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冰
贡献者:白羽毛_4695,艾尚伊芙
一、白色的铝壶飘在空中
陈维应该算是个天才学生了,他十三岁就上了
大学。
这天晚上,陈维正在灯下写毕业论文,突然听刘妈妈和弟弟惊慌的叫声。
他心里一沉,随手抓起桌边的一根球棒沖进隔壁房间。
屋子里灯光朦朦胧胧,像是电流突然减弱了,昏暗中,妈妈和弟弟站在口,目光怔怔地望着屋角儿,一
把爸爸生前坐过的转椅正在滴溜溜地自动旋转。
自从半个月以前,爸爸心肌梗塞猝然去世 ,家里就始终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怀着对爸爸的仇恨在故意捣乱。
天花板的吊扇上会突然掉下一只拖鞋,床底下会突然发出陌生男人的痛苦呻吟声,爸爸生前珍藏的书籍会突然从书柜里飞出来,挂在墙上的爸爸肖像会突然掉在地上,玻璃镜框摔得粉碎……
现在,那只转埼又在旋转,接着“吱扭”—声,外屋的门被推开了。
陈维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看见白色的铝壶飘在空中。
妈妈冰凉的手紧紧抓住陈维的肩头低声呻吟着:“天呀!这是我放在煤气灶上的水壶啊!”
白色的水壶悬在屋门口的上空,咝咝地响着,铝壶下面燃着一团幽蓝的火陷,把屋子里映照得暗蓝暗蓝。
停了一会儿,壶里的水沸腾起来,冒着白汽,在空中晃动了一下,朝陈维直冲过来!
陈维飞快地跳到一边,他有意识要把水壶引得离开妈妈远些。他叫喊着,灵敏地闪出屋,顺着走廊一直跑到厨房里,把门反上。
悬在空中的水壶,竟然也 无声无息地穿过门板冲进了厨房,离他越来越近,而且壶身倾斜,似乎要把整壶开水都浇到他头上!陈维已经无路可退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灾难的降临。
然而,开水并没有浇下来。
陈维正感到奇怪,忽然訢到背后有“咕嘟咕嘟”的响声,回头一看,身后的煤气灶上也有一壶水正在沸腾
着呢。
奇怪!厨房里的开水壶并没有动呀,刚才那只飞来飘去的水壶是哪儿来的呢?
陈维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头顶上的水壶仅仅是幻影?
他随手关上煤气开关,煤气灶的火焰熄灭了,空中那一团蓝色火焰也熄灭了,上面的水壶也随之消失。
陈维骤然明白了,这个怪物搞的只是“海市蜃楼”式的幻影,用来吓唬人的。
陈维回到妈妈和弟弟身边,告诉他们:“不用怕了,这个怪物只能制造一些可怕的幻影,它根本伤害不了人。”“胡说,我会伤人的!”墙边的衣柜里突然传出愤怒的尖叫。
柜门被撞开了,里面的衣服被一股脑儿地抛出来。
柜子里有个矮粗的灰色影子,影子边缘亮亮的,像是一圈光环,中间部分却像烟雾一样模糊不清。
“我会伤人的,因为……因为你们伤害了我!”灰影子在衣柜中东扭西歪地挪动着身体,从看不见的嘴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尖啸。
突然,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庞上出现了两个白色的玻璃球,那是一对没有瞳仁的眼珠,瞪得圆圆的,滴溜溜地转着,一下子从眼眶里飞出,伸出去两尺多长,就在陈维眼前,凶狠地盯着他。
陈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那对眼珠又倏地缩了回去。
灰影子尖啸着,从柜子里飘出来,飘到陈维的头顶上,挥舞爪子一样的手向他压来。陈维本能地举起手中的木棒抡过去,像是打在什么软绵绵的物体上,灰影子被拦腰截成了两半。
“啊——”灰影子疼痛地尖叫着,上半 截身体飘到了空中,在天花板上飞来飞去,下半截身体在离地板半尺高的地方漂浮着。
它们各自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终于又合到一起,慢
慢地衔接上了,但中间留了一条痕迹,它笨拙地钻进已经关合上的大衣柜的缝隙,
“抓住它!"陈维打开衣柜门,里面什么也没有。
“哥哥,它在这儿呢!”弟弟指着写字台下面喊,那儿正透出一股亮光。
陈维冲了过去,亮光又倏地钻进了地板。
—会儿,从书房的窗口又透出那股亮光来,“它在那儿!“妈妈喊。
陈维又冲进书房,这时候,灰影子好像很疲倦晃晃悠悠拼命地往角落里钻,它钻进了书柜后面的缝隙里。
陈维用力一板,"哗啦啦,书柜倒了,他发现灰影子的一条腿也被书柜压住了。灰影子靠在墙角喘息着,费劲儿地抽动着身体,它身体的边缘渐渐变得朦胧暗淡,只有中心部分还隐约发亮。
陈维试探着用手摸了一下灰影子,滑腻腻的,是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灰影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发现灰影子头顶的墙壁上有一扇小门,像一本精装书那么大。它隐藏在书柜后面,若不是书柜倒了,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这小门后面藏的是什么呢?
二、藏在墙洞里的硬皮本
陈维打开小门,发现墙壁的暗洞里有一个硬皮本子。他取出来打开一看,是父亲的一本实验笔记,里面还夹着一张照片。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朦胧月光,他隐约看见,照片上是一个驼背的矮子,驼背矮子的嘴很大,下颌向前突
起,使人很容易联想起动物园里的猩猩。
驼背矮子耸着肩,一双小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陈维看着,感觉这个人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蹙着眉头费劲儿地回想,啊,总算回想起来了。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那一天,他和父亲在街上看一
个杂耍班子的表演,其中有个小丑使他感到既可怜又看点儿恶心。
这个小丑长得太丑了,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难看的人。他个子有—米多高,前鸡胸后陀背,腿和臂都很短小,屁股是歪扭的,好像被接骨师接错了部
位。更可怕的是那张脸,额头和嘴巴特大,却是塌鼻
子,只有那双小眼睛显得很有灵气。
驼背矮子在杂耍班子里的地位显然是最低的,他们
管他叫“大妖怪”,叫“人狗儿”,把他当成—个演出道具,没当做人来对待。杂耍班子有一个叫“巨蛇与美女”的节目,他们故意戏称驼背矮子为“美女”,让一
条大蟒在他身上一圈圈盘绕,缠在他的罗锅背和小脖子
上,大蟒头和驼背矮子脸对脸,瞪着凶狠的大眼睛,伸
出长长的信子舔驼背矮子的额头,然后张开大嘴把驼背
矮子的头吞下去又吐出来。此时,驼背矮子似乎已经处于一种昏迷状态了。
除了表演这个节目外,驼背矮子似乎还会—种神奇的幻术。他用黄中带绿的眼珠,死死盯住马戏团里的—
只猫或一只猴子,这些动物就像中了魔法—样,迷迷糊糊地充当起“人”来,它们会直立起后腿,像人一样地
手舞足蹈,嘴巴里还莫名其妙地蹦出—两句人的语言:
"快鼓掌啊!"“请给点儿钱吧!"
现在,陈维对这驼背矮子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只觉得他被别人耍弄、让蟒蛇吞吞吐吐,有点儿可怜。可
是,驼背矮子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父亲的笔记本中呢?
陈维抓起照片呆呆地看着,蓦地,一个不祥的念头
涌上他的脑际,他发现这个驼背矮子和灰影子的形状十分相像!
陈维急忙拉开灯,翻看父亲的笔记,也许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呢!陈维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不觉念出声来——
让意识和肉休分离,这在观代人的眼光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和极其荒诞的天方夜潭式的幻想。但我要说,这种可能在未来是存在的。
现在关于人体科学和人类潜能的种种探索和研究都
在进行,已涉及到这门最新科学的边缘,那么,大胆地
设想:人的意识和人的身体分离,就不足为奇了……
念到这里,陈维不由得眼皮扑扑乱跳。他记起来,
父亲在发表这一惊世骇俗的见解时曾使科学界大哗,甚至有人称之为“疯子的狂想”。
时隔不久,父亲的一次演示实验使参观者目瞪口呆。试验者是一只猫,把猫放进一个布满复杂线路、完全用电脑操纵的仪器中,经过一系列化学、物理反应,一个猫影似的东西从机器里飘了出来,在大厅上空飘来荡去。
父亲又按动橾纵机的电钮,从仪器的缝隙里滑出一个薄纸片似的猫,父亲用灵巧的手,像剪影一样,把薄薄的猫身体剪成兔子的形状,染成蓝色,重新放进仪器中去,在空中飘落的猫的影子也滑进了仪器。
过了一会儿,等再打开仪器,从里面蹦出一只蓝色的兔子来,“喵喵”地叫着。
“我们可以称之为兔子猫。”父亲望着吃惊的人们说,“因为,它虽然具有兔子的外壳,它的神经系统却地地道道是猫的!”父亲的研究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然而不久以后,父亲却突然中断了他的研究,而且没有宣布任何理由,这一直是个谜。
陈维隐约预感到,答案可能就在这本笔记里面!
他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笔记本里详细地记录了各种试验的数据,包括“让猫灵魂出壳”的演示试验的全过程的记录。
陈维发现父亲的知识十分渊博,不仅对医学、史物学,就连化学、物理、声光、电磁他都很精通。从笔记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研究踌躇满志,他写道"关于动物肉体和神经系统分离的研究,使我产生了极大的信心,下一步将把这种研究用于人体。那样,人类将会变得更加完美。通过对两部分分别加以改造,可以达到美的躯体和高尚灵魂的统一。目前最关键的是,要能找到一位完全自愿做这种献身实验的人……"写到这里,父亲的笔迹重重地一顿,在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这个人是谁?会不会就是照片上那可怜的驼背矮子?陈维急切地往下看。
渐渐地,陈维的手心冒出汗珠,好像一块冰滑过脊背,他感到一阵阵寒意。毫无疑问,第一个作人体试验的就是那个可怜的驼背矮子!父亲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做这种试验,是他完全自愿,还是父亲欺骗了他?这些,本子里都没有记载。但在最后几页,对那次试验及后果,父亲却作了绘形绘声的描述——
仪器已经启动了,它的形状挺像一个横躺着的小型宇宙火箭的机舱。驼背矮子打开了舱盖,刹那间,他似乎犹豫起来了。机舱里,变幻的彩色闪光使他有点儿恐惧,他回过头来,困惑地眨动着小眼珠,问我:“先生,那光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普通的闪光。”
"他会伤害我吗?"
"不!不会,你在里面会感到很舒适!"我安慰他说。
驼背矮子向上迈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怀疑地问:“你真的有把握吗?”“有!我有十分的把握!我已经用动物成功地做过数十次试验。”他的脸突然红了,迟疑地说:“先生,我虽然长得丑,但毕竟是人。”这话像重锤一样打在我的心上,我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下,做人体试验我真的有绝对把握吗?我变更胆怯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最好再考虑一下,尽管试验很牢靠,但也许……会出现预料不到的……”驼背矮子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我说:“先生,我不怕,马戏团那种非人的上日子,我已经过够了。”说罢,不等我回答,头也不回地钻进闪着光亮的仪器舱里,随手盖上了盖子。
圆筒状的仪器缓缓旋转着,随着嘟嘟的响声,向四处放出一圈圈的光波。实验开始了,一切已无法停止了。此刻我却完全平静下来,仿佛又恢复了信心。我有条不紊地操作,记录各种数据。在这个四面都遮上幕布的屋子里,只有我和这个旋转着的古怪的金属圆筒。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圆筒的闪光消失了,顶上的金属盖子自动裂开一条细缝,一个蓝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缝隙中滑出,飘落在空中……驼背矮子的神经系统与肉体分离了!现在,飘在我头顶上空的可不是个普通的影子,它是驼背矮子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如果不怕“迷信”这个字眼,也可以称作灵魂吧!我按动操纵仪器的电钮,一张薄纸片似的东西从圆筒前部滑了出来,我和我它为纸片,是形容它薄,但这绝不是纸片做成的,也不是什么其他合成塑料,而是经过超级压缩的人的器官和细胞组织。想一想吧,把身躯压成纸片那样薄,不伤任何部分,并经通过修整,最后使它恢复原状,这该需要多么高超的技术呀!可我做到了!我捏着矮子薄纸一样的躯体仔细端详,怪不得他不愿做这样一个人,他实在是太难看了,很难想象还有比我手中这幅“画”更难看的东西。可是现在,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使自己的形体变得更美了!我望着这丑陋的“画”自言自语:“我把他改成什么样子呢?”“当然是最美最英俊的样子!”我的头顶突然传来滑稽的声音。是那蓝色的蚊子,像精灵一样在我头顶上飘着,他也在欣赏自己的尊容,并且能讲话,这足以证明人和动物的不同。
“太难看了!这简直不是人的容貌!”蓝色影子望着自己的躯体轻蔑地说。
“那你要什么样的容貌呢?”我微笑着问。
“先从五官谈起吧!”影子一本正经地说:“眼睛,你见过意大利影星索菲亚罗兰的蓝眼睛吗?那真是美极了!”
“十分抱歉,我没有见过,我不太喜欢看电影!”我抱歉地说。
“那你可以到街头看一下电影海报上的招贴画,那儿有她的照片;至于嘴巴嘛,扮演佐罗的影星阿兰德隆的嘴巴是最漂亮的,我就要他那样的好了。”“等一等。”我打断影子的话,“这两个影星好像是一女一男,女人的眼睛和男人的嘴巴!”“那有什么不可以?”影子振振有词,“既然我做过世界上最丑的家伙,现在自然应该最美才公平合理。至于身体,我要芭蕾舞演员的身体,和世界短跑冠军的腿,这样我既可以是舞蹈明星,又可以是体育明星;拳头嘛,您不妨按拳王泰森的样式,听说他一场拳击就可以赚到两千万美元,还有……”蓝影子不停地在我头顶上晃来晃去,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我觉得他未免太贪心了,这根本做不到,况且那么组合也不符合美学观点,说不定比现在的模样还难看。
影子还在那儿没完没了地乱说:“另外,我想您让我的身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比如果汁或柠檬的香味,就会吸引所有美丽的女人,这对您来说太简单了。”“让人体带香味?”我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这可是个挺不错的设想,看来这个驼背矮子的脑瓜还是蛮灵的。
我顺着思路想下去,如果人出的汗、排的气,都带着一股异香,而且是各种各样的香味,那么香水之类的东西全都用不上了。我望着手中纸片似的躯体,忽然觉得,让香水融进每个细胞,让人体本能地成为高级香水库,这再容易不过了,只要把这薄片用香水浸泡一下就成了。
我抬起头来,望着漂浮的影子说:“我先让你带上香味,然后再做身体整形。“我从抽屉里找到一瓶香水,滴一点儿在薄片上,香水立刻浸了进去,满屋子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
第二步是整形,我把激光整容器拿了过来,可还没动手,围绕“眼睛”问题,我和影子就展开了争议。他非要那女影星的眼睛,而且固执得要命,没办法,我只好把实验室的门锁上,跑到街头去看电影海报。
等我回来时,听见屋子里面影子在尖叫。我顿时感到不妙,急忙打开锁,冲进门去,坏了!我看见一只老鼠在地板上抓着嚼着那卷成一小卷的薄片。老鼠把沾了香水的薄躯体当成香馍馍,并且已经咬成了乱乱的一团。
“身体!我的身体!”蓝色影子在空中惊慌失措地飘着,发出凄惨的叫声。
我大喊着扑上去,老鼠叼着薄纸片飞快地钻到桌子底下不见了。
老鼠把驼背矮子的躯体拖走了,仅留下了他神经系统形成的蓝色影子。
对于这次试验,我曾设想过种种可能的意外,唯独没有预料到一只可恶的老鼠,使我的试验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圆筒状的仪器又开始自动运转了,放出一圈又一圈 的彩色光环,不断发出“嘟嘟”的信号示意:还原进程可以开始。
然而此时,我已经没有那薄片状的躯体可以放进去了。可怜的蓝色影子像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地在空中荡来荡去,从看不见的嘴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喊:“先生,怎么办?”“你现在感觉怎样?”我怔怔地站立在那里,茫然地问。
“感觉?我只感觉自己是一个影子,一股烟,一团气!”蓝色影子呻吟着。
“这种状态难受吗?”我含混地问。
影子在空中荡了一下,惊叫起来:“你问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叫我这么待下去?这可不行!”他飘到镜子前面晃着,突然发怒地尖叫:“这副样子简直不是人!是鬼、是幽灵!快还给我原来的榇子吧!”他在我的头顶上飘荡着,扭曲得几乎变了形。
“这会儿恐怕不行,因为你的躯体被老鼠拖走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蓝影子痛苦地问。
“等我把你的身体再造出来。”“您能吗?”影子充满渴望。
“我想能!”我自信地回答。
以后我才发现,我的这个回答太轻率了。尽管我中断了精神和躯体分享的研究,全力以赴去制造一个新的人体。但其中一个难点却攻不下来。一天又一天,我始终被这个障碍阻拦着,无法逾越过去。
影子以为我在欺骗他,他变得愈发不耐烦和急躁起
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影子的颜色在变,由灰蓝变得灰
绿,出现了一块块亮斑,这是衰老的迹象,他离开自己
的躯壳太久了,影子自己大概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昨天晚上,他飘到我的书房里,提出个所谓的补
救办法,要我设法把另一个人的神经系统从躯体中分离
出来,再把他注入进去。我当然不能那么做,我拒绝了他……
父亲的笔记到此结束了。
陈维合上笔记本,他的心像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公平地讲,驼背矮子过去虽然丑,但毕竟还属于人类,但现在却连人也做不成了。使驼背矮子坠入这种悲惨命运的直接过失者,恰恰是他的父亲。D
父亲是有过失的,他在临死前,虽然受到痛苦的良心责备,但始终没有勇气向儿子讲出真相。
一想到这些,陈维感到十分痛苦。他面对驼背矮子的影子,突然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羞愧和负罪感,为父亲,也为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急忙离开桌子,抓起台灯,移到屋角。
灰蓝色的影子还在那儿,但轮廓更加模糊,颜色变得更暗淡,更透明了。只有胸口的地方,还绿得发亮,
他快要完了。
驼背矮子的死是父亲造成的,而自己又盲目地加速了这个过程。陈维望着影子,涌起—种悲哀:“你感到
疼痛吗?真对不起……你还没有死,对吧?”他惊慌失措地对暗淡的影子说,"你的事我刚知道……你不会死的,我一定想办法不让你死。"
陈维自言自语着。虽然,他知道影子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陈维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暗暗保证:"我一定要救
活他,要使他恢复人形,虽然他心里一点儿把握也没有,但他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
陈维虽然才十五岁,但他从小喜欢生物和医学,一
直跟爸爸学习,已经学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他希
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弥补爸爸造成的过失。他想,也许能找到一个躯体,让影子依附进去,就像树苗重新回到土壤一样,使他重新恢复生命。
可是,哪个活着的人愿意把自己的躯体献出来呢?猛然,陈维听到身后一阵沙沙的响声,那是一种极细微的声音,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回过头去,看见一只猫,一个黑猫,正从敞开的窗子探进身子,两只绿荧荧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三、阴险的黑猫
爸爸生前的实验室里,封闭的仪器全被打开了。陈维穿起爸爸的肥大的白大褂,怀着一种紧张而亢奋的心情做着实验。
屋角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缸里注满了橘黄色的液体,
影子在液体中漂浮着颜色变得深了一些。身体亮的部分更多了,他的生命又有了复原的迹象。
这是橘黄色液体的威力,陈维看见过爸爸用他发明的这种新型药水,能使人奇异地返老还童半小时。最成功的那次试验是把一只皮毛几乎掉光的老猴放进去,取出来时,竟变成毛茸茸的小猴。遗憾的是,仅仅过了几十分钟,老猴子又复原了,而且变得比以前更衰老。
这种药水目前还没有什么更大的实用价值,顶多能用在抢救垂危病人时,延长一些抢救的时间。现在影子恰恰需要这难得的半小时,他在黄色的液体中轻轻地晃动一下,似乎还发出一声低低呻吟。
“喂!你感觉怎么样?”陈维朝玻璃缸大声喊。
没有回答,他好像还在昏迷中。
陈维决定不再等待了,他迟疑地打量着屋子中间的
圆筒,有点拿不准,父亲这套实验仪器在实验室中封闭
了近一年,现在是否还灵敏。
"喵——喵——"金属圆筒里传出了黑猫的叫声,
它待在里面已经不耐烦了。陈维不再犹豫了,他轻轻地按动手中的操纵器按钮,圆筒立刻旋转起来,放出—圈一圈的彩色光环。
陈维手心捏着一把汗,紧张地注视着,他是第一次
操纵这台机器,真不知会出现什么意外的结果。
圆筒越旋越快,彩色光环连成—片耀眼的白.光晕。
终于,随着一阵“嘟嘟”的声响,金属圆筒上面的盖子裂开一条细缝,一团蓝色的烟雾从筒里飘到空中。
那是一个影子!—只猫的蓝色影子,晃着柔软的身躯,在空气中轻悠悠地荡着!
