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柳眉眉，35岁，家庭主妇
周以晟，38岁，公司CEO
柳：回来啦。
周：怎么就你一个人，孩子呢？
柳：都送我妈那儿去了。
周：为什么，你晚上有什么事吗？
柳：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周：我还有半个钟头，等下有电视会议。怎么了？
柳：坐一会儿吧，半小时，说得完。
周：发生什么事了？
柳：今天是六月八号，我们结婚十年了。
周：哦。
柳：我们没有庆祝结婚纪念日的习惯，今天也不会有，我只是随口一说。
周：你人不舒服吗？到底什么事情？
柳：你相信爱情吗？
周：有什么信不信的，说这个会不会太无聊了。
柳：怎么会无聊，爱是世界上最大的意义，唯一的意义。你怎么会认为爱不值一提？
周：你太累了，休息吧。
柳：半小时还没有到，你就给我这最后半小时吧。
周：那不要说什么爱不爱的，把爱挂在嘴上，太幼稚了。
柳：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谈论它，是因为我拥有它。我因为爱你，才嫁给你，因为爱你，才和你走到今天。你认为，怎么表达爱，才不显幼稚？
周调整了一下坐姿。
柳：不想沟通，你就冷战。我向你敞开的心扉，总是被你狠狠关上。
周：你想太多。
柳：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让我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的。我现在知道了，那不是爱，只是性冲动。
周：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柳：你总说我脑子有病，没病也说出病来了。半小时还没有到，陪我这最后半小时吧。
周：什么意思。
柳：以后我再也不要求你陪我说话了，从这个日子开始的，就都在这个日子结束。周以晟，离婚吧。
周：你说什么？
柳：我们离婚吧。我坚持不下去了。
周：是不是照顾孩子太辛苦了，我叫我妈过来帮忙吧。
柳：杀了我吧。
周：什么？
柳：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杀了我。还是离婚吧，我自己赚钱养孩子。
周：自己养……你能给孩子什么生活，你能赚到多少钱？
柳：你不问问其他的吗？比如，我为什么要离婚？
柳：你心里根本没我，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太低了。我比不过孩子，比不过你妈你家人，也比不过钱。你一块两块地算计我的感情，我的爱在你看来都是等价交换物。
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鄙视和轻蔑从你的眼神和语气里冒出来，钻进我的心里，溶解我的尊严和信心。我一无是处，饭做得难吃，孩子也照顾不好。不会打扮，带我出去让你脸上无光。我不敢照镜子，那良好的自我感觉早已被你否定得一点不剩。我真是个保姆，技术不精，勉强用用的保姆。
周：发泄一通，是不是心里舒服多了。
柳：没有发泄，我只是陈述。还有二十分钟，陪我最后的二十分钟。
周：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柳：到这个地步，你还是没什么暖心的话可以说吗？
周：我不会哄小孩的把戏。何况你一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耍任性？
柳：我早就没向你任性了，没发现吗？到今天为止，我们两个月没说过话了，你知道么？这两个月我去了三次医院，你了解么？还有我开始做兼职了，你也不知道吧？
周：兼职，你干嘛做兼职？
柳：我暗示过你生活费不够，你理我了吗？
周：暗示？为什么不能明说？
柳：你要我像讨饭一样向你要钱吗？你一副“怎么又没有钱”的表情，不是告诫我要省着点用吗？每个月我和女儿的伙食费控制在一千五，你能想象吗？每个月你给我四千，两千五作为伙食以外的家庭开销，你认为很多吗？你赚多少钱，我从来不过问，你怎么分配自己的工资，我也从来不想知道。我不想总是自讨没趣。不说了，我不是想说这个的。你关心我为什么兼职，不关心我为什么去医院。我像废气，你避之不及。
周：身体不舒服就说，需要我陪着去医院就说，钱不够用更得说，难道我会拒绝吗？有什么需要就明明白白说出来，猜来猜去的，很好玩吗？
柳：不好玩，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周：你还是不收回那句话吗？
柳：哪句话？我说了那么多。
周：不要装傻，没劲。
柳：你这样的态度，让我怎么收回？那不是把自己呕出来的东西再吃回去吗？
周：你没有错吗？我没有在包容你吗？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也不懂与人相处，没有分寸，不知冷暖。但凡你懂一点人情世故，会把周边的关系弄得如此糟糕吗？我早不期望你能帮助我什么了，只要不给我添乱就行。可是，你现在要给我添这么大的乱子吗？
柳：你知冷暖，懂人心，怎么对我就那么冷漠呢。我朋友不多，知心的却有几个，你有可以掏心窝的朋友吗，谁能走进你的心呢？冰能融化，石能滴穿，你的心肠是钢铁。世故走的是脑子，不是心，有什么好夸口的呢。
周：跟你说不到一块，你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柳：都说嫁给爱情是最大的幸福。呵，我倒是嫁给爱情了，有什么用？你娶的不是爱情，我嫁的只是一厢情愿。你瞧不上我，从心底藐视我，还有什么比这伤害更深呢。你不爱我，你勉强忍受着我，那就再见吧。这是我拟定的协议书，你看一眼。我只要两个孩子。
周：两个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柳：反正你们周家想要儿子，女儿不顶用。以后你可以和下一任妻子生。
周：你真是病得不轻。时间到了。
柳：你不着急离婚，李芸也不着急吗？
周：你说什么？
柳：你不爱我，其实没关系的，只要你没有爱上其他人，那你就还是我的，我依旧可以赖在你身边。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爱上别人了，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婚呢？
周：我没有爱上其他人。
柳：你真能说。不怕李芸伤心吗？你骗她上床的时候，不是这么跟她表白的吧。你无需这样看着我，那眼神已经伤不到我。
周：你该知足了。不是什么好处都能让一个人占尽的。我们有过快乐的时光，有过一同吃苦的日子，这些你并不能全盘否定。
柳：第一年结婚，第二年大宝出生，第三年怀孕，第四年二宝出生。第五年你出差一年，第六年回家与我分居。第七年，我停止讨要你的注意。第八年，我停止注意你。第九年，你开始出轨，照常回家。第十年，我发现你的外遇。告诉我，我该知足什么？知足你跟我生了两个孩子，还是知足你到第九年才开始偷腥？你一点都不愿记录我们的快乐，我们没有合影，你讨厌与我拍照。你和孩子、你妈你爸、你同事都有过合影，唯独不与我同框。不说了，说不完，也没意思。我实在是蠢到家，心甘情愿待在冰窖里自我温暖。
周：你会后悔的。
柳：我后悔什么，周以晟，你告诉我？！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早就在做一个心理准备，准备着你遇见爱情，然后离开我。我预演了太多遍，如果你外遇了，我会怎么样。我一遍遍地演给自己看，怎么做才能留点最后的尊严。我的预演里，没出息的场次占大多数，甚至跪在地上求你回心转意。但是，越往后，我越是战胜自己的双膝。所以我现在可以看着你的眼睛，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并且不流一滴眼泪。
周：我真的让你伤心了。但我没想过和你离婚。
柳：你要捆住我，直到我变成一具死尸吗？你放心，我只要孩子，不要你一分钱。不是我高尚，是你的钱太脏，我用不安心。我要与你撇清关系，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要联系。
周：你不能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我不同意！
柳：哎，你到底是不曾挽留我。那就法庭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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