东说：“足金的，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但是一定得有。其他的，我觉得你戴着好看。”

晴姨爱拍照，林东就趁着假期带晴姨出去旅行，为此特地买了单反，学了摄影。林东说：“我希望你美的样子都是我在记录。”

晴姨爱花，林东每逢节日必定会有花束，平时也学着养花种草，当然，养的花草都是晴姨喜欢的。林东说：“我要为你种下一片花园。”

晴姨不爱做饭，林东出差在外，临走前总要在冰箱里塞上他加工好的食材，通常是一热就能吃的饭菜，再不济，也会准时准点给晴姨订上一份外卖。林东说：“饿坏了你，我会心疼。”

晴姨粗枝大叶，经常是丢了这个，坏了那个。林东总是不温不火，摸摸晴姨的头，有些嫌弃道：“我们家晴子以后没了我可怎么办哦。”

晴姨爱吃醋，偶尔发现林东的微信里多加了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或者林东与街角跳广场舞的大妈合照，都要气上好一阵。林东每次都是千哄万哄，又买礼物又谢罪。林东说：“我只对你一见钟情，其他的在我眼里都是大妈。”

起初我以为林东是惦记着晴姨的巨额拆迁款，林东也的确一直在忙前忙后张罗着给晴姨买房，装修。一分钱都没要，反倒在装修上用自己的钱给晴姨添置了不少暖心的物件。但是，房产证上，只填了晴姨一个人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让晴姨觉得像是泡在了蜜罐里，很是受用。

03

我一度认为，他们就这样相伴着走下去。

直到我发现了林东有一个年岁相当的妻子，他们并未离婚。也就是说，林东和晴姨的两情相悦，就变成了婚外偷情，晴姨显然就是小三。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插足年轻人的婚姻，听着倒是十分的荒唐。

这件事，晴姨倒是不以为意：“东哥早就跟我说过，但是他跟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感情，他们在一起完全就是父母的意思。而且那个女人除了要钱的时候找东哥，其他的时候根本不联系。”

许是我的知晓让晴姨觉得有些被动，于是晴姨在宣誓主权的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趁着林东妻子白天上班，晴姨拿着钥匙进家门。在浴室洗澡故意留下头发，又或是在墙角或柜子里故意留下内衣，又或者穿着林东妻子的睡衣亲吻着林东，又或者指着林东妻子的护肤品撒娇道：“我也要！”林东默许了晴姨的任性，也一一满足了晴姨的要求，这让晴姨更加肆无忌惮。

三天两头地往林东家跑以宣示主权，另外又增加了一个跑的地方——林东的母亲家。林东是单亲家庭，从小跟母亲一起生活，把母亲看成是最重要的人，而林东把晴姨以同事的身份介绍给他母亲认识，这无疑让晴姨更坚定了自己在林东心里的分量。当然他们的真正关系是不能说的，晴姨过去也只是寒暄地称林母姐姐，三天两头，姐姐长姐姐短的，把林母哄得乐呵呵的。

时隔多日，晴姨给我发了一段录音，内容是林东妻子哭天抢地，摔门砸碗地要林东把工资交上来。而林东的反应则是不闻不问。

晴姨似有些炫耀地说道：“这个女人根本配不上我东哥。”

04

林东一如既往地对晴姨好，只是他们俩的处境越来越尴尬。在林母那打情骂俏的亲密行为也让林母有些狐疑，却从没往那方面想过。而林东妻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老公在外面有情人，同样也没往自家婆婆的干妹妹头上想，大家都只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诡异。

林东与家中关系愈发紧张，每天吵架闹离婚，妻子也想尽办法搜寻他出轨证据。终于，林东心理压力过大导致间歇性的头疼欲裂。

那段时间，林东一头疼，晴姨就守着他，抱着他，轻轻地给他按摩，生怕他痛的想不开。

“东哥，你不要跟她吵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我们这样挺好的，我不想你再烦恼了。”

“晴子，我说过我会娶你，我就一定会的，我对你许下的承诺，我都要做到。”

两个人在屋子里静静许下百年之约，晴姨留下一绺长发，与林东的碎发混合在一起，笑着说：“我们现在是结发夫妻了，答应我，别再执着了好吗？”

两个人相拥而泣。

05

这层窗户纸终究是捅破了。

来见晴姨的是林东的妻子，样貌生的平常。晴姨是见过她的照片的。但是晴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她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二十多岁的女人，面对丈夫出轨，出轨的对象还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女人，显得异常的冷静。谈吐之间有着摄人的气场。

  “我知道林东有外遇，但是能这样理直气壮的你是第一个。”

一个下午，没有哭诉，没有拉扯，没有辱骂，两个女人谈了些什么，无从知晓。

只是从那天开始，林东就再也没出现过，晴姨也变了，对人对事极其冷静，有时候静静地发呆，想些什么。

终有一天，晴姨笑了，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是爱我，我也爱他，但是爱情已经变味了......”

06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很真实，很甜，但是梦不是现实。

晴姨把林东给她精心布置的房子卖了，在城东偏僻的巷子里安定了下来，一切依旧。她和林东就像是约定好的，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晴姨说：“浮生若梦，我还是相信爱情。”

我依旧像以前一样嘲笑着她：“年岁也不小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幻想着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