成功了!陈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玻璃缸中取出薄薄的猫的躯体,它软软的、滑腻腻的,若有若地我,像是一片极薄的海蜇皮,又像是一摊水。
“喂,你醒了吗?"陈维又—次大声问,手指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
影子大概被撞痛了,身体微微抽动,随即变得更加松软。看来,只有做完之后再向他详细解释了。圆筒里又发出“嘟嘟”的响声,陈维把影子从张开的缝隙放进圆筒里。圆筒闭合了,迅速旋转起来。
那只猫的影子还在上面飘着,一次又—次地降低靠近圆筒,想钻进去,但被圆筒放出的彩色光环一次又一次地顶了上去,狼狈地在天花板上飘荡着。
圆筒停止了旋转,筒壁自动向四面打开,—只黑猫精神抖擞地立在当中,全身的毛色乌黑发亮,一对黄眼睛炯炯放光a
"这是什么地方?"黑猫的眼睛闪出一种迷惘,它转着脑袋往四面看,"我好像以前来过这儿,啊,记起来了,这是使我影子和身体分离的地方,难道过去那些只是一场梦?我感觉我的形态已不像过去那样虚无飘缈了,一定是我又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它用人的声音欣喜地狂喊,随后从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响亮的猫叫。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发出猫的声音?”黑猫怔住了。
“您听我解释。”陈维有点儿慌张。
“给我镜子,快给我镜子!”黑猫已经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毛。
它慌乱地一跳,跳到墙旁子镜子前,镜子里是
一只雄壮威武的大黑猫。
“天呀!我怎么成了猫?”它哆嗦了一下,随即开始疯狂地跳跃,抓自己的脸,揪自己身上的毛,嘴里发出痛苦的号叫,“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猫!我是人!”
黑猫用身体猛烈撞击墙上的镜子,“眶当!”镜子碎了,玻璃片从它身上散落下来,它疲惫地卧在碎玻璃中间,一动不动。
“您听我说。”陈维红着脸抱歉地望着黑猫,“我父亲的事,我全知道了,我很同情您,我本想……只是因为当时,您影子的颜色已变得十分暗淡,您的生命马上就要结束,所以我不得不暂时把您的灵魂依附在一只猫
的躯体上,让您继续活着,等我研制出一个新的人体,再把您的灵魂移植进去。”
黑猫一动不动,瞪着仇视的眼睛,盯那个使它失去做人权利的圆筒,冷冷地、呀牙切齿地说:“够了!
你爸爸骗了我,你又来骗我,使我从人变成了影子,又从影子变成了猫!”黑猫狰狞地狂笑起乘,笑得浑身发抖,“猫是会咬人的,我要以牙还牙,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痛苦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
陈维听得心发凉,嗫嚅着还想解释。黑猫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纵身从屋顶的天窗跳了出去。
一连好几天,黑猫夜里出去,天亮回来。陈维发现,它终日不声不响,再没有说过—句人话,就好像驼背矮子的神经根本没有进到它的躯体里似的。
也许那影子已经死了,或是在猫的身体中发生了变异,完全失去了人的思维和语言功能?陈维暗暗地观察着,这只黑猫几乎像普通的懒猫一样,白天趴在沙发上或写字台下面,只有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舔掉盘子里的牛奶,吃光陈维放在碗里的馒头和鱼干,晚上则钻到床下去抓老鼠或者悄悄地溜到外面,直到天亮了才回来。
这天下午,陈维看到一幅很动人的景象:他七岁的弟弟正在逗黑猫玩,弟弟用绳子的一端栓着一个灰色的毛线球,另一端握在手中,灰色的毛线球在地板上跳来跳去,黑猫尾随着扑着蹦着,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声音里带着轻松和愉快。近几天来,陈维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
“噗!”黑猫灵敏地扑到了线球。
“好极了,你真棒!"弟弟开心地笑着,从口袋里取
出一条小熏鱼干丢了过去。
黑猫抓起鱼干,嚼得叽叽响。弟弟亲热地拍着黑猫的头,重新抖动起灰线球来。
看到这情景,陈维有点激动,弟弟比他强,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同这只黑猫达成谅解,而短短的一天,弟弟就和黑猫那么融洽、亲密无间了。
陈维悄悄地退了出来,他不忍心打搅这两个玩得正欢的伙伴。看到黑猫快乐,陈维心里感到轻松。
陈维在书房里整理父亲的笔记,他决心研究合成新的人体。也许驼背矮子的灵魂根本不存在了,也许他根本研究不出来,但他要最大努力去研究。
隔壁房间里传来弟弟和黑猫的欢叫声,陈维听得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合上书本,离开书桌,轻轻走到门口,从门缝向里张望。
追逐线球的游戏还在进行,比开始更热烈更有趣了。弟弟伏在地上,眼睛盯着黑猫,故意模仿黑猫的动作,他时而身躯蜷缩在地板上,时而跳起腾到空中,又“咚”的一声落到地板上,极力想抓住黑猫的尾巴。然而黑猫比他更灵活,一蹿一跳,爪子一缩一伸,猫地抓住了弟弟的裤脚,“刺啦”一声,扯开了个大口子。
陈维发现弟弟的两条裤腿已被扯成一条一条的了,他有点担心,这游戏有点儿危险,他不知弟弟的腿被猫抓伤了没有,他想走进去制止他们。
"喵喵!"黑猫欢快地叫着,往空中跳跃了一下。
"喵喵!"弟弟也欢快地叫着,跳得更高,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会摔痛。
弟弟只是淘气,没有什么危险,陈维又回到了书桌旁边,去看父亲的笔记。不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陈维,快来!"妈妈在门口急促地叫,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
"怎么啦?""你弟弟和猫在捉一个东西呢,弄得浑身是土!""哦!没事儿。"陈维松了一口气,"他和黑猫追线球玩呢!""不!不是线球!那东西在动!那东西肯定是活的,它还会叫呢!"妈妈脸色苍白。
真的,弟弟满身是土,正伏在地上,争着同猫追逐一个灰色的东西,原来是一只老鼠!老鼠吱吱叫着,仓皇乱窜,但一次又一次被弟弟或黑猫按在地板上。
"弟弟!"陈维大叫一声,弟弟同黑猫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老鼠趁机逃走了。
"你怎么抓那个脏老鼠!"妈妈训斥弟弟。
"嘻嘻,好玩!"弟弟龇着牙齿笑着,他的脸上和胳臂上有一道道血痕。
陈维发现弟弟的眼睛也有点异样,闪着一线黄亮亮的光。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惊愕地去拉弟弟的手。
弟弟动作敏捷,像猫一样地滑开了,嘴里莫名其妙
地咕哝:"眼睛就是眼睛,猫和人的眼睛都一样。"
夜晚,陈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心里十分不安。
不知为什么,一向胆小的弟弟偏偏要独自睡—个房间,现在他在干什么呢?
陈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眼前老是浮现出弟弟那古怪的眼光,夜色中,他眼睛的瞳孔竟是黄黄的一条细线。
这种眼光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陈维明白了,那是猫的眼光!猫的眼睛在黑暗中就是这样的眼光!
猫?弟弟的眼睛居然像猫?陈维顿时感觉情況不妙,他开始后悔让弟弟和这只猫在—起了。明天,对,明天就他俩分开,把黑猫带到实验室去。
"喵!"一声猫叫在宁静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晰。
"喵!"那猫又用同样的声调叫了第二声。
第二天一早,陈维推开弟弟的小卧室的门,看见弟弟和猫紧挨在一起,睡在地板上,身体蜷起一团,睡得很香。
"他连睡觉的样子也像猫了!"陈维慌乱地想。
他轻轻地走过去,想叫醒弟弟。蓦地,陈维的心怦
怦剧跳起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弟弟的嘴唇边上有一抹刺眼的殷红色,是污浊的血迹,上边还沾着几缕白色的毛!
这是怎么回事?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陈维抱起黑猫,走到外屋,把它放在椅子上,和它面对面地坐着。
"我知道你很痛苦。"陈维对黑猫说。
黑猫一声不响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当猫的滋味很难受,我真的根同情你。
您有怨恨尽可以发泄到我身上,但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弟弟,因为他是无辜的。"陈维诚恳地说。
黑猫卧在椅子上,一声不响,只是用一种阴沉的眼
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维。
这种目光使陈维感到很别扭,但他仍温和地问:
"请告诉我,我弟弟嘴边的血是怎么一回事儿?"
黑猫的眼睛透出一条亮亮的黄线,灼灼闪动着,好
像一团冰冷的火焰,它仍然一声不响。
陈维不再犹豫了,他抓起黑猫的脊背,把它放进已
经准备好的笼子里,提着笼子下了楼。在楼下的走道上,他碰到了后面楼里的邻居——一位胖胖的老婆婆。老婆婆满脸懊丧,提着一只淌着污血的死兔子。
"怎么了?"陈维不安地问。
"这兔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咬死了,像是黄鼠狼,连喉咙都咬穿了,这该死的!"老婆婆伤心地咒骂。
陈维赶紧转过脸去,加快了脚步。.
他来到后院,因为大楼守夜的老头儿住在那儿。老头
儿一个人,挺喜欢养猫养狗的,陈维把铁笼子放在那
儿,请老头儿代他照看两天,定时喂点儿食物和水,但—
千方不要放它出来。
这天晚上,陈维躺在床上,窗外的月亮特别亮,把斑驳的树影洒在床栏上,洒在地板上。夜,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夜风在响。
突然,"喵——"声叫,陈维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该死!"他低声咒骂,他明明亲眼看见守夜老头儿把猫笼子锁严了,可是黑猫居然又跑出来了,而且又在
弟弟的窗外叫了。
"喵——"那猫又重复了第二声。
陈维跳下床,光着脚,贴着墙壁,悄悄跑向弟弟的房间。
门虚掩着,从敞开的缝隙中,陈维看见弟弟缩成一团,卧在床上,昂着头,盯着窗子,玻璃窗子外面,有两只磷火般的眼睛,清冷冷的月光在玻璃上勾画出一只黑猫的影子。
黑猫叫了一声。
"喵!"弟弟也对着黑猫叫了一声。
啊!这第二声是弟弟叫的!
陈维不由打了个冷战,难道弟弟变成了猫?"喵!"
"喵!"弟弟兴奋地和黑猫呼应着,伏下身躯骤然—蹿,无声无息地落到地板上。他用四肢爬着走,比用两条腿走路还快。
他跑到屋角,直立起身,把手伸进三角支架上的金鱼缸里。
—陈"哗啦哗啦"的水响,他从金鱼缸里抓住一条金鱼,举到半空中,仰脸看着,突然放到嘴里 “咯吱
咯吱”,地咀嚼起来。
"喵喵喵!"窗外的黑猫叫得更厉害。
弟弟像被注入了兴奋剂,两手都伸到鱼缸里去了。
"弟弟!"陈维大声叫着冲了进去。
弟弟倏地回过头来,陈维看到一对绿荧荧陌生可怕的眼睛。
"啊——"弟弟龇着牙齿,阴冷地叫着,"呼"地一下向陈维扑来,陈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闪,弟弟的身影从他身边滑过。等他醒悟过来,弟弟已消失在黑暗中了。
最后,陈维是在守夜老头儿那个铁笼子里找到弟弟
的。弟弟浑身是土,像小狼一样卧在笼子里面,眼睛凝
滞不动,嘴里叼着半条小鱼。笼子门敞开着,黑猫不见
了,守夜老头儿惊慌失措地守在笼子旁边,看见陈维慌
张地说:“早上我一来,就看见你弟弟在里面,我一靠近,他就乱抓乱咬。”
"那黑猫是怎么出来的?"
守夜老头儿涨红了脸,结巴着:"要是你,碰到一只猫突然说话,并且和你聊天,你会怎样?还会把它关在笼子里吗?"他迷惑不解地嘟囔,"你从哪儿弄来这只会讲人话的猫?"陈维呆呆地自语:"它不是猫,是……我一定要找到它!"
四、大嘴、拳头、小兔子
太阳暖暖地照耀着,灰色的楼房,绿色的林荫道,
柏油马路上穿梭不息的各种车辆,都沐浴在明亮的阳
光下。
外号叫"小兔子"的小学生仰起脸来,看着一群飞翔的灰鸽子消失在远方,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已经在路边徘徊许久了,旁边绿棚栏里的小足球场上传来同伴们的喊声,他们在踢足球。今天不缺
人,用不着小兔子去替补,他又没事干了。
太阳把他的影子清晰地印在路而上,他个子矮小,
瘦骨嶙峋,面色苍白,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总带着一股忧
郁的神情。对了,还有耳朵,他的耳朵特大,而且无拘无束地向两边伸开,就是人们所说的扇风耳。
要是这耳朵长在别人头上,也许没什么,比如“大嘴”,他的耳朵也挺扇的,比小兔子的还厉害,可是没有任何人敢动一下。对小兔子就不同了,谁都可以去揪,他的耳朵总被人揪得红红的、亮亮的,难受极了。
他现在正胡乱地想着关于自己耳朵的事情,他想,如果自己的耳朵能带电就好了,最好电压是一百伏左右,既电不死人,又能让人害怕,那就让他们去揪吧。
先揪的准是大嘴,这个可恶的家伙倚仗自己身强力大,净欺负人,总爱楸他的耳朵。这回让大嘴被电得浑
身乱哆嗦,难受地跳着脚吱哇乱叫。
还有“拳头”,也应该电他一下子,他看见大嘴触电,肯定会不信,那就让他来摸好了,小兔子会把电攒得足足的,甚至耳朵会放出电火花,打出雷来,把"拳
头"打个大跟头……
小兔子想象着大嘴和拳头狼狈的样子,他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
"嘻嘻!"一只手从左边揪住了他的耳朵。
"嘻嘻!"一只手从右边揪住了他的耳朵。
揪得好痛,小兔子直着脖子动不了,他用眼角向两
边一瞥,心里顿时像小鹿一样,腾腾乱跳起来,正是大
嘴和拳头这两个小流氓,一边—个,二鬼把门似的把他夹在中间。
"喂!你看我这拳头像不像阿里的?"拳头故意在他面前
晃着拳头。
小兔子脸色苍白,紧闭嘴巴。他知道,如果回答“像”,郑哲会说“用不着你拍马屁”,客气地当
胸一拳;如果回答“不像”,'拳头又会说“你敢说不像”当胸又是一拳。反正说什么也得挨打。小兔子胸脯肌肉绷得紧紧的,准备挨那一下子。
不料拳头却没打,而是嬉笑着问:"有钱吗?借点儿买烟抽。"
“没有!"小兔子忙摇头。
"叫我翻翻!"拳头不客气地从上到下翻他的口袋,什么也没翻出来。
"把鞋脱下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嘴冷笑着说。
兔子刚刚松弛的心又绷紧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叫你他妈的把鞋脱下来!"大嘴打了他一个嘴巴,小兔子还是没有动。
两个家伙立刻凶狠地扑上来,把他摔倒在地,胡乱地踢他。小兔子拼命挣扎,但鞋子还是被他们扒下来了,鞋底里有两元钱,那是小兔子省下的早点钱,他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小兔子急了,哭喊着扑上去,又被推了个大跟头。
两个坏家伙把鞋子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扔,说:"自己检去吧!"拿着钱,吹着口哨,得意扬扬地走了。
小兔子坐在地上,光着脚,浑身是土,他感到异常
痛苦,羞辱和愤怒擒住了他的心。
"我要打死他们,撕碎他们!"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用一切脏话发泄自己的愤怒。
"这并不难!"他耳边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小兔子征住了,他抬起头,用泪眼四下张望,没有人,只有一只黑猫坐在垃圾桶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接着哭。
“这并不难!”又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小兔子不哭了,他用脏手抹着眼泪,又一次看那黑猫,那是一只挺大的黑猫,正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是你在说话?"小兔子惊愕地问。
"撕碎他们并不难。"黑猫嘴在动,眼睛发出绿荧荧的光。
小兔子害怕了,他觉得那猫的眼光很可怕。他一个人在这儿孤零零的,眼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马上离开这儿,连鞋子都忘记拿了。
"看着我的眼睛。"黑猫用清晰的人的语言说,“看着我的眼睛!”小兔子不由自主地转过脸去。
呀!那猫的眼睛是有点儿怪,亮亮的、深深的,像望不见底的深潭,那里面有一缕缕透亮的绿雾往外冒。
小兔子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可怕了,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他觉得那"深潭"的底似乎是蓝的,蓝得像冰,仿佛一直看到小兔子的心里,使他的心都变得冰凉冰凉的。
他感到有点儿发困,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不,这雾—直钻进自己的脑子里,让人看什么东西都是迷迷离
离的。
“看着我的眼睛!”黑猫的话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梦呓般钻进小兔子的耳鼓。
“看着我的眼睛,我可以赋予你魔力,帮助你报复你所恨的人,无情地打击他们,置他们于死地。”那声音柔和多了,很动听,令他感到亲切。
小兔子从来没有这么舒眼过,他快活得浑身战栗,
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语:“我在看,我在看着你的眼
睛!”他一点点向黑貓靠近,黑猫那绿荧荧的眼睛大极了,可以把他装进去,他毫不犹豫,一步一步走向那蓝色的深潭……
小兔子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靠在垃圾桶上,阳光亮晃晃的,温和地照着他的脸,被踢过的腿和屁股还隐隐作痛。周围并没有什么黑猫,连个猫的影子也没有,也许那仅仅是一场幻觉。
他爬起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轻悠悠地飘进他的鼻孔,他更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看去。垃圾桶边上有一堆烂鱼头,几只苍蝇在上边飞来飞去。他感到一阵恶心,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适应了这种气味,甚至心里痒痒的,不由自主地想用手去抓。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急忙爬起来,逃离了垃圾桶。他担心在再儿再停留一会儿,会愚蠢地把那烂鱼头塞到嘴里去的。
前面有人在南腔北调地胡乱唱,声音越来越近,拐弯儿了,是大嘴和拳头。他们用抢去的钱买了一盒烟,抽得头昏脑胀的,吐着烟雾,晃晃悠悠地走来了。他们
发现了擦着墙根走的小兔子。
“哟!这小子还在这儿!”大嘴咧着嘴说。
“瞧他那德行!”拳头也开心地吐了烟雾讥笑着。
这会儿,小兔子的样子确实很狼狈,头发乱蓬蓬
的,脸上满是泥汗,光着的一只脚,,踩在玻璃片上已经
渗出了血迹,可他不知道疼痛,他的脑子木呆呆的,还
在想着那猫的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喂,赏你一根烟抽。”拳头把半截烟屁股扔了这来。
小兔子蹙着眉头凝视着他,不动声色。小兔子的眼
前绿晃晃的,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眼前这两个人,他
似乎在哪儿见过,又好像很陌生,他眯缝着眼睛使劲儿地看着。
“我他妈叫你呢!”拳头被小兔子轻蔑的眼神激怒了,他举着拳头在小兔子鼻尖晃着,威吓地说,“认识这个吗?”
大嘴也把脸凑得近近的,“噗”的—口烟雾喷到小兔子的脸上。
刺鼻的烟味使小兔子瞬间清醒了,他认出来了,是
大嘴和拳头,他们抢过他的钱,并打了他,他正想找他们报仇呢。
小兔字的脑袋“嗡”地一下涨大了,咬牙切齿地说:"浑蛋!把钱还我!"
这个瘦猴似的小兔子,竟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真是找死!拳头抡起胳膊,给小兔子当胸一拳;大嘴从下面踢了小兔子一脚。
小兔子晃悠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气得眼里几乎喷出火焰,那是一种绿色的炽热的火!
这火沿着血管向他周身乱窜,他感到十分狂躁,狂燥得身体要炸裂开,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要找个地方发泄!
他双手抓住自己的喉咙,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呜咽着。
“这家伙怎么了?”他听见旁边有个声音说。
小兔子睁大眼睛看,是两只老鼠,两只大老鼠,在他面前蹦跳着,一股狂喜涌了上来。啊!他就爱吃老鼠!老鼠在夜间看见他都应该害怕,怎么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耀武扬威?该死!
