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已经过了午夜12点，看着上床睡觉的丁湘和李傲然，留在座位上的冬青和青春喝着酒，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青春才开口：“你，你看看这个。”
看着青春递过来的诊断书，冬青什么也没说，眼泪就已经流下来了。
青春挨近了坐，用纸擦去冬青脸上的泪水：“明天要体测，我觉得我还能跑。万一不行了，你就把这个给老师看。”
“那一开始我们就给老师啊，直接申请免测。”
“每一年老师都不相信，可这次我真的没有信心能跑下来。”
“那我陪你慢慢跑。”
“我想你在终点等我。”
冬青木然地看着微笑的青春，眼里满是空洞和仓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冬青抱住青春，忍不住哭泣。
“傻瓜，别吵醒了她们。你看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见冬青颤动着身体，却不发出声音，青春只好再一次扮演起小大人的角色，她轻轻拍着冬青的肩膀：“不管遇到什么变故，你都要记得你是冬青。你再说一次，你为什么叫冬青，我忘了。”
“因为我在十月十一日出生，正是象征冬青结果的那天。冬青的果实，在整个冬季都不会从树枝上掉下来。鸟儿没有饲料，饥饿难忍的时候，冬青树的果实正好可以维持生命。所以，我爸妈希望我像冬青树一样，生命常在，希望隽永。”
“我就喜欢听你这样说。我会跟冬青树一样，好好活着的。”
“嗯。”冬青笑着点点头，从青春的怀里慢慢出来。
一看又是那张年少无畏的脸，她以为死亡来的并不快，至少应该当面打声招呼.....
“你，你知道那封给向阳的情书是丁湘写的，怎么推给了简夷。”青春在冬青耳边说道。
“总不能破坏我和丁湘的友谊吧，而且向阳有那么多人喜欢，不奇怪啊。”
“你是不是觉得特没安全感啊？”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我没有信心。他就像王子，长不大的王子。”
“答应我，好好善待自己的感情。我有一句话你听不听。”
“你说。”
“世上没有一百分的两个人，只有五十分的另一半。”
冬青突然就释然了：“路遥和你能成为一对真是太棒了，我一直以为没人能配得上你。”
“有啊。”
“谁？”
“我用路遥跟你换向阳好不好？”青春故作正经。
“当然不行，向阳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不允许任何人侵略。”
“我就说你还是在意他的。”
冬青也笑了：“好啦，赶紧睡觉好好休息。后天周六，你还要回家呢。”
“嗯。”青春点点头，轻轻吹灭了蜡烛，上床歇息。
青春同路人大抵都以为死亡来的并不快，至少应该当面打声招呼.....
（第二天）
“还有几个月这个这个，高考就要开始了，我们的体测工作这周必须完成.....”站在队伍前面的体育老师王荣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冬青踢了踢塑胶跑道上的小石子：“这老师肯定昨晚去喝酒了，一副溺死在酒缸里的样子。”
“噗。”李傲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你，第三排的那个穿碎花的女同学，你笑什么？”
“没没没，老师，我酒精过敏。”
看到抬头的李傲然，王荣东更是生气：“又是你，我说你怎么这么多事。什么酒精过敏，我们班有人属酒精吗？”
李傲然低下头重重打了身边的冬青。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就测一下这个长跑吧，女同学先来，分成两组哈。自己热身一下，然后就开始。”
“青春，你行吗？我现在去跟老师说吧。”
冬青拿出口袋里的通知单就要上前，却被青春拉了回来：“我没事的。”
“不行。”这次冬青很坚决：“这世上可就一个你，万一你有事了，我们怎么办？路遥怎么办？夏妈妈怎么办？”
说完，冬青就快速地跑到了王荣东身边，觉得情况不对，丁湘和李傲然也跟了过去。
“老师，我们要申请免测？”
王荣东接过冬青手里的通知，仔细看了看：“我昨天没有从校医院接到免测通知啊。”
“校医院没有查得很仔细。”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城里的校医院还不如你这个远镇的镇医院来得负责喽？”
冬青听出了王荣东语气里的质疑，却又不能起冲突：“要不然让青春下周跟别班同学一起测吧，我们再去校医院体检一次。”
“冬青，你是老师我是老师？你们现在的学生怎么都这么能找借口，这章不会是自己伪造的吧。再说了，800而已慢慢跑就是了。”
站在远处的青春已经准备好长跑了，高中三年，她了解王荣东的“铁面无私。”
“老师，青春真的不能跑。”
“李傲然，你再说我就给你加上20秒，看你能不能合格。”
站在原地的冬青恶狠狠地盯着王荣东，正要开口准备大骂，却听到青春的声音：“老师，我可以跑。”
王荣东示意大家上跑道，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若他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或许他的这股嚣张就该不复存在了。
“青春啊，你慢慢跑，我们陪你就是了。”
“你们三个加油，在终点等我就好。我实在坚持不了会说出来的。”
那一次，不约而同地三人都跑得很快，尽管呼吸困难，尽管双腿战栗，但为了在终点拥抱青春，她们尽力了。
一阵天旋地转，竟然已经一圈了，青春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一股流动的血液正在腹腔里游离。
“老师我不行了。”
“你这不跑得挺好的，继续跑，慢一点没关系，也就落半圈，快。”
青春想就那么站着不要前行。可是一看到前方频频回头的三人，她不想拖累她们再来一次，既然已经出发了也要让她们完整跑完。
就这样坚持着，估计她们到了终点，青春再也坚持不住，她停下来，就在200米的拐弯处，慢慢慢转过身，好像想告诉冬青她还好。
可是她并不好，从喉咙深处涌出了一股腥味，她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被染红，她看到了跑过来的大家，最后还有一个人是路遥，但青春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最后一眼，世界是鲜红。
“醒醒，醒醒啊。”
有人在推自己，冬青从桌上抬起头，看到的是穿着白裙子的青春。
“青春，你没事啦！我们快回宿舍吧，我都要吓死了，好害怕你就倒在那血泊里不醒来。”
“你看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好看呀，你说这是夏妈妈给你亲手做的。你还说毕业的时候要穿着它。”
“替我跟路遥说声对不起，我不能跟他一起考大学了。”
“为什么呀。”冬青觉得周围的景象已经开始消散，剩下的是虚无缥缈的白光。
“这三年有你们很开心。我会变成一颗万古长青的冬青树，就在远镇的小山上，陪着你们。”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冬青起身要抓住青春，却从梦中惊醒。
“青春怎么样了？”冬青抓住一旁的向阳。
“死了。”
“不会的。”冬青的脸上突然闪现凄凉的微笑：“刚才，刚才她还跟我说话呢。”
“你就是听到医生说青春死了你才昏倒的。”
“不，你骗我。她一定在宿舍等我，我要回去。”
从向阳怀里挣脱的冬青跌跌撞撞地往宿舍走，刚推门就看见泣不成声的丁湘和李傲然。
“你们怎么哭了。”冬青的脸上也有泪水，她却不自知。“你们也觉得青春死了？”
“夏妈妈下午就会来学校了。”李傲然强迫自己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学校通知她来收拾青春的东西。”
“她没有死，她刚才还穿着白裙子，就是夏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刚说完，冬青就看见了挂在阳台的，白裙子。
“不可能。”冬青喃喃着，又转身下楼，可她要去哪？
风里，路遥就那样站在阳光下，脸上全是黯淡的星光。
看到路遥出现在宿舍楼下的那一刻，冬青再也抑制不住，路遥没有了光，青春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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