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

作者: 鱼半生 | 来源:发表于2022-03-22 21:44 被阅读0次

“当我还是一颗小星的时候,我常遥望这颗蔚蓝的星球,那苦苦寻求的,炽热的目光,就是从这里,将我唤醒。”

长庚走在冰原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地球,无边无涯的苍白。他低声呼唤着,那目光,却不再出现。

“我发现你目光里的热情在逐渐褪去,我所能感知到的你,越来越微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焦灼。那日,流星家族迁徙,我偷偷混入其中,灿烂的流星雨点亮地球的天幕,尾巴处那颗星,就是我。你有看到吗?在地球的边缘,我调转了方向,没入地球大气,来到这里。

冰原上什么都没有。风携着零星雪花肆意的飘,长庚瘦高的身影还残存着星辉晕染。风太大了,一切生命的气息都仿佛在这里消寂。长庚的眉头紧皱,他已经走了许久,仍然没有感应到那个人的存在。他索性跪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闭上双眼,周身飘出一缕一缕淡淡的烟,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试探。

“咔嚓”,是冰裂开的声音。

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好歹有了方向。长庚站起身,寻着声音的来源飞速前进。

是这里了。冰原光滑如镜,厚厚的冰层下似乎有斑斑点点的绿色。是的,不止绿色,还有鹅黄,桃红,杏青……这里,俨然是一个青葱的春天。那丝冰裂,是草芽生长的声音。

长庚环顾四周,冰下,是被冻结的,生机盎然的春。冰层太厚,即使草芽还在生长,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不成气候。

长庚摇了摇头,走开了。永远的冰封,也算是永存了吧。就算冰雪消褪,四季轮回,冬天还是会再来,又何必这番大费周折。

他只是没料到,这春天的范围,竟然这么大。他一直走,却一直不见尽头。

心脏,一分钟六十次稳定的跳动,突然,空了一秒。长庚猛地顿住,他想,他大概是在这里遗失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双眼睛,冰层下的,苦苦寻求的,炽热的眼睛。

四目相对,这一眼,穿越了一万光年。

“我们分开,得有七百年万年了吧,一直不曾见到你的身影,璇玑,原来你跑到地球上来了。”

“那时候,你总嫌我太过冷漠,不懂得惜春伤时,我嫌你儿女愁绪,格外矫情。其实我们还是挺相爱的吧。”

“两颗星相爱真的很不容易,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要在各自的轨道日复一日的行进,每日计算何时到达距离彼此最近的位置。遥遥相望,都来不及细数对方眼中的深情。”

“那天,我们双双逃离轨道,争取到了短暂的相会时间,携手漫步于银河,你在我身边笑如春花,撒娇嬉戏,我只笑着看着你闹,心中无限欢喜。我们路过了一个灰色的星球,那上面已布满岩石,残余的生命异常艰难的存活着,你觉得他们好可怜,瞬间眼泪汪汪,而我的内心却没有什么波澜。生死无常,世态炎凉,这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现实。我试图安慰你,你却生气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你说我没有感情,没有心。”

“我若没有感情,没有心,我拿什么爱你?我确实木讷,不懂浪漫,我绞尽脑汁的想怎样逗你开心,我知道你喜欢春天,喜欢万物复苏,春和景明,我偷偷跑来了地球,为你采了一捧鲜花。为了保持花儿的鲜活,我把它们冻成了冰。我原以为你会高兴,可你却说我残忍。”

“我们分手了。”

“对不起,璇玑,我忘记了其实你喜欢的是生机盎然的生命的暖意。”

“从那以后,我回到了自己的运行轨道,机械的运转,我时常遥望你的方向,却再也没有看到你。”

“但我收到了来自地球的目光。原来是你,你终于找到了你爱的春暖花开。我不知道这片寒冬是如何出现,但我想你一定早早察觉了这一切,却依旧固执的选择留下,守着这春天。”

“那么现在,让我,带你回家。”

长庚单膝跪地,双手展开,按住冰层。他调动着星球的能量,想要劈开冰层,带她离开。

冰层开始开裂,但裂纹只往外沿扩张,却不向下深入。长庚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继续发力,却不想,冰层停止了开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莫不是……长庚心头一紧,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如果璇玑,如果她打算消融的,是这个冬天呢?那意味着,璇玑所处的位置,是整片冰封春天的正中心,是冰层最厚,最坚硬的地方,也必然是这片冰层,最后融化的地方。

长庚苦笑了一声,璇玑,你这是在考验我的爱情吗?

璇玑醒来的时候,四周已是莺歌燕舞。她抬头望向熟悉的地方,却再不见,那颗长庚星。

只有天边的云,燃烧着。

“璇玑,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的星球能力。可我想保护你,我想给你一个春天。”

“分开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好像都没有了灵魂,曾经沧海难为水,原来是这种滋味。”

“所以我,选择,燃烧。”

“现在,我已回到奇点,一千三百万年后,请让我们,再次相遇。”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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