小兔子激动得毛发都直立起来,他"猫"地叫了一
声,朝其中一只老鼠扑去,用手抓住它的背。
大嘴吃惊极了,他简直不明白,他面前这个小兔子
怎么会一下子整个身体都飞悬到他的头顶上,像只凶猛的豹子一样。"嚓!"尖利的手指把他的衣服划开了一尺
长的大口子,他吓呆了,满脸恐怖地伏在地上,任凭小
兔子在他背上压着。
"嗬!这小子还会点儿武功!"站在旁边的拳头逸凶狠地用脚猛踢小兔子,拳头雨点儿般向他身上打去。
小兔子丝毫不感觉疼痛,他甚至有点儿奇怪,一只老鼠怎么敢搔描的毛?老鼠应该狼狈地逃窜才对。小兔
子威慑地又叫了一声,"忽"地朝拳头蹿去,他发现这只"老鼠"不够老实,双腿双脚乱蹬,小兔子有些不耐烦了,本能地一张嘴,咬住了老鼠的背,鲜血滴滴答答
淌出来。
小兔子更加兴奋了,他知道,猫收拾老鼠的最后一道
工序,是咬住喉咙,置老鼠于死地。但小兔子还在还不饿,他还想戏弄—下这两只吱吱叫着、打着滚儿的老鼠。像所有的猫一样,他觉得老鼠的哀叫是最美妙的音乐。
渐渐地,仿佛身体里的狂躁发泄尽了,小兔子感到一阵疲劳,眼睛涩涩的有些睁不开,脚下的太地似乎在剧烈地晃动。
他迷迷糊糊看见,两只"老鼠"蹒跚地移动着逃走,他后悔极了,后悔没有去咬它们的喉咙。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昏厥过去。
醒来时,小兔子发现自己躺在小胡同里,一位戴眼镜的陌生少年注视着他。
"你终于醒了。"少年轻轻地舒了口气。
小兔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指和地上都是斑斑血迹,旁边还有一只鞋子,好像是拳头的,只有他喜欢穿带黄条的足球鞋。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少年问他。
想起刚才的情景,小兔子感到—阵惶惑不安,他闭
上嘴巴不吭声。
“你看见过一只黑猫吧?”少年使劲儿盯着小兔子,“我从你眼珠里看出来了。”一想起那只黑猫,小兔子感到一阵恐惧和厌恶,他扭过头去,仍不回答。
“你要看见了,一定告诉我。”年年急切地说,“我叫陈维,我知道你看见过,你的嘴角还有血。”小兔子一摸,啊,真的有血!自己真的咬人了!想起那情景,他吓坏了,慌慌张张爬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丢下陈维跑了。
五、发疯的孩子
校园里静静的,蝴蝶扇着白色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着,落在粉色的月季花上,落在小姑娘“蓝蝴蝶结”的头上。她老扎着蓝色的蝴蝶结,人们都这样叫她。
蝴蝶的白翅膀一张一合,坐在对面石凳上的小兔子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得努了努嘴巴。
“你在看什么?”蓝蝴蝶结忽闪着黑亮的眼睛。
“我在看……”小兔子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蝴蝶……它落在你的头上了。”“快!快抓住它!”蓝蝴蝶结一动不动。
小兔子犹豫不决,他不知该不该去接触一个女同学的头发,尤其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儿。
“快呀!”蓝蝴蝶结小声地催促着。
小兔子迟疑地伸出手去,还没等他靠近,蝴蝶已经盈盈地飞走了。这样最好,小兔子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儿遗憾,好像丢了点儿什么。
像班里所有的男孩儿一样,他对蓝蝴蝶结抱有强烈的好感。这个女孩儿不仅学习棒,长得漂亮,而且心肠好,不允许别人欺侮他,不止一次地保护过他。这使小兔子内心里充满了感激,十分渴望能成为这个女孩儿做些事。
他幻想过:在一个没有人为的山谷里,他在陡峭的林间山路独自行走,突然碰见了她,她的腿扭伤了,伤得很厉害,不能走路,他毫不犹豫地背着她,走出山谷。
或者,他和同学们乘坐轮船在大海上游玩,船突然被狂风吹翻了,所有的人都掉到海里。小兔子抓住一个救生圈,随着海浪漂着,他发现前面有个女孩儿在海水中挣扎,是蓝蝴蝶结,她已经一点力力气也没有了,正用渴求的眼光望着小兔子。但救生圈只能一个人用,于是小兔子毫不犹豫地把救生圈扔了过去,在蝴蝶结还没来得及把救生圈推回来之前,小兔子向她投去最后一个微笑,沉到了水底……小兔子不止一次陶醉在这些美妙的幻想中,然而,却只是停留在幻想阶段,现实从未给他一个哪怕是很小的机会,包括刚才的抓蝴蝶。
蓝蝴蝶结笑着,对刚才的事一点儿也不介意,“给!”她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画片递给小兔子。
“这是什么?”小兔子不解地问。
“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要我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到家里去,你可一定要去啊!”“要好的同学”,蓝蝴蝶结竟这样称呼他!小兔子的眼睛有点儿湿润。他早就听说蓝蝴蝶结要过生日了,他节省下来的早点钱,就是要给她买礼物的,可惜被那两个坪家伙抢去买烟了。
“我会去的,我一定去。”小兔子喃喃自语着,低头看那张请柬。
生日请柬是蓝蝴蝶结画的,画得十分精致,对折过来,封面掏出一个心形的“窗口”,一个滑稽的米老鼠捧着一束鲜花从“窗口”里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
米老鼠!老鼠!不知为什么,小兔子的身体蓦地战栗了一下,好像隐藏在心里的什么东西突然被触动了,蠢蠢欲动。似乎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齐住外涌,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很可怕,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你怎么啦?不舒服?”蓝蝴蝶结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小兔子感觉脑子似乎有点儿迷乱,好像有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瘦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老鼠……老鼠,好像老鼠与他有点儿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喵!”他听到一声猫叫,在他对面的灰色房顶上,
一只黑猫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黄亮亮的眼珠灼灼闪光地注视看他。
“喵!”黑猫又叫了一声。
像是有一股魔力缠绕着他,小兔子的嗓子痒痒的,不由自主地也“喵”了一声。
刹那间,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那些可怕的画面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猫,一只邪恶的猫,他想发作,他感到心里暴躁得想抓、想咬。眼前有个东西,像是一只诱人的老鼠,又像是蓝蝴蝶结。
“小兔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哆嗦?”他听到蓝蝴蝶结的喊声,这喊声使他稍微清醒一些了。他拼命控制自己,费劲儿地思索着,对自己说,面前这个不是老鼠,是他最要好的同学,准备请他今天晚上去过生日,怎么能咬她呢?怎么会有这个可耻的念头呢?不!我不
能!小兔子呼呼地喘息着。
“喵!”房顶上的黑猫又叫了—声。
奇异的声浪刺激着小兔子的耳膜,他的脑绕嗡嗡作响,眼前晃动着一圈圈灰色的光环,“我是猫!我就是猫!我不能是别的!我恨世界上所有的人,他们都使我痛苦过,我也要叫他们痛苦!”小兔子牙缝里挤出低低
的吼声。
“你怎么是猫呢?你是小兔子呀!”面前那个来西在
吃惊地叫,—对黑亮亮的眼睛焦急地望着他,使他心里
感到一阵温暖。他记起来了,这是蓝蝴蝶结深深地印在
他心中的眼睛。
可这眼睛怎么长在老鼠脸上呢?
老鼠是蓝蝴蝶结?
小兔子骤然一惊,下意识地从胸膛发出叫喊:“你快走!快走!”
“不!我送你去医务室!”
“喵!”房顶上的黑猫又—阵急叫。
“喵猫!”小兔子昂起头来,不由自主地应和,他看见了黑猫的眼睛,绿荧荧的鬼火般的眼睛,望不见底的灰蓝色的深潭,仿佛有两道冰顺着光束滑了过来,滑进他的胸腔,滑向全身。他感到全身一阵冰冷,似乎最后一点温情也被消尽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拼尽气力狂怒地喊:“走!”异常粗暴地把蓝蝴蝶结推向一边。
小姑娘站不稳,仰面倒在花坛上。她心里十分着急,小兔子一定得了急病,她想爬起来去扶他。
她看见小兔子黑色的眼睛变绿了,没有一点儿往日的安宁忧郁,那是—对疯狂的眼睛!他的头发向四面直立着,两手弯曲得像爪子,龇着牙齿号叫着,像野兽一样向她扑来,小姑娘吓坏了,惊恐地大叫起来……
老师和同学们闻声从四面八方跑来,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蓝蝴蝶结脸上身上被抓了许多道道,吓得晕了过去。小兔子在她旁边,像一头小狼似的,眼睛闪着凶恶的绿光,不声不响地舔着自己指尖上的血。
“这孩子一定疯啦!”一位女老师惊慌地叫。
两个男教师试着上去抓住小兔予,小兔子弓着身躯,两手像爪子一样伏地,喉咙里低低地吼着,眼里射出凶恶的光,似乎瞬间就要扑地来。
两个男教师踌躇了,在离小兔子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躺在地上的蓝蝴蝶结和旁边的小兔子,不安地讨论着。
“我看得抓住他,不然,那么多学生在这儿,会出事的!”校长脸色苍白地说。
又走来几个小伙子,他们是在附近盖楼的建筑工人,也被叫嚷声吸引过来了。他们拿着木棒,从四面一点点靠近小兔子。
“请不要打伤他,他只是个孩子!”校长在后面担心地喊。
“放心好啦,我们只是吓吓他!”一个强壮的小伙子说。
包围圈越来越小,小兔子感到了危险,他的头发根根直立起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强壮的小伙子试图去抓他的一只胳膊,“呼”的一下,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胳膊上已经挨了一口,紧接着,小兔子猛扑过来,把他压倒在地上。
其他几个小伙子荒了,急忙用棍子打小兔子。其中一下打在小兔子的头上,他晃晃悠悠,站立不稳。小伙子们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有人找来了绳子,大家
七手八脚,把小兔子梱了起来。
小兔子动弹不了,像一头被囚禁的小兽拼命挣扎
喉咙里呜呜地响着。
"怎么办?送警察局吗?"有人慌乱地问。
"送警察局干什么,叫救护车送医院。"校长抹着头
上的冷汗说,“先把他送到一间屋子里。”
小兔子被送进楼下的一间储藏室里,铁门,四面都是墙壁,只有天花板上有一个透气的小天窗。
救护车来了,追在救护车后面的还有陈维,他是得
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老师和医生们打开紧锁的铁门,他们都惊呆了:躺在地上的小兔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堆绳子散乱地堆在地板上,屋顶小天窗的玻璃被打碎了,一缕光线从上面洒下来。
这么高的墙,这么小的天窗,他是怎么逃走的呢?真不可思议!只有陈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使他更急切地想要抓到那只黑猫。
六、面包婆婆的小院
面包婆婆是位非常富有的老太太,她死去的丈夫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一所大房子,但也留下了寂寞和孤独。
她没有孩子,这个善良的老太婆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周围的孩子身上了。她经常给孤儿院捐款,买些书籍、食品和各种小玩具送给邻居的孩子们,请孩子们到家里去做客。
除此之外,她身上总是带个挺大的书包,到了哪儿,看到人家遗弃的小动物,比如小狗、小狗、小刺猬啦,就装进书包里带回去,把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孤儿”们收养起来。她家已经有了五只猫、三条小狗、两只刺猬和一只跛腿的小猴子。
这天黄昏,面包婆婆独自一人在林荫道上散步,当路过一所旧房子的废墟时,听到一阵小猫的凄凉的叫声。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心想,这一定又是哪家的小猫被扔掉了。
面包婆婆循声走过一道斑驳残破的矮墙,看见小山似的垃圾堆上,有四五只野猫正挤作一团抢食吃。一只瘦弱的小花猫使劲儿叫着,在大猫的屁股后面拼命向里挤。
“你那么小,怎么能抢过它们呢!”面包婆婆自言自语着走上前,想把小花猫放进自己的大书包里。
忽然,她怔住了,她分明看见,在大猫中间,有个孩子像猫一样地挤在那儿,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沾满了草屑和树叶,身上的衣服已辨不清原来的颜色,早已撕成碎条条了。纤细的腿上、胳膊上有—道道的伤痕,瘦小的身躯蜷成一团,两只肮脏的小手像爪子—样抓住一个烂鱼头,香喷喷地嚼着。
“啊!多可怜!”面包婆婆忍不住低声说,"你不要吃,那东西很脏。"她说着想抢过那个烂鱼头。
男孩子倏地扭过头来,面包婆婆看见一张肮脏不堪的脸和一双充满敌意、放着绿光的眼睛!
面包婆婆心里一颤,她没有害怕,这样的目光她见过,她以前碰到的许多肮脏的小动物也都带着这种敌视的目光,它们受的欺凌太多了。
面包婆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夹香肠的白面包,轻轻地递过去,脏孩子紧紧抓住手里的烂鱼头,像没看见一样,一动不动。
“吃吧,这是给你的!”面包婆婆疼爱地说。
脏孩子还是不动,面包婆婆想把面包送到他嘴边,“嚓!”脏孩子出奇的敏捷,把面包从她手中抢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面包婆婆的手被脏孩子的尖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她不觉得疼痛,她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可怜孩子的同情:“到我家去吧,一切全会好的。”脏孩子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仍用那用凶恶的眼光盯着她。肮脏的小花猫却“喵喵”地叫着凑上来,顺从地让面包婆婆抚摸它的头,用小舌头舔着面包婆婆手上的成包屑。
“当然也要带上你,可怜的小家伙!”面包婆婆微笑着,轻轻地把小花猫放进她的大书包里,然后回过头来,抱歉地对脏孩子说:“我太胖,抱不动你,只好委屈你跟着走了!”说着想用手去拉他,脏孩子敏捷地向后一退。
面包婆婆摇摇头,慢吞吞地走了。她发现脏孩子终于跟上来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脏孩子没站立起来,而是像动物一样用四肢走路,还有那眼睛,是绿荧荧的,带点兽性。会不会是狼孩或者猫孩?不会的,面包婆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狼孩不会穿着衣服。
甭管是什么,面包婆婆觉得自己有责任照看他,他太可怜了。
面包婆婆的家,是一个挺不错的小院。院中有个小草坪,种着各式各样的花,院墙爬满了青藤。她打开院门立刻有三只小狗跳跃着,争先恐后地向她跑来,亲热地向她摇着尾巴。
"看看,我又给你们带来了新朋友。"面包婆婆说。
三只小狗看见她后面的脏孩子,"汪汪汪"地向他大叫起来。脏孩子弓起背,龇着牙齿,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去去去!我不许你们这样对待新朋友!”面包婆婆假装生气地训斥,小狗们摇摇尾巴跑了。
"喵!喵!"五只小猫叫着从台阶上跑下来,一直跑到面包婆婆脚边,有两只跑到她身后,向着脏孩子"喵
喵!"叫。脏孩子弓起的背低了下来,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喵!",便用舌头去舔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了。
“奇怪!”面包婆婆诧异地想,“这孩子和猫倒是相通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葡萄架上的青藤中,有个影子一闪,一个漂亮的猴子滑了下来,抓住绿色的枝条三荡两荡,荡到面包婆婆身边,轻巧地落到她肩膀上,爪子伸到她的口袋里去掏东西。
“不许淘气。”面包婆婆拍拍猴子的背,然后回过头来,对卧在地上的脏孩子说:“这都是你的朋友,慢慢你就会习惯的。”她说着,从大书包里轻轻地掏出小花猫,放在脏孩子身边。
面包婆婆心很细,她想,让这流浪儿似的小猫和这孩子在一块儿,他就不会太孤独了。她把几片面包和两碗牛奶放在台阶上,然后开始忙碌起来,先到洗澡间准备好温水,又找来一套孩子穿的干净衣服,到院子里招呼:“喂,先洗个澡,你们太脏了。”脏孩子还在专注地舔碗里的牛奶,一声不吭。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面包婆婆问。
脏孩子似懂非懂地耸起耳朵,接着又低下头去舔牛奶。面包婆婆走过去,抱起浑身洒满面包屑的小花猫,果然,脏孩子也不声不响地跟在了她身后。
面包婆婆把小花猫放进澡盆,用手轻轻地接着水,小花猫感到很舒服,“喵喵”地叫着。脏孩子终于也跳进澡盆里了,身上还穿着撕成碎条条的脏衣服。
这个澡足足洗了三个小时,面包婆婆不仅要轻轻地给脏孩子搓洗,在不知不觉中悄悄丢掉 他身上的破衣服,还要把他头上的虱子抓出来,再用消毒水把头发洗净。
两个小家伙从洗澡间出来,都变得干干净净了。脏孩子变成了一个挺漂亮的小男孩儿,只是眼睛还是绿荧荧的,还像动物一样用四肢在地板上走。
面包婆婆打开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过去有个邻居的小女孩儿曾住在这里,房间里的一切都还保持原样,现在给这新来的流浪儿住正好,当然还要加上那只小花猫。
三天过去了,面包婆婆吃惊地发现,这男孩子太像猫了,他不睡床,同小花猫一起卧在地板上,始终用舌头舔牛奶。吃饭时,他卧在椅子上,而且特别喜欢吃生鱼,面包婆婆买来的几条鱼还没来得及做,便从厨房里消失了。她转了一圈,发现男孩儿和家里的那一群猫正围着几条生鱼咬呢。
面包婆婆失望了,她打算明天就去请医生,她断定,男孩子的大脑需要治疗。
这天下午,面包婆婆到小房间里整理邻居小女孩儿留下来的那些小学课本,小花猫和男孩子在沙发旁边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面包婆婆无聊地望着窗外,她感慨地回忆起过去,也是黄昏时分,当夕阳的余晖透过青藤架斜射进玻璃窗时,小女孩儿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大声朗读课文,声音悦耳动听,寂静的小院里充满了生气,而现在……
面包婆婆叹了口气,轻轻地打开课本,她想再看看
小女孩儿念过的那些段落。
突然,她感到有微微的喘息声,面包婆婆回过头,
她惊愕地扬起了眉毛,男孩子伏在沙发扶手旁边,正愣呆呆地注视着课文。他的眼睛有些异样,先前那种吓人的绿光消失了一些,变得柔和了。他的眼珠直直地看着,紧蹙着眉毛,显出一种迷惑的神情,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面包婆婆忙把书本打开得更大,用两手捧着,尽量距离男孩子更近些?
"呜——呜——"男孩子的嘴里费力地呜咽着,这回他没有学猫叫,"春……天……"他居然含糊不清地念出了两个字。
啊!他居然会看书,能念出五年级小学课本上的字!
面包婆婆激动不已,其实面包婆婆要是注意前两天报纸的话,瞧见报上登载失踪的小学生和一只黑猫的事情,她便不会这么激动了。
面包婆婆急匆匆地跑到街上,买来书包、笔、纸、颜料,总之,一切小学生的学习用具全被她搬到小屋里
她把文具一一在写字台上、地板上放好,把课本也
全摊开,然后悄悄地离开了屋子。她从门上的小窗缝向
里张望,看着男孩子盯着那些书本、笔......面包婆婆笑
了 她期待着,也许明天会有奇迹出现,也许他会用笔在纸上写出字来呢。
半夜里,面包婆婆睡得很香,这在她来说是少有的。这几天,她太累了。
"喵瞄!”两声凄厉的猫叫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她吃惊地坐起来,侧着耳朵仔细听,没有一点儿声音。
但她还是不放心,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夜静静的,窗外月光显得十分清冷,走廊里一片灰暗,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快走到小屋时,她又听到了一声猫叫,是小花描发出的很低很低的声音。
面包婆婆推开小屋的门,她感到—阵凉风迎面扑来。窗子敞开着,扑入她眼帘的是被风吹得飘拂的窗帘和窗外摇动的树影。一个黑糊糊的小东西卧在地板上向她“喵”地叫了—声,是小花猫,男孩子却不见了。
面包婆婆把灯打开,她发现小花猫受了伤,它像被
什么利爪抓了—下,背上的皮毛裂开了口子,淌着血迹,在它的周围是撕碎的书本,大大小小的白纸片散落
在地板上。
面包婆婆赶快用毛巾把小花猫包起来,心疼地捡起地上一本没被撕碎的书,那是昨天她教男孩子识字的课本。她望着漆黑的窗外,心里充满了惶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男孩子咬伤了小花猫,撕碎了课本?这不可能!
尽管男孩子看起来有时很凶恶,可是他对一起流浪的小花猫还是很友好的。
楼上有响声,又传来一阵阵狗叫,面包婆婆抱着小
花猫,拿起小学课本,走出了屋子。在走廊里,那响声
听得更清晰了,像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面包婆婆担心
是男孩子摔伤了,她急急忙忙往楼梯上走。
"汪汪!"两只小狗从楼梯上跑下来,不安地叫着,眼里闪着惊恐的光。
楼梯拐角处,又一个影子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是小猴子,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楼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是不是男孩子发生了什么意外?面包婆婆不安地往楼上走去。
她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是那两只小黑狗跟上来了,小猴子也顺着楼梯扶攀上来了。在危险的时候,它们都愿意同主人在一起。面包婆婆心里暖暖的,脚步也变得轻松了。
楼上的房门紧闭着,外面的两道保险锁原封没动。
面包婆婆从门上的钥匙孔向里张望,她看见男孩子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把亮亮的锋利的斧子,保险箱躺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把箱子劈开!”男孩子顺从地举起斧子,"砰砰"地劈着保险箱。
箱子很结实,似乎他的手被震痛了,但他仍然疯狂地挥舞着斧子,保险箱的门终于被劈开了。
“把里面的钱和东西拿出来,放进这个小口袋!”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
男孩子蹲下来,不声不响,把箱子里的东西往一个
小口袋里放。
“把小口袋扔过来!”沙哑的声音冷笑着说。
面包婆婆在外面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人在引
诱男孩子犯罪,这决不能容忍!
面包婆婆忘记了危险,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悄悄地打开了门。
当她看见一只黑猫立在柜子顶上用人的声音说话时。她怔住了。黑猫的眼睛绿亮亮的,闪着可怕的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包婆婆,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去!咬死她!”
男孩子丢掉手中的斧子,缓缓昂起头来瞅着面包婆婆,这是一种陌生的、闪着兽性的凶光的眼睛。
“你怎么啦?孩子!”面包婆婆吃惊地问。
“咬死她!”柜顶上又传来黑猫冷冷的声音。
男孩子身体抖动起来,可怕地龇着牙齿,双手像爪子一样地弯曲,木然地向面包婆婆走来。
"孩子,是我!你好好看看!"面包婆婆焦急地喊。
男孩子好像没听见,仍目光呆滞地往前走。
“汪汪!”两只小黑狗叫着,勇敢地从面包婆婆身后冲上去。男孩子像头凶恶的豹子,敏捷地一挥爪,小狗号叫着被抓到一边。
“咬死她!咬死这个老太婆!杀死一切阻碍你行动
的人!”黑猫在男孩子背后凶狠地叫着。
男孩子的手抓到面包婆婆的身上了,“刺啦!”面包
婆婆的衣服被撕开了,她怀里的小花猫突然探出脑袋,
问男孩“喵喵”地叫着。男孩子停住手,显出疑惑的神情。
“是我,孩子!”面包婆婆大喊:“书,这是你的书,你不是动物,你是会读书的人!”男孩子慢慢地仰起脸,看着面包婆婆手中的书本!
他的目光和面包婆婆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这是你的书,你还记得吗?你昨天还念过的,春—一天一一”面包婆婆温和地说着,她看到男孩子眼里的绿光减退了,闪出了那种亮亮的东西,嘴里也模糊地嘟哝着:“春——天——”接着,他吃惊地看着自己变成钩一菜的手,“这是……怎么啦?我到了……什么地方?”他居然结结巴巴地说起话来。
在大柜顶上的黑猫暴躁地大叫起来:“快看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它的眼里射出一股阴森的绿光,在夜色里显得十分恐怖。
男孩子变得胆怯起来,他嘴里使劲儿地嘟囔着,可不知在说什么。
"快看我的眼睛!"黑猫继续威胁地叫着。好像有一股魔力,使男孩子身不由己,向黑猫的身边靠拢,慢慢地把脸转过去。
"他一定被这只可怕的猫迷惑了,我得帮助他!"面包婆婆焦急地想着,抓起门边茶几上的一个花瓶,正想掷过去。猛然,男孩子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喊:“不!不!我不看!”一边疯狂地向黑猫撞去。
“喵!”黑猫狼狈地叫着跳到了一边。
“砰!”面包婆婆把花瓶扔了过去,砸在柜子角上。
黑猫叼起钱袋,蹿出了敞开的窗子。
七、猫爪里的紫色宝石
无业游民佝偻眼天天想着交好运,而福神却偏偏躲
着他。
他的口袋瘪瘪的,最后几块硬币也投进“老虎嘴”的赌盘里。彩色的轮盘旋转着,佝偻眼手心冒汗,瞪大
眼睛死死盯着,仿佛眼珠都要弹射出来。
大转盘停止了,没有,什么也没有,佝偻眼已经输
得一干二净,"哗啦!哗啦!"他旁边的另一架"老虎
嘴"里传来清脆的响声,亮灿灿的硬币从里面倾泻出
来!堆成了一小堆。
“中了!中了!”一个大眼睛、卷曲头发的男孩子欢快地喊着,颤抖的手抓起一捧硬币往口袋里塞。
佝偻眼一声不响地瞅着,瞅着台子上的钱币,瞅着这个弱小男孩子的口袋,瞅着他转身走去的背景。他咬着嘴唇,像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佝偻眼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脑子里只想着钱!钱!也许这是一种病症,奇怪的病症,只要沾上它,就会像瘟疫一样死死地缠住你。
佝偻眼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他有一份挺不错的工作,有固是的收入,有美满的家庭。不知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一个下雨天,他无意间走进了街角的一家酒馆里,昏头昏脑地把一小撮钱押上赌台,又昏头昏脑地捧出一大堆钱来。从此,他便开始发昏了,下赌注、买彩票,他总想猛然发一笔大财。
然而,钱却越来越少,家空了,口袋空了,佝偻眼的脑袋也空空的、木木的。
这时,他的眼光发呆,就像—头饥饿的野兽—样,
贪婪地注视着前面瘦弱男孩的口袋,尽管那钱并不多,
甚至顶不上佝偻眼原来半个月的工资。但佝偻眼顾不得
了,他紧紧地跟着在前面欢快跳跃的男孩儿,呆呆地
想,也许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可以拦住他。
佝偻眼四下张望,看看周围有无合手的东西。
"喂!想发财吗?想成为富翁吗?"一个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佝偻眼仰起脸,灰色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墙头的绿叶间有一个紫红的颗粒在闪光。他的眼睛骤然亮了,钻石!那是—颗光芒四射的钻石,没错,这不是彩色玻璃,是真正的钻石,它的棱面放射的光彩,把周围
的绿叶都映得亮亮的。只是,这钻石好像是在—只猫爪
子的下面。
佝偻眼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他想把黑猫赶走。
"喂!想发财吗?"那声音又甜腻腻地说。
佝偻眼这才发现是黑猫在说话,他迷惑地拍拍自己的头,怀疑这是幻觉。
"要这个吗?"黑猫扬起一只右爪,紫红的钻石在爪心里闪光。
"要!"佝偻眼连忙点头。
"那就到你家去吧!"黑猫笑眯眯地说.用绿荧荧的眼睛望着佝偻眼,"你走吧!我会跟着你的。"
佝偻眼转身往家走了。只要给钱,不要说是只会说话一猫,就是魔鬼,他也敢领进门。
他走着,不时用眼角瞥着旁边的灰墙,偶尔墙头有个影子一闪,黑猫一直在跟着他呢。
"请进来吧!"佝偻眼站在屋子里,敞开门说。他的神情颇有点尴尬,屋子里太空了,除去一张床,一张瘸了腿的桌子,一把椅子,再也没有别的了,早都被佝偻眼卖掉了。
他背后一阵轻微的声音,黑猫已从天窗上跳下来,落在离佝偻眼两米远的地方,歪着脑袋四下打量。
“请、请坐,寒舍非常……简陋。”佝偻眼结巴着,也还没和会说话的猫打过交道。
“不必客气。”黑猫冷冷地说,一面望着门口,警惕地问,“你家还有别的人吗?”“没……没有,我和妻子三年前就离婚了,就我一个人。”佝偻眼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极了。”黑猫极其满意,它跳到屋子中间的那把椅子上,但还像猫一样卧着,用一种沙哑的噪音,大模大样地说:“我已经观察你好久了,咱们也许合得来,能够住在一块儿。”“住一块儿?”佝偻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想要那颗钻石,可从没想过和一只猫同居一室。他有点儿不耐烦,忍不住问:“你的那个东西呢?”佝偻眼在黑猫身上瞄着,没有发现钻石,鬼知道它把那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不要关键!”黑猫很不高兴自己的话被打断,它抬起前爪制止住佝偻眼,“我的话还没讲完呢!我是说,你需要钱,而我有钱,我可以供给你钱,但并不是出于对你的同情,我不会同情任何人,我只要你为我服务,明白吗?”佝偻眼小心起来了,这怪猫所说的服务是什么呢?他可别真的撞上魔鬼了。于是,他含含糊糊地应付说:“先试试再说吧!”“试试?”黑猫急急忙忙说了一句,它不安地用爪子抓自己的胸、背,苦恼地咕哝,“该死的虱子和跳蚤,我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它一扬爪,一卷大额钞票抛了出来,落到佝偻眼前面的地板上,“快,快去买些吃的,我的肚子都快饿瘪了!”它又一次狠狠地用爪子搔自己的肩头。
直到这会儿,佝偻眼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这只猫。
这是一只脏猫,浑身的毛乱蓬蓬的、脏兮兮的,沾了许多草屑和泥垢。它腰间缠有一个小布袋,沉甸甸的,钻石一定就在里面,或许还有别的。
佝偻眼想着,从地上捡起钱说:“我去买食物,买酒、买香肠,当然还要买鱼干。”“随你便好了,谁吃鱼干还说不定呢!”黑猫阴阳怪气地说。
这话挺让人奇怪的,可佝偻眼也顾不得多想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半块饼干,早已饥肠辘辘了。
佝偻眼在大街上急匆匆地走,他猜不出自己是交了好运还是厄运,反正,口袋里的这些钱足够他办好些事情。他先去理了发,洗了澡,买了一身质地考察的西服,那身膝盖和臂肘都已磨损的旧衣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又走进繁华的食品商场,买了各种美味食品,外加葡萄酒和白兰地,把两个大挎包装得满满的。在商场门口,他叫了辆出租车。
在让司机把食品袋装入车厢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大眼睛、卷曲头发的男孩儿,那个被他暗暗跟踪、口袋里装着钱的孩子正在卖报。这会儿,佝偻眼觉得他可爱极了,买了他一份报纸,没有让他找零钱,甚至还爱抚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坐在小汽车柔软的沙发座上,佝偻眼有点迷迷糊糊,又觉得很开心。他想,这样也不错,怪黑猫说不定有很多很多钱,既然它不同凡响,能像人一样地说话,就能变出好多好多钱来。佝偻眼心里暗暗决定,最好还是对它献些殷勤,让他愿意留在家里。
佝偻眼背着满满两大包食品上了楼,一开屋门,看见黑猫正坐在窗台上,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那个人是谁?”黑猫警惕地问。
“谁?”佝偻眼一怔,马上又醒悟过来,“噢,是出租汽车司机,他帮我把食品搬到楼梯口的。”“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黑猫又冷冷地说。
“我洗了头理了发,买了东西就急匆匆地回来了。”佝偻眼说着,心里有点儿不快。
“以后干什么,最好事先告诉我!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主人!”黑猫严厉地说。
该死!一只猫竟敢对他发号施令,一股怒火顶了上来,佝偻眼想发作,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只猫,叫它懂得应该怎样对人。
“你——”佝偻眼刚吐出一个字,一粒发亮的东西落到他面前的地板上,是一颗绿色的钻石。
佝偻眼的怒火顿时熄灭了,不声不响地到隔壁房间里为黑猫准备洗澡水去了。
他很细心,水放得浅浅的,刚好能没到黑猫的腰部,水温也很合适,不凉不热,旁边放上猫用的消毒剂和一瓶香水,然后恭恭敬敬地对黑猫说:“请您去洗澡!”黑猫钻进了洗澡间,佝偻眼又忙着把一盘盘熟肉、鱼干、香肠放在桌子上,脑子里却在想,它有多少钻石呢?它腰间的小口袋藏到哪里去了呢?洗澡间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响,佝偻眼闲着没事,仰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翻看刚才买来的报纸。前两版“国际新闻”还是老生常谈,什么石油危机、通货膨胀、失业增加、人口爆炸,叫人提不起精神来。佝偻眼漫不经心地翻到第四版,蓦地,他的眼皮跳了一下:奇闻怪事,七旬老妇遭猫抢劫:触目惊心,小学生被猫魔缠身!
狗偻眼看着,他的心扑扑乱跳起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毫无疑问,警察局正在捕捉的一那只可怕的猫魔正在他家。怎.么办?是躲开还是赶快去报案?佝偻
眼脑子里乱糟糟的。
“哼!”他背后传来一声冷笑,是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它早已从洗澡间里出来了,全身的毛黑亮亮的,眼里闪着一种奇特的光。
“你全看到了?”黑猫喉咙里发出一阵阴冷的声音。
佝偻眼慌乱地笑着说:“这、这全是胡说八道。”“不,是真的,这些全是我干的,这正可以显示我的力量,一个强者的力量,令人害怕的强者的力量!”黑猫一字一顿地说,:“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它几乎发狂地喊起来,眼里射出冰冷的光。
佝偻眼感到战栗,他想躲避,可是仿佛有一股魔力使他不由自主地朝那双磷火般的眼睛看。他看着看着,
心底里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狂躁,他想跳,想叫,想好好发泄一下。“哇!”佝偻眼终于憋不住了,狂叫一声,跳跃着跑出门去。
下等,警察在珠宝商店的柜台前逮捕了佝偻眼。当时佝偻眼正用拳头打碎了玻璃,去拿里面的珠宝,手上滴着血,嘴里胡乱喊着:“老鼠!老鼠!”他把珠宝当成了老鼠。
傍晚,警察在搜查佝偻眼的住处时,意外地发现,他们正通缉的那只黑猫躺在杯盘狼藉的菜肴间,醉醺醺地打着呼噜,旁边有两个空酒瓶。
它喝醉了。
八、猫魔要奴役整个人类
警察局把缉捕的黑猫关进一间地下室,门口有两个戴防毒面具的警察严加守卫。
如此谨慎,并非小题大做,这只猫已使两个人陷入一种神志昏迷的癫狂状态,人们怀疑,它身上带有一种特殊的传染病毒。
警察局长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皱着眉头,考虑如可处理这棘手的案件。把一只猫押上审判台,让仪表庄严的大法官和陪审团围着它转,还要为它请辩护律师。这未免有伤大雅,更何况,这只邪恶的猫要是在法庭上让所有的人都发疯、癫狂、学猫叫,那简直不得了。
“笃、笃、笃!”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
“咳,进来!”警察局长咳了一声,急忙走到写字台后面,正襟危坐。
进来的是少年陈维。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警察局长鼓起眼睛瞧着他。
“黑猫是从我家逃出来的,我来把它领走。”陈维说。
“什么?是你家的?”警察局长吃惊得张大了嘴,但随即眼睛骤然一亮。有了猫的主人,就一切都好办了。
他威严地咳嗽了一声说:“作为动物的主人,你对它的犯罪行为要负法律责任,当然你还不到成年,叫你父亲来!”“他已经死了!”陈维冷静地说:“叫谁来也没有用,因为这猫并不是一般的动物,它不仅有人的头脑,并且会讲人话。”“你说什么?”警察局长吃惊得眉毛皱到了一块儿,“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有见到它,才能向您解释。”陈维冷静地说。
“如果解释不明白,我只好将你拘留。”警察局长极其威严。
陈维跟着警察局长在长长的楼道里走着,穿过了两
道铁栅栏门,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看到旁边
墙壁上挂着一块“危险!严禁入内!”的牌子,他脑子
里又浮现出驼背矮子的影子。
驼背矮子依附在黑猫的躯体上,离开他家已经有—
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好多变化。首先,他的弟弟经过—段时间治疗,神志已完全恢复了正常。另外陈维清理父亲的房间时,又有了新的发现,屋角有个老鼠洞,洞口散落着被咬杯的书籍的碎片,洞里似乎还有—个揉皱的纸团。
陈维把纸团拉出来,拿到灯下,他吃惊地发现,不
是纸团,好像是柔软的羊皮,展开一看,竟是一张人形
的薄片,薄薄的、软软的,像个羊皮人!
陈维睁大眼睛使劲儿盯着,心里不由激动得发抖。
这是被压缩的驼背矮子的躯体,父亲做实验时,它被老
鼠叼去了。也许老鼠吃进肚里,消化不了,又把它吐了
出来,也许老鼠根本没有吃,仅仅是拖到洞里,但这却
使驼背矮子的灵魂无所依托地游荡了一年,现在却被他找到了!
陈维急忙跑回实验室,把薄纸片似的驼背矮子躯体放在净水里沖洗,洗掉灰尘展开褶皱以后,驼背矮子躯体的颜色还是那么鲜明清晰,只是右脚有一串齿印,那是被老鼠咬的。
陈维又从柜子里取出—台精巧的小机器——生命测试机,用连接导线的探针轻轻向驼背矮子躯体的腿部刺去,驼背矮子的腿陡地扭动了一下,啊!驼背矮子的肌
肉组织保存良好,完全可以复原!
驼背矮子用不着再披着黑猫的外壳了,一场悲剧终于要结束了!陈维恨不得马上找到那只黑猫……
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它的时候,陈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不声不响地看着戴防毒面具的警察打开铁门,默默地走了进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里面的光线十分昏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前面只
有两个绿色的亮点在闪光。
陈维微眯着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能够看清
了,这是一座四周封闭的混凝土浇筑的房间,连扇窗子也没有,只在屋顶上有一排乒乓球大小的换气孔,亮亮的光束穿过换气孔投射下来,照在一张桌子上。黑猫正躲在旁边的阴影中,偷偷地注视着他。
陈维拉过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对黑猫说:“你好!”黑猫一动不动,像泥塑一样,连眼睛都不眨。
陈维又说:“你知道你会说话,也知道你是具有猫躯体的人!”“那又怎么样?”黑猫终于开口了。
陈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告诉它:“我已经找到了你的身体,就是被老鼠拖去的那个,它现在还保存完好。”“这与我有什么相干?”陈维急切地说:“当然和你有关,它可以使你重新复原成人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复原成人呢?”黑猫冷冷地问。
陈维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不是你过去一直盼望的吗?”“可现在我不想了,一点儿也不想了!”黑猫冷笑着说。
“这是为什么?”陈维迷惑不解。
“为什么?”黑猫弓起身,目光炯炯地盯着陈维:“你体会过金钱和暴力的力量吗?体会过支配人、奴役人的滋味吗?你尝过像摆弄玩偶一样去戏弄人的滋味吗?那简直舒服极了!而我现在的地位正是这样!”黑猫狞笑着,歪着脑袋,一脸得意:“我发现我的魔幻术到现在才真正大有用武之地了。过去我迷惑动物,使它们装得像人,我得到什么呢?顶多能博得看客的一笑。而现在,我有了动物之躯,我可以把人迷惑得像动物,并且,你父亲那个奇特的机器,使我产生了超人的能量,我的魔幻术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我能让人顺从地听我的指挥,让他们披着人的美丽外壳去搜刮金钱和施展暴力,去干着动物的无耻勾当,这是多么快活的事啊!”黑猫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难听的笑:“嘿嘿,你简直不知道,人的兽性发作起来会多么厉害,他们的力气会比平时大十倍、二十倍,他们可以死心塌地地为我干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这是多么好玩呀!”陈维的脊背一阵发凉,他感到驼背矮子的这种想法太可怕了!这已经不是他过去那种对痛苦的发泄和报复,而是对金钱和暴力的渴望,他已经不仅仅是想摆脱自己过去不幸的地位,而是渴望支配和奴役人了!陈维焦急地说:“你不能那样!你应该……”“应该什么?”黑猫嘲弄地打断他的话,“你想让我再变成那个难看的驼背矮子?或者顶多再变美一点儿,可这对我又有什么用呢?你又怎么能给我迷惑人、支配人的本事呢?”“可是你以为这么下去能够长久吗?”陈维气愤地问。
“这仅仅是开始,以后受我支配奴役的,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十个、百个、千万个人,是整个人类!”黑猫歇斯底里地叫嚣。
“你别痴心妄想了!至少你现在被抓住了,关在这里,你的魔法就不灵了!”陈维打量着坚固的水泥四壁。
“嘻嘻,看着我的眼睛,你就会知道灵得很呢。”黑猫狰狞地笑着。
陈维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他发现自己上当了,他应该刚进屋时就提防那可怕的眼睛、那恶毒的目光!他想转过脸,紧闭上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从他刚进屋子的那一刻起,狡猾的黑猫就开始用带有魔力的眼睛来迷惑他了,那鬼火一样的磷光早已悄悄注入他的眼睛中。
“看着我的眼睛!”黑猫梦呓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轻悠悠荡进他的耳鼓。
“不!不要上当!它在迷惑你!”陈维警告自己,竭力抗拒,想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可是不行!那诱惑的声音不可遏制地涌进他的耳鼓,他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步步靠近黑猫,顺从而痴呆地望着那燃着阴森火焰的眼睛……
“快开门!”厚重的铁门里传来陈维的叫喊。
警察局长小心翼翼地打开铁门,发现陈维脸色有些异样,“你的眼睛怎么啦?”他诧异地问。
警察局长的话还没说完,陈维就像一头猛兽似的骤然扑了过来,把警察局长压倒在地上,两只手凶狠地伸向他的脖颈。
“快抓住他!”警察局长拼命挣扎着喊。
警察们冲上来,想抓住他,但陈维力气大得惊人,四五个彪形大汉竟然也按不住他,陈维用力一挣把他们全掀倒在地,直到一个胖警察从后面用手枪柄狠狠敲击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
“快把铁门关上,别让魔猫跑了!”一躺在地上的警察局长喘息着大喊。
铁门敞开着,屋子里空空的,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掉了。
九、车祸引来了恶魔
一位身材瘦高、举止潇洒的年轻人,脸白白的,我们就叫他白脸儿好了。此刻,他正驾驶着一辆紫红色的
小汽车,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奔驰。
刚下过一场小雨,路边的树叶挂着晶莹的水珠,路面显得湿润而光滑。白脸儿怡然自得地把着方向盘,轻松地吹着口哨,他很得意,近来他干了两件挺漂亮的事。
前些天,他听说局里准备提拔—位新处长,对象已
经选好了,就是他办公桌对面那位“眼镜”。白脸儿恨
恨地苦恼了两天,终于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局长,我有些情况向您汇报。”他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们处的眼镜,最近到处散布您的坏话,他对于您没提拔他当处长很是怨恨,说您办事主观武断,自以为是。”白脸儿说,并且注意地观察局长的脸色。
“是这样吗?”局长抬起头来,宽宏大量地笑笑,
“年轻人嘛,发些牢骚也是可以理解的。”
果然不出所料,局长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眼镜”身
上了,—点儿也没注意他。于是白脸儿开始施展第二
步,他装出愤愤不平的样子,“他还说您经济上问题,吃贿受贿!”
“胡说!”局长愤怒地涨红了脸,“简直是胡说八道!”
“当然是胡说八道!所以您要问他,他肯定会赖账!”白脸儿嘴上义愤填膺,心里却在笑,他的计谋成功了。
下午,白脸儿看见“眼镜”垂头丧气地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他知道,“眼镜”一定是被从处长候选人的位置上划掉了。那么下一个候选人是谁呢,从资历、从地位看,都应该非他莫属了。
白脸儿乐滋滋地坐在汽车沙发座上,按了一下汽车喇叭,想象着当处长的情景,简直飘飘然了。啊,整个部里最有作为的处长,当然也应该有个最漂亮最富有的妻子。
白脸儿想起了那天做的那件“苦中有甜”的得意事,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一个漂亮的女郎——一家大蓳事长的女儿,被两个流氓劫持,在她绝望之际,白脸儿突然出现了,尽管白脸儿自己被两个流氓打得嘴角流血,但漂亮女郎得救了,并且大为感动,从此……
白脸儿踌躇满志,扬扬自得,兴奋地把车子开得飞快。突然,他前面晃动着一个影子,是一个穿连衣裙的小姑娘正穿过马路!白有人儿急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汽车发出尖厉的叫声,随着巨大的惯力冲出五六米远,白脸儿的头重重地撞在车窗上!当他清醒过来时,急忙跳下车,车轮前面有一摊殷红的血迹,连衣裙小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已经死了。
白脸儿吓得手脚酥软,愣在那里。四周静静的,两旁是高大茂密的梧桐树,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只黑猫卧在树下的石桌上,冷冷地注视着他。白脸儿猛然醒悟过来,要是叫人发现,他的一切就全完了。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车,转动方向盘,绕过那摊血,疯狂地向前疾驶而去。
白脸儿把汽车彻底地冲洗了一遍,把蹭掉油漆的地方重新漆过,然后,他回到屋里,想坐到沙发上放松一下,他已经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丁零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白脸儿懒洋洋地抓起话筒:“谁呀?”电话里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噪音:“刚才被你撞死的人向你问候!”白脸儿吓得腾地一下跳起来,他的魂儿都快没了,他浑身哆嗦地抓紧话筒,舌头打着卷儿,“你……你是……”他迷迷瞪瞪地听出这不是小姑娘的声音,是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的噪音,也许这家伙当时在场。
白脸儿总算冷静一点了,他捂住话筒低声问:“你是谁?”“我是谁,这不重要。”电话里的男人冷冷的,“重要的是你撞死了一个小姑娘!”“你瞎说!”白脸儿想抵赖。
“想赖账?这不可能吧!”男人尖声讥笑,“出事现场,留下了你汽车上的漆片,警察局正在搜寻证据!要不,我打电话告诉他们?”“等一等!”白脸儿急忙说,他知道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家伙,这下他要破财了,“说吧!你要多少钱?”他咬着嘴唇问。
“嘻嘻,我不要钱。”电话里的男人冷笑着。
“什么?我不要钱?”白脸儿诧异地扬起了眉毛。
“而且,我还可以给你钱。”男人声音甜甜地说。
白脸儿小心起来了,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呀?对方说不定会向他要更贵重的东西呢!白脸儿哆嗦着问:“那,你要什么呢?”“什么也不要,只需要你为我照顾好一只猫。”男人干脆地说。
“猫?”白脸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一只猫,你要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它,怎么样?你好好考虑考虑。”“用不着考虑,我答应。”白脸儿乐了,他觉得对方的要求荒诞可笑,对他来讲却有好处,一只猫比一个人好对付多了。
“你马上到你家右边公园的小树林里去接它!”对方简短地下了命令。
白脸儿坐在小树林边的一条长椅上,装作欣赏周围的景色在找那只猫。花坛边的水磨石地上有几只灰
鸽子在啄面包渣,稍远处有两个女孩儿在捉蝴蝶,一位值勤的胖警察慢吞吞地在路边踱步,并没有猫的影子。
白脸儿觉得无聊,他看见长椅的另—头放着两份报纸,不知是谁丢在那里的,他便抓起报纸,漫不经心地臟起来。突然,他看到关于黑猫的几段可怕的报道,隐约觉察到不妙,头上沁出了冷汗。
“怎么样?感觉如何?”他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白脸儿抬起头来,他看见一只黑猫正坐在他头顶的树干上。
白脸儿试探地指着报纸问:“你就是上面讲的黑猫?”
“不错,报纸就是我丢在椅子上的!”黑猫似笑非笑地说。
白脸儿有点儿惊慌:“你会用魔法迷惑人?”
“对极了。”黑猫点点头,“我的魔法比这上面写的要大得多!”
白脸儿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两手不自然地扭着衣
襟,嗫嚅着,“可是,电话里并没……没告诉我要照顾您这样一只猫。”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现在有两种选择,或者听我的话,或者是死。”黑猫冷冷的声音和电话里沙哑的嗓门一模一样,“我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
它"噌"地一下,从树上跃下架,落在长椅上。白脸儿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到它黑色的脊背,他反而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半尺,他被报纸上描写的恐怖情景吓坏了。
“怎么样?”黑猫一边用眼睛逼视着他,一边很随便地四下瞟着。
那个巡逻的胖警察似乎发现了黑猫,他绕过草坪,向长椅这边跑来。
“警察发现我了。”黑猫嘲弄地歪着脑袋,“我就在你椅子底下,你如果后悔的话,可以告发我,当然,那你也完了,我会毫不留情地让你尝到死亡的滋味!”它身子灵巧地一晃,钻到了长椅下面。
白脸儿脑子里急促地思忖着,不由自主地分开腿,风衣的下摆耷下来,把椅子下面遮住。
胖警察提着电警棒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望着空了一半的椅子,迷惑地眨着眼睛。他问白脸儿:“刚才那只黑猫到哪里去了?”“什么黑猫?您眼花了吧?我一直坐在这儿,连个猫的影子也没看见。”白脸色微笑着说。
“也许真的是幻觉?”胖警察失望地摇摇头,接着向白脸儿解释,“近来老传说一只魔猫的事,搞得人心惶惶的。”“就是这报上登的吧?”白脸儿向警察扬起手中的报纸,开着玩笑,“太可怕了!要是它在这儿的话,我大概要吓昏过去了。”胖警察走了,白脸儿坐在椅子上不动,直到警察消失在树丛后面,他才用报纸遮住嘴,压低声音说:“喂,猫先生,没危险了!”椅子底下没有一点儿声响,等了一会儿,白脸儿忍不住低下头去偷看。
“我在这儿呢!”黑猫的声音却从对面的花坛里传来,从一丛牡丹花后面探出它那狡诈的脸,“好极了,你的表现不错,你很听话,很使我满意。请回家吧,记住,一双眼睛总在盯着你!”黑猫的口气带着几分威胁。
白脸儿怏怏不乐地站起来,慌乱不安地往回走。他总觉得,有个影子在旁边的树丛中晃动,紧紧地跟踪着他。
白脸儿的感觉没错,当他推开屋门的时候,那只黑猫已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白脸儿的头脑仿佛陷入一种麻木状态,他机械而顺从地照着黑猫的一切吩咐去做。他把楼上最舒适的房间腾出来,在食品柜里放满了好吃的食物和银边细瓷餐具,把洗澡间的水放好,准备好干净的浴巾……这只可恶的猫要求苛刻极了,根本不像猫,而像一个挑剔的贵族老爷。白脸儿尽管心里恨得要命,可表面仍然装作很恭顺的样子。他不是傻瓜,报纸上那几个家伙的下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绝不敢轻举妄动。
早上,白脸儿端着热牛奶、炸面包片、一小块熏鱼,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黑猫还卧在席梦思软床上,盖着薄绸被子。
“猫先生,请用早餐!”白脸儿满脸堆笑。
“放在桌上好了,晚上要多预备几份鲜鱼!”黑猫打着哈欠,大大咧咧地吩咐。
“是!”白脸儿嘴里答应着走下楼,心里却恨得痒痒的。
等了一会儿,他上楼去收拾餐具,窗子开着,黑猫不见了,桌上却放着一大卷大额钞票。
晚上,白脸儿听到楼上有“喵喵”的猫叫。自从见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只魔猫发出它本来应该发的声音。
白脸儿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扒着门缝向里偷偷张望,他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屋子里有七八只大猫。正狼吞虎咽地在地板上啃食他准备的鲜鲫鱼,黑猫则坐在桌子上,像个国王一样,大模大样地吃着盘子里的美餐。
这还了得!他的家简直快成了猫窝了!白脸儿发怒地推门,但就在门打开的瞬间,他又在带笑容了。地上吃食的几只猫还是被吓了一跳,纷纷跑到里面的角落,只有黑猫坐在桌上一动不支国。
白脸儿飞快地扫了屋子一眼,马上断定,这些都是普通的猫。“猫先生,”他对黑猫说:“我建议您不要把它们带进来。”“为什么?”黑猫毫无表情地歪着脑袋问。
“因为这么多的猫很容易把警察招来,会把您暴露出来的。”“很好,不过,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黑猫阴阳怪气地说,“你为那么多事情费尽了心机,脑子已经够累的了。”白脸儿觉得它话中有话,可又弄不清它究竟指的是什么,但到第二天下午,他终于明白了。
这天,他心里有事,下班比往日要早许多。他一进门,发现黑猫正坐在写字台上念他的日记。这些日记记载了他内心最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欺世盗名的种种手段。白脸儿一直把这个日记本放在保险柜里,不知怎么被这黑猫弄出来的。
“住手!”白脸儿冲上去,大声吼叫。
黑猫吓了一跳,一下子蹿到书柜上。
“把本子交给我!”白脸儿气得咬牙切齿,顾不得装模作样了。
“你这个傻瓜!”黑猫冷笑着,“难道你不明白,让我了解这些,我会更信任你?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喜欢你的手段,而让我喜欢你,对你的未来会大有好处的。”“鬼才相信它的话呢!”白脸儿心里狠狠地咒骂着,他咬着嘴唇不吭声,他已经酝酿了几天的行动计划,看来是得提前了。
十、金环蛇毒液
白脸儿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他的心怦怦地跳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托盘里放着一条小熏鱼、两片面包夹香肠、一杯热牛奶,这是为黑猫预备的早餐。白脸儿已偷偷地观察好几天了,黑猫总是让他把牛奶倒进盘子里,用嘴舔着喝。
这回,白脸儿在盘子里涂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液体,这是金环蛇的毒液。这种液体有剧毒,一克就能毒死十万只鸽子!现在透明的毒液依附在白盘子底上,肉眼一点儿也分辨不出来。
白脸儿走到二楼的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带着一种极殷勤的表情推开了门,响亮地问候:“您早,猫先生!”黑猫坐在写字台上,眼睛闪着绿荧荧的光,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他。
白脸儿恭恭敬敬地把托盘放到写字台上,把熏鱼和面包片摆在黑猫的面前,然后端起牛奶,自己轻轻地喝了一口,微笑着说:“温度正合适。”他把牛奶倒进白盘子里,慢慢地退了出去,随手把门掩上。
白脸儿躲在站后,紧张地从钥匙孔向里张望。他看见黑猫狼吞虎咽地吃完鱼,走到白盘子旁边,绕了两个圈,用狐疑的目光瞅着盘子里的牛奶,又向门口张望着。
白脸儿紧张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啊!它终于吃啦!白脸儿看见黑猫叽叽地舔着盘子,突然身体往上一挣,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便“扑通”一下,倒在写字台上。
白脸儿一阵狂喜!他等了一会儿,推门进去,假惺惺地叫:“猫先生,您用完早餐了吗?”他怕狡猾的黑猫在装死。
没有反应,黑猫的躯体松软地瘫在那儿。白脸儿试着用笤帚去拨它的头,黑猫的脸翻了过来,它双眼紧闭,表情极其痛苦,鼻孔、嘴巴、耳朵都淌出血来。
“总算死了!”白脸儿长舒了一口气。他感到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头被掀掉了,压抑在心里的愤恨、仇视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他想喊,想跳,想骂。他抓起屋角的一根棍子,在床底下、柜子里,一阵乱捅乱扫,嘴里恶狠狠地咒骂:“滚!快滚出来!你们这些讨厌的、浑身是虱子、跳蚤的家伙!”一群大猫、小猫“喵喵”地叫着,狼狈地从里面跑出来,在屋子里乱窜。白脸儿肆无忌惮地用棍子敲它们的屁股,用脚踩它们的尾巴,没有了猫魔的庇护,他用不着再对这些可恶的东西低三下四了。
他追赶的猫们惊慌失措,蹿向窗口、屋门口,眨眼间逃得干干净净,屋子里只剩下那只被毒死的黑猫。
白脸儿感到轻松和得意,他不必再为汽车撞死小姑娘的事昼夜不眠了,唯一的见证者已经一命归天了。他看见过报上登载的消息——“缉捕或击毙黑色魔猫者获奖金一万元”,这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呢!他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大眼睛、黑色秀发的漂亮女郎。前不久,她第一次来到他家,他本应装模作样地好好在她面前表现一番,进一步获得她的好感。然而她来得那么不凑巧,那可恶的猫魔正指使那群猫胡乱折腾,白脸儿只好千方百计地把女郎拦在楼下。
现在好了,白脸儿可以告诉她这只黑色猫魔的事了。当然,不能讲“撞死人”和“隐私日记”的事。只讲自己怎么机智捕杀猫魔的经过,还可以根据报上刊载的消息炮制一个故事。比如,白脸儿走在僻静的小巷里,看见黑色猫魔又在迷惑一个轮椅上的残疾人,于是,他不顾危险,用计谋巧妙地把黑猫引到自己的家里……当然,一切都要编得天衣无缝,要尽量把自己美化成一个舍己救人的孤胆英雄。
白脸色急忙给漂亮女郎挂了个电话,请她无论如何马上来。然后,他开始拼命地打扫屋子,把猫卧过的床单、地毯通通扔掉,换上新的,再洒上香水。只有桌上的黑猫,他没有动,他要让漂亮的女友亲眼目睹这一奇迹。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在脑子里继续编织骗人的故事,要尽量编得逼真,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楼梯 上响起了清脆的皮鞋声,那么熟悉动听,是漂亮女郎的。白脸儿急忙走到门口,他的手里拿着一大捧鲜花。
门打开了,漂亮女郎站在门口,她是那么年轻,楚楚动人。
“你可来了!”白脸儿急急忙忙把鲜花送到她怀里,“亲爱的,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你,可是,我一直不能够叫你来这儿。天呀,你简直想像不出来,我遇到了多么危险可怕的事!”白脸儿装模作样地说。
“可怕吗?”漂亮女郎站在门口没有动。
“当然,可怕极了!”白脸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事先编好的故事,他指着躺在白桌布上的黑猫,得意地炫耀,“经过一番殊死搏斗,这只恶魔终于被我毒死了。”“它死得了吗?”漂亮女郎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死了,我用的是金环蛇毒液!”“不,你错了,黑色的猫魔不会死的!”漂亮女郎冷冷地说。
这回轮到白脸色诧异了,他不知道漂亮女郎为什么这么固执,也许自己的谎言在哪儿露了破绽。
“黑色的猫魔是不会死的!“漂亮女郎冷冷的声调又响在他耳边。
不知怎的,白脸儿突然被搞得心慌意乱,他感到一阵恐惧,即使这话是从他心爱的女友口中说出来的,也使他害怕。他忘了一直装出的温柔,竟用力地大声喊:“它是死了!是我亲自毒死的!”“这只是你的妄想!”站在他面前的漂亮女郎冷笑着,突然撩开了脸前的鲜花。
白脸儿霎时脸色苍白,震惊得一个词也说不出来!他面前是怎样一张面孔啊!这还是漂亮女郎吗?瀑布似的黑发完全披散开来,遮住了半边脸颊,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龇着牙齿,眼睛放出鬼火似的磷光,一眨不眨,恶狠狠地盯住他!“你、你怎么啦?”白脸儿哆嗦着问。
“猫魔是永远不会死的!”漂亮女郎恶狠狠地叫着,甩掉了鲜花,她的两只手像爪子一样弯曲着,一步一步向白脸儿逼来。
白脸儿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后退着:“你……你是猫魔?”“猫魔的化身无所不在!一切反抗他的人,都将自己取死亡!”女郎面色狰狞地说着,伸开爪子向他扑来。
白脸儿本能地用拳头去打她,只拳头就像打在生铁上一样,被弹了回来。
女郎的爪子已抓住白脸儿的两臂,弯曲的爪尖几乎戳进了他的皮肉里。白脸儿感到一阵疼痛,他拼命挣扎,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的两臂被扭着,面对着那张可怕的脸一动不能动。
“猫魔叫谁死,谁就得死!”女郎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向着白脸儿的喉咙,一点点逼近。白脸儿大叫一声,吓得昏了过去。
白脸儿醒来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他的手臂和衣服都被抓破了,淌着血。漂亮女郎躺在他旁边,紧闭着眼睛,衣服上、细长的指尖上都沾着血迹。那只黑猫却还一动不动地躺在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
女郎的身体动了一下,白脸儿急忙又闭上了眼睛,怕她再来抓他,咬他。
没有,女郎极其疲惫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一脸迷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白脸儿,又急忙费劲儿地走过来,想扶想他。
白脸儿胆怯地睁开了眼睛,他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美丽的面孔:“你……你刚才在发疯……”“可……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漂亮女郎十分惊愕。
“你说你是猫魔,大概又是桌上那只死黑猫在作怪?”白脸儿狐疑地猜测。
“黑猫?”漂亮女郎思索着自语,“对了,我上楼之前,在院子里遇见一只黑猫,一直在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我。”白脸儿猛然明白了,真正的猫魔没有死,他毒死的只是另一只黑猫!他上当了,白脸儿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丁零零……”屋角的电话铃响了,白脸儿骤然吃了一惊,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接。看见漂亮女郎站起来,他急忙抢先跑向话筒。
“喂!您好,白脸儿先生!”话筒里果然是黑猫讥讽的声音。
白脸儿屏住气,不敢吭声。
“听见了吗?不要装蒜了,我的部下在窗外看着你呢!”黑猫严厉地说。
白脸儿瞥了一眼窗外,对面楼顶上,一只大黄猫正不声不响地向这边张望。他急忙捂住话筒低声说:“听见了,我听见了!”“你想毒死我,该死的家伙,可你不知道猫有九条命吗?何况我是猫魔,我想叫你死,你就得死,明白吗?”黑猫冷冷地问。
“明白,明白。”白脸儿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桌上那只死黑猫,你想怎么办?不想送警察局去领奖金吗?”“不、不想!”“不!你必须送,送到警察局去,并且告诉他们,你毒死了黑猫,从此猫魔不复存在了!”黑猫严厉地说。
白脸儿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讨好地说:“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得让您满意的。”“那么,你再向窗外看。”黑猫在话筒里发号施令。
白脸儿不由自主地扭过脸去,他看见对面的楼顶上,刚才大黄猫待的地方,有一只毛色漂亮的波斯猫。
“你认识它吗?”黑猫讥讽地问。
“不认识。”白脸儿迷惑地摇摇头。
“笨蛋,是你们局长家的波斯猫。所以,你们局长受贿和私生活的情况,我现在了解得一清二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黑猫冷笑着问。
白脸儿没有吱声,掌握这些情况就可以作为把柄达到自己的目的,白脸儿精通这一行,他对黑猫的话心领神会。
黑猫告诉白脸儿:“我已经给你们局长打过电话,不久你就会被提拔为处长的。”白脸儿心里一阵狂跳,他久已盼望的目标现在竟然就要达到了!黑猫在话筒里嘲骂:“我为了使你这可恶的家伙升官,费尽心机,你还想害我。告诉你,我的威力无所不在,这次留下你一条命,主要是我欣赏你的才干,下次再有不轨,你必死无疑!”白脸儿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嗦着,感激涕零地说:“以后我绝对忠于你,随时听您的吩咐,再三心二意,不得好死!”说完后挂上了电话。
“谁来的电话?”漂亮女郎问。
白脸儿正襟危坐:“局长来的,他通知我可能被提升为处长。”他轻松地微笑着,握住漂亮女郎的手说:“现在,总算一切噩梦都结束了。走!让我们一起把这只可恶的猫送到警察局去!。
十一、在废弃的矿井里
陈维一点儿也不相信,黑猫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毙命。
他—从警察局里放出来,便全力以赴追踪黑猫的下落。他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有关白脸儿捕杀猫魔的消息,凭直觉,他自信能从白脸儿那里摸到黑猫的线索。
已经有两次了,就在这十字路口的“ 天鹅”酒吧里,他装作一家小报的通讯员,从白脸儿嘴里套出了许多线索。
他发现这位皮鞋和头发都整得贼亮的瘦高个儿,是个十分浅薄、好吹牛皮的家伙。从他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中,露出了许多破绽和疑点。
酒吧间里飘荡着轻松的音乐,一张张精巧的白布餐桌间空空荡荡,没有其他顾客。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站在簸箕的酒柜后面,无聊地望着窗外,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
他们坐在小桌的两边,隔着啤酒瓶和装个黄色橘子汁的玻璃杯,好像在进行着一项重要的谈判。
“先生,您知道为什么老追着您采访猫魔的事吗?”陈维盯着对方的脸问。
“当然是为了你们的需要啰,搞好惊人的材料,可以扩大小报的影响,你也可以多捞点儿外快呀。”白脸儿笑眯眯地吐了一口烟圈。
“不对!”陈维睢着他说,“我觉得您正陷入一种可怕的阴谋当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陈维笑笑着:“我有充分的证据表明,那只猫魔没有死,并且正在紧紧地缠住您。您知道,落入它手中的人都是没有好结果的。”“是吗?”白脸儿顿时显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快带我去找它,只要使它重新还原成人,不仅您会得到解脱,它也会变成善良的人的。”陈维认真地说。
“让我想—想。”白脸儿表面上愁眉苦脸,装作一个十足的傻瓜,心里却在暗暗讥笑,其实他早就弄清楚了陈维的身份。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还异想天开地要解救我呢,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也许马上就要完了。”白脸儿遗憾地想着,此刻他是奉猫魔的命令,来为穷追不舍的陈维
找个归宿,让他永不开口。白脸儿虽然点儿可怜这个
少年,但对执行命令并不犹豫。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猫魔联系在一起了。
白脸儿的神态仿佛是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
他咬着嘴唇,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对陈维说,“好,我带你去找猫魔!”
他们走出酒吧,上了汽车。汽车在郊外的荒野里行驶了好长时间,驶过一片无人居住的倒塌房屋,驶过堆满乱煤渣和锈迹斑驳的采矿器械,最后驶进了黑色巨岩夹峙的小山谷,在一个竖立的矿井架前停了下来,一个系着缆绳的破吊车停在井口。
“猫魔就藏在这矿井里!”白脸儿低声说。
“真的,这儿有猫的脚印!”陈维兴奋地自语。
前面泥泞的地面上,清晰地印着一排猫爪印,一直通到井口。
“我这里有个矿灯帽,一副网子。”白脸儿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矿灯。
“哦,他连这个都带来了。”陈维感到有点意外,但是顾不上认真思索,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猫爪印上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副金属框架的墨镜,心想,也许这种特制的反光眼镜能抵御住猫魔的诱惑。
两个人踩着吱吱作响的搁板,走向小吊车。陈维看
见生锈的钢缆绳,有点儿担心地问:“不知道这缆绳还能不能用?”
白脸儿微笑着:“没问题,我已经下去过三次了,还带过一只铁箱子呢。”
陈维一只脚跨上吊车,他听到缆绳“沙啦沙啦”的响声,感到有点儿不妙,刚要往后退,白脸儿却在身后猛地把他一推,他站立不稳,一下子跌进了吊车!头顶上的缆绳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吊车带着陈维,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向漆黑的井底坠去。
白脸儿站在井边,抹—把头上冷汗,然后从汽车里拿出一书包食物丢进井口。他对着黑洞洞的深并喊:“你别恨我,这是猫魔的主意!”
没人回答,只有他的回声沿着井壁嗡嗡作响。
陈维昏昏沉沉地醒来了,他的头嗡嗡作响,四肢像
散了架一样,钻心地疼痛。
他睁开眼睛,四面一片漆黑,只有头顶上极高的地方有一块碗底大的蓝天。
他已经在三百米深的矿井下面,吊车在坠落中,数次碰撞井壁,减缓了冲力,落到井底时,已经快散落成碎片,只剩下一个歪斜的三角形框架了。
陈维很幸运,他正夹在框架中,只是磕破了一点儿皮,没受什么重伤。
他费劲儿地从地上爬起来,“喵!”忽然传来—声猫叫,陈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看到两只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他。
“喂!是你吗?”陈维问。
猫没有回答。
“你是猫魔吧?为什么不讲话?”“喵!”那猫又叫了一声。
陈维试着拧亮头顶上的矿灯,居然亮了,一束光带照亮了漆黑的角落,他看见—只黑猫卧在湿地上,不声不响地注视着他。
“看来,你不是猫魔,也和我一样,是受害者。”陈维恍然明白了。
他费劲儿地走过去,用手轻轻抚摸黑猫的背,顺势扳过它的头,看它的眼睛。
他的猜测没有错,这是—只普通的黑猫,它的眼睛并没有那种
可怕的诱惑的光。
“现在,就咱俩在这深深的地下相依为命了,没人来救我们。”陈维自语着,感到一阵凄凉。
突然,他产生了 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不能在这儿
等死!
他用矿灯在周围乱照,他发现了那—书包食物,发现了泥地里有半截十字稿。他把这些统统带上,然后对
黑猫说:“跟着我走吧!”
黑猫卧在地上,没有动,它的脊椎骨仿佛摔断了。
陈维怜悯地看看它,轻轻地把它抱在怀里,沿着漆黑的矿井通道往前走去。
黑暗的通道七拐八折,净是交叉路口。倒塌的支撑架、腐烂的木板,散发着一股潮湿、霉热的气味。壁顶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走着走着,地面突然变得干松起来,四周的岩壁似乎都散发着热气,使他浑身热得冒汗,通道也变狭窄和低矮了。
再往前走,有一扇厚厚的铁门挡住了去路,用手一摸,滚烫滚烫的。陈维一下子缩回了手,他猫了,不知道门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把黑猫放在身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住手,拉开沉重的门闩,然后用力打开厚重的铁门。
一股炙烤的热浪冲了出来!陈维惊呆了,这是一片通红的火海,红得透亮的煤屑燃烧着、升腾着,浓烟和烈火一齐往门外喷涌!陈维拼力用肩膀抵住铁门,总算关上了,又插上了门闩。
陈维的肩着被烫坏了, 他紧咬着嘴唇,喘息着,抱起黑猫沿原路退去。他感到肩头像是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抚摩,十分舒适,扭着一看,是黑猫正在用舌头舔他的伤口。
陈维几乎绝望了,他记不清在矿井里摸索了几天,矿灯里的电快用完了,书包里的食物也快吃光了, 他的身体已疲惫不堪。
在矿井的另一端,他发现了一扇小铁门,里湿漉漉的,地上积着水。他有耳朵贴着铁门,试着用木板敲击一下,里面隐约有异样的厚重的回声。毫无疑问,里面积满了水,说不定一打开铁门,里面的水会涌出来,淹没整个矿井。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找到一条隐蔽的通道。陈维把黑猫放进书包里,拿着半截十字镐,毫无目标地在矿井的洞壁上敲击,从这头敲到那头。
“呜呜!”突然,他听到一种空空的声音,那是从岩壁上发出来的!陈维一阵惊喜,他停下来,开始拼命用十字镐敲凿岩壁。他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一 块,两块,碎裂的石块落到他脚下。
“砰!”他敲开了一个洞口,岩壁后面是空的,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叫声。陈维太兴奋了,他闭着眼睛,拼命地把洞敲大。
“呼噜呼噜!”一群黑糊糊的东西从洞里奔涌出来,几乎把他撞倒,是大老鼠!陈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简直像小猫,滴溜溜的圆眼睛,龇着白森森的尖牙,躯体硕大肥胖。它们怪叫着,像洪流一般从洞里往外奔涌,眨眼间,陈维脚下几乎全被这种可怕的黑鼠包围了。
陈维感到小腿刀割似的疼痛,原来是一只老鼠在咬他的腿肚子。他奋力一揪,把嘴上带血的老鼠甩了出来。
他的血似乎更刺激了老鼠,它们兴奋而疯狂地往他的腿上、胳臂上乱抓乱咬。陈维用尽力气大喊着,拳打脚踢,他已经感觉不出疼痛,只感到身上湿乎乎的,有一股血腥味。
陈维听到黑猫凄惨的叫声,原来,老鼠咬断了书包带子,两只大老鼠正贪婪地咬噬书包里的黑猫。
陈维大吼一声,飞起—脚踢开老鼠,他看见洞里有
更多的老鼠源源不断地蹿出来,忙抓起书包向后退去。
猖狂的鼠群紧紧追赶着陈维,陈维退到通道的尽头,几乎无路可走了。他的手触摸到那一冰凉的小铁门,他不再犹豫了,用尽全身力气,打开铁门的门闩。
轰隆!一股水浪涌了出来,把他和老鼠一同往前
冲去。
水流漫延了整个通道,还在—点点往上涨,已经升到陈维的腰部了。他把书包挂在胸前前,老鼠们吱吱地叫着,
水中挣扎。
水面升到陈维的脖颈了,陈维明白自己要完了。彻底在绝望中,他竟然迷迷糊糊地迎着水流往前走去。
水没过了他的头顶,他闭着眼,屏住气,心里默念着“一、二、三……”,他就这样顽强地往前走着。
他好像走过了小铁站,好像沿着斜坡往上走去,等到他数到二百八十九下时,奇迹出现了,他的头顶竟然露出了水面!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贮满水的岩洞里,这无疑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正从洞的上方流下来,速度缓慢多了。
他仰着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沿着水流向斜上方走去。
终于,他的整个头又露出了水面。他感到面前亮晃晃的一片,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他连忙用手捂看脸,不
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在一条快干涸的小河河床下的洞里,河
水从他四周往洞里流,他的头顶一片碧蓝的天。
陈维想起了黑猫,忙打开胸前的书包,黑猫浑身湿漉漉的,已经淹死了。
十二、老鼠足球队
紧挨着十字路口,有一座漂亮的大厅,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板,宽大彩色的玻璃窗子,大厅中间有一圈软沙发坐椅,环绕着精致的桌球台。
不过,这绝不是打桌球用的,只要看绿绒台面上的
两个小球门就可以明白,这是—个微型的小足球场。
大厅的主人——胖胖的像啤酒桶一样的老板,正在训练赫赫有名的老鼠足球队。
啤酒桶坐在沙发上,吹了一声哨子,立刻像变戏法似的,从球台边的小门里跑出两队老鼠。一队穿着红色的球衣球裤,另一队穿的是白色的。还有三个穿黑色球衣的裁判,拿着两面小旗和一个乒乓球大的小足球。它们精神抖擞地在球场上散开,开始了足球比赛。
啤酒桶抽着一支烟卷,眯缝卷眼,懒洋洋地看着。
那绿绒球台上滚动的仿佛不是小足球,而是一枚跳跃的
金币。这些老鼠的表演确实为他赚了不少钱,使他从一
个寒酸潦倒的街头卖艺人,成为这座大厅的老板。
但是他还想赚得更多,他总觉得有好多好多的金币,本来是应该属于他的,却白白地从他眼前飘了过
去。比如说,大厅里只能放五十张沙发座位,可是要放一百张呢?不就会多卖—倍的票吗?显然,那些钱都白白地飘走了。再比如,现在每张票价是八元钱,要是十二元、十六元呢?显然,那些钱也都飘走了。
“不行,要想办法把大厅的面积扩大一倍!”啤酒桶自言自语地说,“运动员太小,我可以做个放大镜玻璃罩,这样,后面的人也能看清了。”啤酒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想得不错,在钱的问题上,他的脑筋一向是十分灵活的。
“另外,我还可以给那几只老鼠球星规定特殊的身份,看铜脚表演增加五块;看银脚表演再增加五块;看金脚呢?”啤酒桶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怕定价低,又亏了。
他用一种得意的眼光,在绿绒球台上找他的“金脚”。蓦地,他怔住了,不由得连连眨着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看花了。
他看见球场上面,在跑动的老鼠队员中间,鹤立鸡群似的立着一个肥大的东西——那是一只猫!一只全身毛色油光黑亮的猫,正用后腿站在他的足球场中间,他的“金脚”——圆鼻头的漂亮老鼠,正被黑猫倒提着尾巴,举得高高的。
眨眼间,所有的老鼠全逃进球台边的小门里去了。
啤酒桶吓呆了,五脏六腑一下子全提到了脸口上。他张大了嘴,连气儿也不敢喘,因为那黑猫正瞪着黄亮亮的眼睛,用龇着牙齿的嘴巴对着他的“金脚”呢。
啤酒桶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步也不敢动。他怕心动了黑猫。只要那么一口,他的“金脚”就要遭殃了。“金脚”的作用在球队里是哪一只老鼠也不能顶替的,它是罚点球专家,头球、倒钩都顶呱呱,它两脚轮流踢球,能球不沾地连踢一千五百八十二下,光这项表演就是一笔收入。而现在它却要成为这只黑猫的大菜了。
“妈妈哎,可千万别咬!”啤酒桶的腿筛糠似的发抖,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他想去弄一堆香肠引诱黑猫,他想抡椅子或脱下皮鞋去砸,他甚至想扑过去用嘴咬,可是似乎哪招儿都不保险。
黑猫狡猾地用眼睛斜瞄着他,并不急于吃“金脚”,似乎故意在吊他的胃口。
“嘻嘻!”黑猫突然咧咧嘴,如同人似的笑了一声。
啊!这只猫会说话!啤酒桶倒是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他的脑子全集中在“金脚”身上了,不要说面前仅出现一只会讲话的猫,此刻就是魔鬼在他身边,他也顾不得害怕和惊奇了。相反的,他认为黑猫会说话更好,他可以和它谈判,要是黑猫信佛吃素才棒呢!“您听我说,先……先别下嘴。”啤酒桶满脸讪笑地结巴着。
“说什么?”黑猫歪着脑袋,似笑非笑。
“您要是吃、吃这只老鼠可太、太亏了!”啤酒桶平常最怕吃亏,想以此来打动黑猫,“您想想,您要咬了它的头,顶多才吃一只老鼠,那有多大油水呀,给您十条大鱼换这只老鼠怎么样?”黑猫笑笑说:“一条熏鱼就够了,我不咬它的头了。”啤酒桶乐了,他的诱惑得逞了,早知道如此,用不着熏鱼,也许两个烂鱼头就足够了,他又亏了点儿。但他还没来得及乐出声,黑猫的声音又吓了人了一跳:“我不咬老鼠的头,咬它的两只脚就可以!”啊!要是把脚咬了,他的“金脚”成了瘫子,还踢什么球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啤酒桶心里一阵发凉,他感到这只会说话的猫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得小心一点儿。
“你用不着紧张,此刻我还不想伤害你的‘金脚’!”黑猫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也知道这是‘金脚’?”啤酒桶不由自主地说出 声来。
“当然!”黑猫怪腔怪调地笑着,“鼎鼎大名的鼠足球明星,谁能不知道呢?”啤酒桶心里一沉,暗暗叫苦,得,这回算遇上真正绑票的了,说不定还得出血本呢。他问:“那么,你要多少呢?”“什么也不要。”黑猫冷笑着,瞪着被倒提得晕头转向的老鼠说,“如果这也算是‘金脚’的话,我们该算是‘钻石脚’了。”说罢,它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声口哨。
“扑腾”一下,一只白猫跳上了球台,毛发蓬乱、长得歪鼻子歪眼的小白猫后腿直立,在台面中间跳跃着。它的两只前脚颠着四五个小皮球,脑袋上还顶一个。小皮球蹦跳着,围着它的身体乱转,没有一个球落在地上。
踢得太棒了!啤酒桶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用我这‘钻石脚’代替你的‘金脚’怎么样?”黑猫笑吟吟地问。
“可是,这只是一只猫,不是一个完整的老鼠足球队!”啤酒桶说。
黑猫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那就用我的猫足球队代替你的鼠足球队吧。”它又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扑腾,扑腾”也不知从哪儿来那么多的猫,大的,小的,胖的,瘦的,从椅子底下、沙发后面,从门口、窗子、天花板上落下来,“喵喵”地叫着,挤满了绿色的球台。
“它也能踢球?”啤酒桶指着一个圆得像球儿似的猫,怀疑地问。
“这是最佳守门员!”黑猫一本正经地说。
立刻,小白猫把小皮球一连串地踢过来,圆球猫敏捷地团成一个球,在桌面上飞快地滚来滚去,时而还弹跳起来,把小皮球一个个全挡了回去。
啤酒桶忍不住喝彩:“太棒了!”他想,要是用猫足
球队来表演,场地可以扩大五倍,将增加—笔惊人的
收人。
黑猫炯炯地注视着他:“有了猫足球队,老鼠足球
队就不需要了吧?”
“当然,哪个赚钱要哪个!”啤酒桶毫不犹豫地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咔嚓”黑猫已一口咬掉了“金脚”的脑袋。
啤酒桶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应该说,这两年来,他虽然爱钱,可还有点儿人性。他看见其他的猫都蜂拥到球台旁的小门边,急忙说:“请不要吃掉那些老鼠!”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猫和老鼠势不两立?”黑猫冷冷地问。
“可它们都是很优秀的运动员,要吃,你们可以吃这三只!”啤酒桶尴尬地解释,急忙跑到屋角的柜子边上,
从里面取出个铁笼子,三只贼眉鼠眼的老鼠待在里面。
原来它们也是老鼠足球队的队员,技术也不错,但不好好表演,却会偷东西,还学会了抽烟。
“你们可以吃这三只又馋又懒又偷东西的老鼠。”啤酒桶把哆嗦成—团的老鼠放到猫中间。
一只猫刚要扑上去,被黑猫猛挥一掌打了个跟头,其他的猫立刻后退了。
啤酒桶看见黑猫"喵喵”地对老鼠叫着,老鼠身体弯成了几道弯,“吱吱”地应和着,一句也听不懂,它们讲的是"猫鼠语"。
黑猫问:"你们会偷?"老鼠说:"小的不敢。"
黑猫冷笑:"不敢偷、不会偷的老鼠对我们没用。"老鼠忙说:"小的个个都是偷摸能手!"黑猫说:"快表演给我看。"
三只老鼠点头哈腰:"叫猫大爷见笑了!"
啤酒桶一点儿也弄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他只看见三
只老鼠围着黑猫手舞足蹈地转。—眨眼的工夫,它们每个爪尖都抓有一颗亮晶晶的钻石,那是藏在黑猫皮毛下的小袋子里的。
“好极了!”黑猫满意地笑了,“就凭这一招儿,你们就可以当我的高级助手。”接着转过脸,盯着啤酒桶说:“蠢货,你如果想发财,就应该留下这样的老鼠。”
一只猫敢骂自己是蠢货,啤酒桶恼怒地涨红了脸,可当他看见眼前一亮,两粒钻石落到他手心里时,他的怒火立刻又熄灭了。他悄悄用指尖捏着,心里在判断这
钻石是多少克拉的。
啤酒桶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牺牲他的老鼠足球队员们,尽管它们为他出过力,有过很深的感情,但它们代替不了金钱,它们没有闪光的钻石。
“唉,反正这些老鼠早晚都要死的,我只不过帮助它们把时间提前了一点。”啤酒桶安慰自己。他不声不响地打开球台边沿上的一个暗锁,旁边的板壁被掀开了,老鼠们暴露无遗地展现在群猫的包围之中。
猫群急不可待地骚动着,但似乎都在等候着黑猫的号令。
黑猫对啤酒桶说:"请你把这些老鼠用油炸了,让这些馋猫们美餐一顿。"
"叫我亲手油炸自己的球员,这也太残忍了!"啤酒桶有些不忍心。
"我会给你勇气的!"黑猫圆睁着眼睛直视着他,瞳仁深处放出闪着磷光的鬼火来,看得啤酒桶心慌意乱。但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舒服多了,不由自主地紧追着那双眼睛。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好像鬼使神差,他把所有的老鼠收进笼子,走到大厅后面的房间里。
油锅里发出吱吱的响声,听起来十分悦耳,啤酒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口水都淌下来了。他忍不住用叉子叉起一只被炸得酥脆的老鼠,偷偷咬了一口,真香!
他奇怪自己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老鼠肉是世界上最香的肉食,他津津有味地嚼着,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吃的正是他的足球明星“银脚”。
开始啤酒桶觉得有些好笑,他一个堂堂的老板怎么会挤在猫群当中,同它们一起大吃大嚼鼠肉?现在总算清醒一点了,他问黑猫:“告诉我,什么时候猫足球队开始表演,我要张贴广告,要搞一个新的大型表演场。”“什么猫足球队!”黑猫狞笑着,“如果有人能直接给你弄来钻石和金币,还要什么鬼足球队!”啤酒桶迷迷糊糊地想:这倒也是!“再说,除小白猫和圆球猫,其他猫一点儿也不会踢球。”黑猫大大咧咧地告诉他,“我看不如把你这表演场变成训练所,训练这些笨猫笨鼠们去偷东西,去识别珍宝。”啤酒桶晕晕乎乎地想:这倒也是!第二天,啤酒桶在大厅门口挂出一个牌子:即日起,老鼠足球队宣告解散,停止演出。
十三、珠宝鉴赏家被绑架了
这位珠宝鉴赏家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聚精会神地用放大镜观察一枚玛瑙戒指。
所说这枚玛瑙戒指是从古代皇宫流传出来的,标价十万元,拍卖行在正式拍卖之前, 特地请鉴赏家来鉴别一下货色的真假。
鉴赏家是世界公认的古玩金石权威,他有满肚子的学问和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可就是没有钱,一直住在这间寒酸的小屋子里。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手指捏着红玛瑙戒指,在亮亮的灯光下缓缓地旋转。蓦地,他的眼睛一亮,他发现了破绽,这是假玛瑙!这颗假玛瑙不要说十万元,恐怕连一百元也不值。鉴赏家自得地乐了,出于职业习惯,每次识别出赝品都会使他兴奋一阵子,那兴奋劲儿就像警察抓住了小偷,教师发现了学生考试作弊。
“哼!赝品!”他哼了一声,把假玛瑙戒指丢在桌子上,取出一支劣质的烟卷,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着,似乎已经闻到了烟草的香味。
“咳!”一声故意的咳嗽吓了他一跳。鉴赏家抬起头来,才发现前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是白脸儿和啤酒桶。他们穿着黑色的风衣,衣领高高地竖起来,戴着大口罩和墨镜,正一声不响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进屋子的。
“你们……”鉴赏家起初有点儿紧张,但很快就坦然了。他怀疑这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是抢劫犯。既然玛瑙戒指是假的,那么就没什么可抢的了,他两袖清风,一无所有。
鉴赏家望着他们说:“刚才我讲的,你们大概都听到了, 这是假的,一文不值!”“真假我们不感兴趣。”啤酒桶声音甜腻腻地说,把戴着黑手套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中有一粒闪闪发光的东西,“你是鉴赏专家,请你看看这个。”鉴赏家漫不经心地从对方掌心里抓起那黑亮的东西,放到灯下去看,看着看着,他的手战栗了一下,那是一粒猫眼石!宝石在灯光下轻轻旋转,宝石中间亮亮的细线立刻像猫眼一样,现出变幻不定的光彩。
“啊!这是猫儿眼,至少值二十万!”鉴赏家兴奋地喊出声来,他几乎忘记了面前两个陌生的家伙。
“真的吗?”啤酒桶微笑地问。
“还没有人不相信我的鉴定。”鉴赏家生气的嘟囔。
“好极了!”白脸儿龇着牙齿说,“我们把它送给你!”鉴赏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抢劫犯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一定是在拿他开心。他疑惑地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白脸儿说:“事情非常简直,这颗猫眼石送你作为报酬,请你教给我们鉴别真假珠宝钻石的知识。”“给你们讲?”“不,给一些哑巴讲,现在就请你去。”啤酒桶说。
“我们的哑巴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住处,你要委屈一下。”白脸儿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黑布,蒙住鉴赏家的眼睛。
白脸儿和啤酒桶带着他出了屋子,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小汽车,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儿,汽车终于停了下来。鉴赏家的眼睛仍被蒙着,他只觉得被带上了台阶,好像是走进了一个大厅,又转了几个弯儿,进了一间小屋子。
他眼上的黑布条终于被摘了下来,他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暗室里,四周都用布遮得严严的,屋子中间有一盏带灯罩的红色台灯,灯下的桌子有一堆闪着莹莹亮光的金币、钻石、珍珠。
啤酒桶的声音甜丝丝的:“这些珠宝里面有真有假,请您当着它们的面把真的拿出来。”“不用讲吗?”鉴赏家奇怪地问。
“不用,它们的眼睛能区别最细微的光泽。”啤酒桶说。
鉴赏家这才发现,周围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有一双双闪烁不定的眼睛,从高度来看,像是一些小矮人的。
鉴赏家想把台灯弄高一点儿,好看清这些小矮人的面孔,可是白脸儿立刻把灯光遮住,冷冷地说:“对不起,它们怕见光。”鉴赏家狐疑地抓起桌上的那些钻石、珍珠,开始挑选了,他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问题,心里总有点儿不安,一边鉴别,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响声,心里在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鉴别珠宝,他这么走神儿还是第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勇气,猫地举起台灯……屋子里骤然亮了,周围一片骚动, 他看见围着他的是一群猫和老鼠!“快!快打死他!”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尖厉地叫喊。
鉴赏家的脑袋挨了一击,晕晕乎乎地倒下了。
十四、盗窃案和匿名电话
夜色浓重,珠宝首饰店像往常一样戒备森严,密密的铁栅栏,重重的保险锁,一如往常。
高大结实的警卫挎着手枪,提着警棍,把所有房间仔仔细细地巡视一遍,然后打开激光报警器,他总算可以高枕无忧地休息一会儿了。
他坐在警卫室的办公桌旁边,打开一瓶啤酒,抓起—块熏鱼放到嘴里,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对面墙上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他嘴巴蠕动的吃相,警卫觉得很滑稽,他故意扮出—个鬼脸,自我欣赏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镜子里多了点儿东西,像一块熏鱼,一晃就不见了。他身后的门敞开着,镜子里照到了楼道的情景。警卫诧异地回过头去,他看见—串老鼠正从门口的地板上跑过。
“又闹老鼠了!”警卫皱着眉头想。
尽管这些老鼠和珠宝没有丝毫关系,他总觉得有点儿别杻,至少它们那副丑陋的样子让他讨厌。他提了警棍,蹑手蹑脚地来到楼道里,地毯上有一串串水渍和肮脏的泥爪印。
“可恶的老鼠,一定是从地下污水沟里钻进来的!”警卫想着,顺着泥水印往前找,那些爪印一直通向陈列珠宝的房间。厚厚的木门紧闭着,上面的警报装置没有响,门下部紧挨地面的地方,却被老鼠咬了一个鸡蛋大
的圆洞。
警卫顿时警觉起来,他悄悄地蹲在门边,从钥匙孔向里张望,他看见六只老鼠正在玻璃柜台上排成一串,它们的对面,一只大老鼠像人―样地用后腿立着,身上
背着个小口袋。
“吱吱吱!”大老鼠蠕动着胡须挥动着两只爪。
“吱吱吱!”小老鼠们叫着散开了,爬到几个玻璃柜
子上面,它们的爪尖上都有—个亮亮的东西,在玻璃柜上使劲—划,随着“刺啦” 一声,坚硬的玻璃被划出了个小洞,小老鼠立刻灵巧地钻进了玻璃柜里。
警卫从钥匙孔里看着,心里—沉,他恍然明白了,这是一群被人精心训练用来偷盗的老鼠!
警卫有点儿慌张,他—点儿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群奇特的盗贼,显然,他结实的身体、电警棍、手枪,都变得无能为力了。他想打开门冲进去,可又一想,弄不好,连一只老鼠也抓不到。
里面的小老鼠盗贼还在忙忙碌碌,从铺着丝绒的柜子里拖出项链、钻石、珠宝首饰,钻出玻璃柜子,送到站在地毯上的大老鼠面前。
大老鼠从一只小老鼠手里抓起一粒钻石,看一眼,“啪”地扔到地上。
大老鼠又接过另一只老鼠递过来的钻石,扫一眼,也扔到地上。
“咦?这只老鼠难道还会区别钻石的真假?”警卫惊疑地想着,他知道,这几个柜子里陈列的全是假珠宝,真正的钻石早已放进墙边那沉重的保险柜里了。
警卫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四只老鼠聚集到保险柜前面了。可是它们要想打开保险柜,真是异想天开,那钢制的门足有十厘米厚,有三重保险锁,不掌握密码是绝对打不开的。
然而,警卫失算了,他看见另外三只老鼠正拖着一只
瘦小的老鼠从柜台下站出来。啊!竟是警卫室中那只歪嘴老鼠,警卫捉它几次,都被它逃脱了。没想到,它
居然被这些老鼠们拖来了。
几只老鼠,—个接—个,像搭人梯一样把歪嘴小老
鼠顶到保险柜的密码锁上,歪嘴老鼠费劲儿地转动着密码盘。
“咔嚓咔嚓——”歪嘴小老鼠居然知道密码,它以前肯定偷看过总经理开保险柜!
情况万分紧急,不能再等待了,警卫果断地按响了报警器,尖厉的鸣叫把老鼠们吓呆了,鼠梯跌落下来,
摔得昏头涨脑的老鼠们四下逃窜……
第二天,警卫听说,城里的其他几家珠宝店都失窃
了,丢了不少珍贵的珠宝,还有—家银行,丢了整整
一麻袋钞票。
电话局总机的女接钱员已经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多年
了,对那些常打电话的人,听声音她就能分辨出他们是
谁,但是今天这个电话有点儿古怪。
女接线员很有礼貌地问:“喂,你要哪儿?”
“我就找您!”电话里传来—个男人低低的声音,“有人委托我送您一样东西,请您下班以后务必到电话局对在的街心公园里,您可以看到一个扇形花坛,从花坛左边数起第八块方砖下面,您可以找到我的主人送给您的礼物,谢谢!”没等女接线员答话,对方已经挂上了话筒。
整个下午,女接线员都有点坐立不安。一下班,她就提着挎包匆匆走出了电话局,她倒不是急于想得到什么礼物,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古怪,她被一种好奇心吸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到街心公园里。
公园里踭悄悄的,一位老奶奶推着婴儿车慢吞吞地在石子道上遛弯儿。另—边长椅上,一个老头儿在看报,没有人注意她。
女接线员装着看花儿,眼角扫着砖砌的花坛。她发现第八块方砖表面上和其他方砖没有任何区别,可仔细观察,砖边上却有—条细缝。女接线员蹲下来,用手指轻轻一抠,活动的砖块掉了下来,后面有个小火柴盒,
她顺手把火柴盒塞进挎包,把方砖塞回原处。
可能是哪个淘气的小孩闲得无聊,跟她开玩笑,说
不定火柴盒里放的是什么甲虫之类的东西,而那个小淘气正躲在暗处偷偷地嘲笑她呢。女接线员想着,把火柴盒掏出来,一条黄亮亮的东西掉落在地上,是一条金项链!金项链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彩,女接线员脸红了,心里小兔子似的“怦怦”跳着,她急忙捡起金项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街心公园。
第二天,女接线员从家里出来时,她的眼圈发黑,昨天,她一夜都没睡着。这么贵重的金项链,突然从天而降,过去她想都不敢想。她把这金灿灿的小东西戴在脖子上又摘下来,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它重新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二天快下班时,那奇怪的电话又来了。女接线员忐忑不安她问:“您是谁?”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平静地说:“请您到西海公园里租—只小船,记住,五号船,划到湖中心没人的地方,
您可以掀开座位的垫板,我主人送给您的礼物就在下面。”
“等一等!”女接线员捧住话筒喊。
可对方已挂上了电话。
女接线员急忙查询对方打电话的地点。同上次一样,又是一处公用电话。
“我绝不能去拿,这里面显然有阴谋。”女接线员悄悄对自己说,“世界上没有白送人东西的便宜事。”
足足有两天,她—路过西海公园门口,就像逃跑似的躲开。但五号船总像影子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第三天,她终于憋不住了,悄悄登上了五号船,在舱座底下找到个小纸包,打开一看,纸包里有一枚金戒指、一对镶嵌宝石的耳环。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时,又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戴上项链、耳环,自我欣赏。
“你很漂亮!”她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女接线员吃惊地回过头去,发现窗外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瘦高男人,这是白脸儿。
“这是……您给我的?我这就还给您!”女接线员忙去摘耳环。
“不是我,是我的主人送给你的。”
“您的主人是谁?”
“您听说过猫魔吧?”
“它不是死了吗?”女接线员大吃一惊。
“猫魔永远不会死的。”屋顶上骤然响起—个沙哑的声音,一只毛色黑亮的大猫正从天窗上虎视眈眈地向下望着,“它有很多忠实的仆人和朋友,帮助它,就会给你带来钓鱼和享乐,背叛它,你必死无疑!”女接线员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用不着害怕!”白脸儿微笑着说,“你的任务比其他人要简单得多,主要是窃听电话,一点儿危险都没有,谁也不会知道。”
十五、 隐秘的追踪
警察局长的鼻子都气歪了!
居然收到了恐吓电话,而且带着赤裸裸的嘲笑和诱惑。
"喂,久违了 !"话筒里传出嬉皮笑脸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猫魔,咱们见过面。”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警察局长吃惊地问,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玻璃柜子,那只被打死的猫魔分明已经被制成了标本,正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呢。
“我怎么会死呢?俗话说猫有九条命呢!”黑猫在话筒里讥笑说。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正在办一件大蠢事,明白吗?”警察局长气愤地骂,“你如果像先前一样销声匿迹了,也许我会放过你,可现在……”“现在我偏要所有的人知道我,服从我,包括您——局长大人!”黑猫得意地冷笑着,“我现在有数不尽的钱,有各式各样神通广大的仆人和朋友,你们肯定对付不了我啦!所有我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警察局长压着满肚子火气问。
“我每月给您现有薪金一百倍的报酬,第一笔钱已放在您的抽屉里。条件很简单,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局长打开抽屉,里面竟是满满一堆钞票。“哼!想收买我?”警察局长的肺都快气炸了,他对着话筒咬牙切齿地咒骂,“我发誓,一定要抓住你!我真糊涂,那个叫陈维的少年找了我十几次,我居然不相信他的话。""陈维。他还话着?”猫魔声音充满了诧异。
“当然!”警察局长解气地说,"我已聘请他为业余警探,协助警察局把你逮捕归案!"
陈维从警察局里出来,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怀疑自己被跟踪了,不是人在跟踪,而是一只猫!
陈维走在小巷里,一只黄色的猫也在小巷灰色的墙
顶上和他平行前进,陈维停下来,黄猫也停下来,不声不响地注视着他。
“喂!”陈维试探地朝它大喊—声,黄猫一下子跑开了。
陈维在大街上胡乱转了许多圈,逛了商场,又在一家饭馆里吃了饭,临近黄昏,他悄悄回到警察局为他准备的临时住处——一个僻静的小院。他看见房顶上好像有个影子一闪,还是那只黄猫!陈维拉上窗帘,关了灯,从窗子的缝隙朝外望,黄猫正蹲在对面的房檐上朝这边注视着。
陈维想了想,走到屋角的小食品柜前,从里面取出一盘小鱼干,撒到院子里,然后回到屋里,继续从窗子的缝隙观察猫的动静。
果然,黄猫迟疑了片刻,终于挡不住鱼的诱惑,轻手轻脚地凑到鱼干跟前,香喷喷地大吃大嚼起来。它起得那样专心,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屋里面陈维正用一支麻醉枪向它瞄准。
“噗!”一下轻微的声响,麻醉弹射中了黄猫腰部,它身体战栗着,蠕动了几下嘴巴,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陈维把麻醉的黄猫捉到屋里,在灯下仔细观察,断定它不是猫魔,而是一只普通的黄猫。陈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扣子大小的东西,那是警察局长给他的窃听器。他用一条细线把窃听器绑在黄猫的脖颈上,蓬松的毛发遮掩着,从外表一点儿看不出来。
黄猫又被放到院子后,轻轻地打着呼噜,看来,它至少两个小时以后才能清醒过来。
陈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走出院子,在街心公园的一张靠椅上坐下来。他正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嘟嘟!嘟嘟!”口袋里的接收器发出响声,陈维一下子跳了起来。
已是夜半时分,星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显得格外耀眼。四周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马路、树木、房屋都被笼罩在夜幕中。陈维躲在一棵树后,注视着小院门口。
终于,他看见一只猫的影子出现在墙头,懒散地扭动着背和头,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然后,它跳下墙头,顺着马路踮着脚往西跑去。
陈维并不急于追赶,他手里有窃听接收器,可以牢牢掌握住黄猫的行踪。一直到黄猫的影子消失在前面十字路口的拐弯处,陈维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沿着林荫道追踪黄猫。
陈维来到一座大楼前,大楼的玻璃及墙壁全是黑色的。在寂静的夜幕中,显得十分狰狞可怕,就像一尊蹲在路边的巨大怪兽。
大楼前面还围有铁栏杆,陈维隐约记得,院子前面的大厅里原来有个表演场,有精彩的老鼠足球队表演,是孩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了。
陈维跳过了铁栏杆,楼门紧锁着,一点儿缝隙也没有。他有点儿奇怪,刚才明明看见黄猫走到楼门前消失的!甬道上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越来越近。陈维急忙闪到楼门旁边的棕榈树后面,他惊异地看到,一群灰老鼠背着小口袋,排着队向楼门跑来。
它们跃上一层层台阶,直奔楼门两边的大棕榈树花盆,用着一顶,花盆下面便开了一扇小门,老鼠们都钻了进去,后面紧跟着几只猫也从小门钻了进去,“吱扭”一声,带弹簧的小门又自动闭合了。
这么小的门陈维显然是进不去的,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趴在地上, 一点一点匍匐前进,沿着楼的边沿寻找入口,慢慢地绕到了楼的后面。
猛然,陈维屏住了呼吸,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心紧张得几乎从胸腔里蹦跳出来!一只穿皮鞋的脚出现在离他半尺远的地方,紧接着,又是一只脚,险些踩到了他的手指。
陈维微微仰起脸,顺着皮鞋往上看,他看见了一张黄色卷发的、惨白的脸,脸上的肌肉一动不动,似乎是僵死的。陈维再仔细打量,发现那是个戴假面具的人,那人伸出手指,朝一块玻璃的边沿一按,墙壁上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扇小门,戴面具的人走了进去。
啊!原来暗门在这里!陈维一阵兴奋,他刚要爬起来,一阵“咯咯”的皮鞋响,几个戴不同面具的人朝暗门走来。陈维赶紧躲到矮树丛后面,等他们全部进入暗门。他正想起身跟上,又听到一阵皮鞋声,一个戴女郎面具的瘦高个走了过来。
瘦高个来到大楼前,左右观望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台阶,准备按玻璃墙上的暗门开关。此时,陈维钻出树丛,蹑手蹑脚走到瘦高个身后,用木棒在他后脑上狠狠一击,瘦高个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像口袋似的倒在暗门前。
陈维把他拖进树丛里,取出口袋中的微型报话机,向警察局 报告了自己所在的方位,然后揭下瘦高个的女郎面具,自己戴上,从容不迫地返回暗门。
陈维在大楼的地下通道里走着,两边的壁灯闪着昏黄的光。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回头一看,是一群老鼠,还有猫,大大小小地混在一起,从他身边跑过,钻进旁边的一扇小门里。陈维跟着它们,准备趁机混进去。
这时,他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这不是你去的地方,不许乱闯,继续向前走!”陈维抬起头来,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小小的望远镜,是电视监视器。他赶紧装出顺从的样子,加快脚步,一直往前走。
到了通道的尽头,推开迎面的门,陈维发现里面是个圆形的大厅,许许多多戴面具的人都面向中心的高台肃立。
“343号,你怎么才来?”站在后排的一个戴豹头面具的人转过脸来问他。
“哦,我迟到了。”陈维声音含混地胡乱“哦”了几点。
“快站到我后面!”戴豹头面具的人向他低声喝道。
陈维赶忙顺从地走过去,站在他的后面。
大厅中央的圆台上有一张丝绒的坐椅,坐椅空着,旁边立着一胖一瘦两个人,是啤酒桶和白脸儿,他们分别戴着蛇头面具和狮头面具。
“猫魔的忠实臣民们!”白脸儿开始讲话,“你们潜伏在各个角落,做了大量工作,今天把你们全部召集来,是宣布一条特大喜讯,我们伟大的主人猫魔陛下即将变得无比强大,它已经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白脸儿叫喊着,高台上的灯光突然亮起来,陈维终于又看见了猫魔!它通体黑亮亮的,似乎胖了许多,那双邪恶的眼睛似乎也更亮了,仿佛燃烧着黄色的火焰。
猫魔半蹲在紫红色的坐椅上,在它面前有一台硕大的带电钮的金属箱子。陈维眼皮一跳,他认出来了,这个金属箱子在博览会上见过,是人类最新研制的科学成果——超级能量放大机。展览时,设置了最严密的警卫,天晓得怎么落到了猫魔的手里。
“听着!”猫魔从高台上发出冰冷的声音,”现在我有了这台能量放大机,一次能迷惑的就不是一个人、两
个人,而是一下子会使千百人变得疯狂,我就可以奴役整个世界!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下面的人顿时慌乱起来。
"你们不要慌!"白脸儿装腔作势地喊,"猫魔是绝不会伤害他的忠实的仆人的!"
正在这时,圆形大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了,瘦高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刚才我……被人打伤了,面具也被……抢走了!"
“马上封锁大厅,所有的人立即把假面具摘下来!”猫魔站在高台上厉声喊。
陈维左右的人都把假面具摘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摘下面具?"他们盯着陈维,一些人已经向他围拢过来。
"我马上就摘掉,并且我还有极其秘密的重要情报向猫魔报告。"陈维一边喊着,一边向中心的高台迅速靠拢。
旁边的人犹豫着,给他让开—条通道。他们猜想,这个人可能是猫魔的亲信,是身负重任的超级密探,否则怎敢戴着面具直奔猫魔?
陈维疾步登上圆台,接近那台超功能能量机。猫魔见势不妙,猛地起身喊道:"快拦住他!抓住他!"话音未落,陈维已用木棒砸向能量机上的主要部件,只听见"噼噼啪啪"一阵响,机台上火星四射,冒起一股难闻的浓烟。
"抓住他!杀死他!"猫魔气急败坏地号叫着,他的爪牙们从四面八方向陈维扑过来。陈维在烟幕中步步后
退,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了。
"砰砰!"大厅外面突然枪声大作,警察局长带着大批警察冲了进来。人群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关了电闸,
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抓住猫魔!"陈维扑向中央的高台。
黑暗中,他听到一阵隆隆的颤动声,高台仿佛被什么机关操纵,慢慢缩进地面。猫魔、白脸儿、啤酒桶从地下通道跳走了。
十六、报社里的交易
这是一间异常昏暗的房间,四周都挂着厚厚的幔帐,靠北面的墙上有一面宽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凶狠
的猫魔。
此刻它已经从逃亡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它是不会被捉住的,"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它是一只不寻常的
猫魔。
要紧的是,在实施它的庞大计划之前,必须除掉那个可恶的陈维。陈维的出现打乱了它的部署,陈维太熟悉它了,而了解猫魔底细的人是不能存在下去的。
猫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它冷笑着,抓起桌上一台小巧玲珑的电话,用爪尖按动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呜吗的响声,随即响起—个冰冷的声音:“谁?”
"是冷面黑狮先生吧?"猫魔说出了对方的绰号。
冷面黑狮是个鼎鼎有名的匪徒,没人见过他的面,
但人们连提起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发抖。
“你是什么人?”冷面黑狮严厉地问。
“我是谁无关紧要!”猫魔狞笑着,“你总还记得几个月前收到的匿名信吧?”
“当然记得。”对方的口吻稍稍缓和了—些。
“记得就好。”猫魔邪恶地笑着,它的表情就像在戏弄一只老鼠。是的,自从一只老鼠无意中从冷面黑狮别墅的保险箱里偷了—个微型胶卷,冷面黑狮,这个黑社会的恶魔便在猫魔的掌握之中了,因为微型胶卷里记载了黑狮所有爪牙的姓名及联络密码。微型胶卷要是落
到警察局长手,整个黑社会集团就毫无疑问会陷入灭顶之灾。
“听着!”猫魔对着话筒以命令的口气说,明天上午九点,在城郊玫瑰园湖边的第三张长椅上,将有—个穿风农、戴墨镜、手拿蓝封皮书的男人等在那里,你们带上五百万元同他换取那个微型胶卷!”它说完,不等対方回答,便挂上了话筒,得意地吮着牙齿笑着,猛然瞥见门外闪过一个黑影。
"什么人? "猫魔警惕地喝问。
"是我。"白脸儿低着头从门外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沓纸,恭敬地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写完了。”
“很好!”猫魔放心了,“你和啤酒桶马上去实施第二步计划。
白脸儿的脚步声在楼道中远去了,猫魔又小心翼翼地抓起话筒:“喂!是陈维吗?对,你猜得不错,就是我——猫魔。”猫魔的声音变得更甜了:“我曾经想杀死你,昨天嘛,你又差点儿杀死我,现在咱们总算扯平了,何必非要成为冤家对头呢?我给你一笔巨款,以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准备怎么给我呢?”猫魔嘻笑着说:“明天九点玫瑰园会面再谈,记住,只许你一个人去,穿风衣,戴墨镜,手拿一本蓝封皮的书。”黑猫狞笑着放下话筒。
它知道对方正恨不得马上抓住它才好呢,一定会按约定去的。哼哼!明天就有好戏看了,让冷面黑狮去除掉陈维吧!
猫魔跳下桌子,溜出房门,它又转移了。
傍晚,—高一矮两个人提着小皮箱,悄无声息地在林萌道上走,是白脸儿和啤酒桶。他们在一座破旧的二层小楼房前停了下来,瞅了一眼门口的牌子一一“环球巨星奇闻报社”。
他们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油墨味扑面而来,里面的光线很暗,破旧的印刷机、铅板、纸张,还有乱七八糟的堆砌物,把空间挤得满满的,只留下一条窄小的通道。
白脸儿和啤酒桶捂着鼻孔,踩着吱吱作响的本楼梯上了二楼。通过敞开的门,他们看见—张堆着报纸书籍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男人,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几乎把他的脸都包围住了,只露出眼镜后面的一对眯缝眼和红红的鼻头,活像—只大猩猩。
红鼻头正在津津有味地啃一块鸡翅膀,手指头和嘴唇都油汪汪的,破旧的西服袖子沾满了泥垢。
"咳!"白脸儿故意咳嗽一声。
红鼻头抬起头来,啤酒桶跨上一步,把小皮箱放在桌上,一声不响地打开,箱子里是厚厚的三沓钞票。
红鼻头吃惊地看着,眼珠骤然亮了。他满脸堆笑,急急忙忙地说:“二位是来做广告的?那好极了,本报的声誉甚佳,影响极大,曾引起许多次轰动,比如关于
长六条腿女婴的报道,宇宙怪龙的报道,太平洋消失的报道……”红鼻头喋喋不休地说着,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把这个报道出去!”白脸儿从口袋里取出一沓稿纸递过去。
红鼻头在破西服上抹了抹油汪汪的手,抓过稿纸,凑到灯下,眯缝着眼飞速扫视着:“好极了!好极了!”他高声尖叫着,“耸人听闻,荒诞恐怖,这正是本报的特点!《疯人院病人大逃亡》、《监狱大骚乱》、《动物园飞禽走兽喋血撕咬》,太有刺激性了!”红鼻头一边喊着,一边不时地用眼角贪婪地瞥着箱子里的钞票。
白脸儿冷冷地说:“要放在第一版,作为新闻报出去!”“新闻?”红鼻头一愣,似乎没有听明白,但他脑筋显然灵活极了,连眼睛都不眨地说,“当然可以,而且可以作为重要新闻,不过这价钱可要贵得多哟!因为这样登出去,简直会太轰动了,如果人们发现了与事实不符,说不定会愤怒地烧掉我的报社,把我撕成碎片,这要冒多大危险啊,没点儿献身精神我是绝不敢刊登的!”啤酒桶又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沓钱,连同箱子里的一同倒在桌子上,“怎么样?”红鼻头眉开眼笑,“绝对没问题,明天早上见报!”白脸儿走到楼梯口,回过头来说:“你放心!没人会烧你的报社的,因为这稿纸上写的,马上就会成为事实!”说完,他和啤酒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破旧的楼门。
“这个傻瓜,拿出五分之一就把他哄住了,早知道这样,你我还可以多分点儿!”啤酒桶挺着肚皮说,一面得意地拍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
白脸儿没有做声,他瞥着啤酒桶那厚厚的嘴唇,心里想:你也不聪明!这点钱对白脸儿来说显然太少了,况且这两天情况的急剧变化,已使他隐隐约约感到,一味追随猫魔,拿生命下赌注,不会有好结果。
他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当然是悄悄地留。
十七、猫魔发出最后通牒
这一夜,陈维没有睡着。
自从接到猫魔的电话,他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冲动之中。
终于又能见到猫魔了,他一直在拼命追踪的恶魔又露面了!陈维抓起电话筒,想给警察局打电话,这样猫魔就会被逮捕归案。
就在他按动电话号码时,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绿杂耍的丑陋驼背矮子,那个被压在书柜下的影子……
陈维对猫魔的厌恶和憎恨,忽然被一种沉重的负疚感所替代。
“也许我还应该再给它最后一次机会,劝告它悬崖勒马,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争取!”陈维想到这里,毅然放下了电话筒。
天亮的时候,陈维被一阵惊恐的叫声吵醒了,声音来自楼下,是旅馆女主人绝望的叫喊。
陈维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枕头下的手枪,这是警察局长交给他应付紧急情况时用的。
他冲出屋去,在楼梯口看到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客厅里,两只豹子低声吼着,眼里闪着凶狠的光,一步一步逼向屋角。旅馆女主人躲在一张桌子后面,正用身体护着自己的小女儿。
一只豹子敏捷地跳上桌子,凶猛地吼叫着。就在这时,躲在妈妈身后的小女孩儿似乎被吓呆了,突然挣脱开妈妈,想往门外跑。桌上的豹子忽地腾空而起,一下子把小女孩儿扑倒在地板上。
“啊!”女孩儿的妈妈立即发了疯似的扑向豹子,和豹子滚作一团,另一只豹子也扑了过来。
“砰!”陈维放了一枪,打中了这只豹子的腿,豹子惨叫一声,跳开了。
陈维敏捷地冲过去,用手枪柄狠命捶打另一只豹子的头。他的胳膊、肩头被锐利的豹爪抓破了,但他仍不停地敲打,豹子终于退却了。
陈维拉起浑身是血的女主人和惊呆的小女孩儿,急
忙退到楼上,躲进房间,把房门死死地关上。
“该死!动物园怎么把豹子放出来了。”陈维瞥了一
眼窗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几只狮子正在街上旁若
无人地走,马路对面的钟表店大门敞开,—只狗熊慢吞
吞地在满地狼藉的碎钟表间找东西……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陈维眼前猛然浮现出猫魔的影子,他跑到桌边,抓起话筒,“喂,警察局吗?”
话筒里传来警察局长狼狈的声音:“糟透了,成群的精神病人在围攻警察局,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荧荧的,疯狂极了,又不能对他们开枪……”陈维放下了话筒,没有必要再说了,毫无疑问,是该死的猫魔在兴风作浪。
他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五分,离与猫魔会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不再犹豫了,把手枪装满了子弹,放进怀中,然后身上风衣,戴上墨镜,拿起桌上那本蓝硬皮书,从围墙跳上旁边的屋顶。他沿着屋顶慢慢往前走着,心里冷静地想着对付猫魔的办法。
绕过了几条街,玫瑰园快到了。陈维从屋顶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往前走。
冷清清的街面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只灰兔子急匆匆地跑过马路,大概也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吧。
远远的,陈维看见了公园绿色的大门,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个影子,急忙回过头去,一个人就站在他身后,装束和他一模一样,风衣、墨镜,手里拿着一本蓝皮的书,只是比他瘦削一些。
“你是……”陈维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飞快地扬起手中的木棒,在他头上狠狠地一击,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瘦男人把晕倒在地的陈维拖到路边的垃圾桶后面,用一张破席子盖住。“哼哼,你在待在这儿吧,五百万元是我的啦。”瘦男人冷笑着自语,不慌不忙地离开垃圾桶,朝玫瑰园走去。
瘦男人走出不远,陈维就从席子里爬了出来。原来他并没有被击昏,刚才只是佯装昏倒,从瘦男人冷笑的声音中,陈维已辩认出他就是白脸儿。
白脸儿昨天偷听了猫魔打的一个电话,立刻感到这是他大发横财的机会,五百万元可以使他一辈子吃喝玩乐了,他早就想摆脱猫魔的控制,现在时机成熟了。
蓝色封皮的书里,放着对方要的微型胶卷,这是猫魔让他保管的,终于派上用场了。猫魔绝对想不到他的背叛,钱一到手,他就远走高飞。他有点儿奇怪的是猫魔派来取钱的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刚才要是把对方的墨镜拿下来,看着他的脸就好了。
白脸儿这么想着,已经走进了公园。他小心地用眼角观察四周,他知道那些亡命徒不是好对付的,稍有差错,就会丧命。
他看见湖边第三张长椅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人,身边有个皮箱,皮箱上放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白脸儿深吸一口气,沉稳地走过去,坐到那人身边。
“带来了吗?”那人头也不抬地问。
“钱呢?”白脸儿反问。
那个人不声不响地打开箱子,里面放满了大面额钞票。
白脸儿把手中的书递过去。狡黠地眨眨眼睛说:
"名单在书里,可我还留了一份。在我安全转移之后,
才能寄给你们。"他说着拿起箱子,扬长而去。
啊!钱到手了!白脸儿心中充满了狂喜,他恨不得
立刻远走高飞。可是,他知道,后面有许多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故意放慢脚步,—步,两步,眼看就要到公园
门口了。
"轰!"他手中的皮箱忽然爆炸了,白脸儿连同假钞票一同粉身碎骨。
猫魔是不会放过任何威胁自己的人的。
树丛后面,陈维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呆了。他吓出了—身冷汗,幸亏有白脸儿当了替死鬼,他才幸免于难,猫魔真是狠毒!
陈维急匆匆地跑出了公园,街上乱哄哄的,所有的人都情绪激动地围在报栏前,一个个面色苍白,惊慌失措。
"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啦?"陈维不安地问。
有人递给他一份报纸——《环球巨星奇闻报》,陈维看见上面的大字标题:《疯人院病人大逃亡》。
"还有这个呢!"那个人又递给他一份报纸,好像刚刚从机器上拿下来的,还散发着浓烈的油墨气味。
这是《环球巨星奇闻报》的号外版,啊!邪恶的猫魔在上面发出最后通牒,狂妄地叫嚣: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废除宪法,由猫魔派出的人接管政府、军队、警察、银行。要以猫魔的意志为一切人的意志,所有的人都必须心甘情愿地做猫魔的奴隶,否则将有更可怕的灾难降临,一切反抗者都将死亡……
陈维愤怒地把报纸撕得粉碎,他担心地想:这更可怕的灾祸是什么呢?怎么才能消灭猫魔呢?
看着惊恐奔走的人群,一个念头涌上陈维的脑际。
他觉得这是一个十分荒唐的主意,甚至是很可怕的主意,但要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里解除全城的灾祸,也只
有如此了。
十八、他也变成了一只猫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城市镀上了一层金黄,树木、房屋、马路都沐浴在晚霞中,又一个黄昏来到了。
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黄昏,是一场恐慌和骚乱后的短暂喘息,是—场更可怕的灾难来临前的暂时平静。
夜幕在悄悄降临,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一只黑猫在—条偏僻的小巷中平静地走着,脚步沉稳而安详。这是—只有思想、有智慧的猫,确切地说,它的思想和智慧仅仅是在半小时以前才出现的。
在陈维的实验室里,那台搁置已久的形体置换机又转动起来,操纵仪器的是紧张得冒汗的警察局长。
随着奇异金属桶的转动,陈维的形体与灵魂分开了。 他的身体成了一张薄纸片,他的精神像影子一样在空中飘荡,然后重新进入置换机,进入一只普通黑猫的身体里……陈维也变成了一只猫!一只虽然不会魔法,但正直勇敢的猫!现在,他在同猫魔的斗争中处于平等的位置了,不光是人对人,而且是猫对猫,他还有优势,因为他对猫魔的情况了如指掌,而猫魔对他却毫无所知。
另外,陈维还有特制的武器,在他的尾巴尖上有一个十分细小的针刺,必要时,只要用尾巴轻轻接触对方,针刺就会在对方毫无感觉的情况下,刺进对方的身体,把一种奇妙的药水注射进去。这种药水可以使猫魔的神经错乱、癫狂,产生恐怖的幻觉,并且在几分钟之内死亡。
陈维迈着猫的脚步在柏油路上走着。
他发现用猫的眼睛看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大了,天空好像高出了许多许多。
他看见一只摇着尾巴在垃圾堆里找食物,两只蝴蝶在路边的花坛中飞舞。
他听到人的脚步声,本能地把身体往上一蹿,飞快地爬上了林荫道旁的一棵树。
"我是猫了,当然会爬树!"陈维躲在树上有点儿可笑地想,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尾巴。
树下出现了两个歪叼着烟卷的人,他们各自提着个大口袋,盯着马路对面上了锁的食品店。
"喂,怎么样?撬开它,里面—定有不少食品!"穿黑T恤衫的小子说。
"行啊,趁着乱劲儿,捞—点儿是—点儿。"那个光头甩掉了手中的烟卷。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过马路,用一根铁棍去撬门。
“你们为什么撬门?"一个匆匆跑过的小男孩儿惊愕地问。
"你管得着吗!反正明天大家都完蛋!”光头不耐烦
地说。
"你们不能抢东西!"男孩子大声喊着,显然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黑T恤衫二话不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把男孩子打倒在地。
"注手!"陈维厉声叫着从树上蹿下来,几个人全触电似的怔住了。
“猫魔、猫魔!“他们脸上都现出了万分惊恐的神情,拼命地跑开了。
陈维恍然醒悟,自己虽然变成了猫,但他很不习惯,还说着人话。他试着扬起喉咙叫了一声:“喵!”像极了,只要他想着自己是猫, 他就具有一切猫的功能。
“瞄!”附近有一声猫叫在呼应。
陈维看见,沿着墙根,远远跑过来一串东西。最前面的也是一只黑猫,但绝不是猫魔。现在他分辨猫就像过去分辨人一样,即使有一丁点儿细微的差别,也能辨认得一清二楚。黑猫的后面是三只又瘦又小的老鼠,再后面是一只肥大的老鼠。它们急匆匆地穿过路面,拐进
一条小巷,陈维趁机悄悄地混进去,跟在后面。
它们钻过几条臭烘烘的地下污水道,来到一座仓库
后面。 "咯吱嗒吱!"几只老鼠用尖利的牙齿在木板上咬出了个圆洞,猫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
仓库的木箱子里,放着一袋袋白色的小药丸。大老
鼠跳上箱子,抓下—袋,然后凶恶地让几只小老鼠去吃药丸。小老鼠把药丸吞下去,—会儿,就痛苦地叫着在地上跌跌撞撞,口吐鲜血死去。
“这是毒药!”陈维惊愕地想。他看见其他猫也都露出胆怯的目光,但是还是小心地扛起一个袋子跑出了木板房。
它们在街上迅速地奔跑,一直跑出城区来到郊外的一片绿树林中。
陈维紧跟着猫群在绿树丛中奔走,前面的绿树消失了,出现了一座破旧红墙环绕的丘陵,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一层层从山脚下直通 丘陵顶部孤零零的宫殿。石阶的两边是石头的武士、怪兽。
陈维仰起脸来,向山顶望去, 他认出来,这组宏大的建筑是古代帝王的一座陵墓,他有点儿吃惊,“难道猫魔在这上面的宫殿里?”猫群钻进了草丛。陈维也跟着钻进了荒草中。
荒草里有个黑糊糊的大洞,它们钻进洞口,弯弯曲曲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前面豁然宽阔起来,土洞变成了砖砌的墓道,在黑暗中闪着一双双鬼火般的眼睛。
“终于到了猫魔的大本营了!”陈维兴奋地想。
他发现这座古代帝王的地下陵墓比地面上的宫殿要庞大富丽得多,纵横交错的大理石巷道,通向一座堆积着财宝的墓室,在里面匆匆奔跑的是猫群和一些眼珠放着绿光的被猫魔迷惑的人。他们正忙碌着运送食品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陈维一直往里走,穿过一扇高大的雕花宫门,来到一个墙壁上都镶嵌着珠宝的大厅,正中有个高大的黄金坐椅,坐椅后面是一道宫门,大概是通往帝王的墓宫吧。
大厅里面乱糟糟地拥挤着被猫魔控制的人和猫,此刻,猫魔正坐在黄金坐椅上,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毒药弄来了?"猫魔厉声问。
"弄来了!"刚才领头的那只黑猫走上前去,含混地
回答。
"毒性大吗?"
"大极了。"那只黑猫一边说着,一边更加靠近猫
魔。突然,它蹿上坐椅扑向猫魔!
"杀死它!给我杀死它!"猫魔疯狂地大叫。
立刻有六只大花猫扑了过去,黑猫寡不敌众,眨眼间便被撕得血肉横飞。
"谁敢反对我,就是这样的下场!"猫魔恶狠狠地说,"这该死的鬼地方,这些该死的猫!明天,只要等你们把毒药撒进人的饮水中,我就用不着你们了,我要用人来做我的奴仆!"
群猫"喵喵"地叫着,谁也听不懂它的话,但陈维听得懂。他就站在猫魔附近不远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猫魔。
也许,他现在可以行动了。
十九、魔巢里的最后搏斗
陈维懒洋洋地躺古墓大厅的门边,尾巴横在地面上。
他眯缝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实际上却十分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旁边的墓道闪出一串漆黑的影子,一只豁鼻子大花猫带着一群猫朝大厅走来了。大花猫发现陈维挡道,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凶恶地骂道:"滚开!"
陈维身体滚到一边,尾巴十分隐蔽地轻轻扫过这一串猫的身体。
他成功了,针刺进了猫的身体,它们却毫无知觉。
它们径直地跑进去,匍匐在高大的黄金坐椅前。
"大王,我们来了!"豁鼻子大花猫谄媚地说。
"让我看看你们是否合格。"猫魔用挑剔的目光冷冷
地扫视着它们。
就在这时!豁鼻子大花猫和它的同伴突然仓皇地惊叫起来,伸直了脖颈,身体狂舞乱扭,接着一个个摇晃着倒在地 ,鼻孔和嘴都涌出血来。
在场的人和猫都被吓呆了,伏在地上—动也不敢
动,大厅里静静的,没有—点儿声音。
猫魔卧在黄金坐椅上,起初也有些惊慌失措,但它
很快镇定下来,它毕竟有人的头脑。
它虽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狡诈地转着眼
珠,用令人恐怖的声调吓唬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威力,只要我愿意,可以随意叫你们立即死亡!快!
把它们拖出去!"
一些人和猫胆怯地凑上来,小心地拖着猫的尸体往大厅外面拉。
陈维守在门外,用尾巴轻轻甩了一下,其中的三只猫又被刺中了。它们不约而同地惊叫着 ,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没跑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在凄惨的呻吟声中死去了。
其余的猫都惊恐地退到大厅里面;胡乱地挤作一团
“你们听着!”陈维躲在门后面,故意用一种可怕的声音大声喊,“帝王之墓的真正主人在向你们讲话!”"你是谁?"猫魔惊慌地问。
"四百年前死去的帝王鬼魂,我的身体就在你座位后面的墓室中!"
"啊!是帝王的鬼魂! "猫魔低低地惊叫。
"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在大厅入口处写着‘胆敢侵犯陵墓者必死’吗?"陈维威严地喊道,“猫魔是一个非常邪恶的家伙,它故意把你们带进这陵墓,是想把人类和猫族引向灾难!”
"他胡说!他在胡说八道!不要听信他的话!"猫魔在黄金坐椅上大叫。
陈维不理它,继续用冷冷的声调宣布:"现在是你们选择的时候了,要么处死猫魔,要么全部死亡!"
巨大漆黑的陵墓里,死—般的沉寂,仿佛—切生命
都终止了。
终于人群和猫群开始骚动起来。
"帝王鬼魂的命令,我们应该怎么办?"一个人的发
问,像一个石子投入了静静的水面。
"处死猫魔!离开陵墓!我们不要死亡!"人群、猫群蠕动着,从四面八方向大厅中央的黄金坐椅靠近。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就显示魔力,无情地惩罚你们!”猫魔在坐椅上吃惊地大叫,眼睛里闪着疯狂的绿光。
猫魔的威胁恐吓使围攻者胆怯了,包围圈停滞下来。
“不要害怕!”陈维又厉声叫喊,“我就在你们后面,往前才能活命,死亡在后面等着你们!”
人群和猫群再也不犹豫了,前呼后拥,步步逼近,包围圈又一点点地缩小了!
—只猫跳上了黄金坐椅,接着两只、三只……黄金
坐椅上挤满了猫,下面的还在往上爬。它们无所顾忌拼命地撕咬着猫魔,猫魔拼命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
叫,疯狂地乱咬乱抓。
猫魔的惨叫声停止了。
“它死了!”人们低声说。
“想要活命的,马上离开陵墓!”陈维平静地说。
刹那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墓中所有的人和猫都拼命地向门口涌去。陈维急闪到一边,躲在—块墓石后面。
陵墓里又重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大厅中间的黄金坐椅在黑暗中闪着一种古怪的光,猫魔卧在椅子上的血泊中,头垂了下来。
陈维走近了坐椅。
"救……救……我!"猫魔的嘴里发出细丝般的声音,它的嘴里流淌着暗红的血。
"你认识我吗?"陈维用自己本来的嗓音问。
“你是……一只勇敢的猫……”猫魔痛苦地喘息着,它没能认出来。
“不,我不是猫!”陈维说着,转过身去,径直地走出了陵墓大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