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们要讲的是64卦中的一个狠角色——噬嗑(shì hé )卦。为什么说它狠呢,因为与噬嗑相关的人物和故事,都是令人生畏的,要做翻开历史血腥一幕的心理准备,当然咱们也会描述的尽量委婉一些~
火雷噬嗑,下卦为震,有雷霆震慑之威,上卦为离,有明察秋毫之能。所以噬嗑卦刚柔相济,利用狱。
在古代,刑狱是吃人的地方,死囚牢墙上画有一个龇牙咧嘴的巨大“虎头”,下面有个十分低矮狭小的门洞,恰似虎口。进入此门,不仅要大弯腰,还得屈腿下蹲。牢门顶上的“虎头”,其实并非老虎,而是传说中的猛兽——狴犴。
俗传狴犴是龙生九子第四子,形似虎,有威力,故立于狱门,囚犯进出其血盆大囗,犹如噬嗑。
在乱世,犯罪和吃人都是平常事,天地万物不能藏垢纳污过久,必须肃清之时,就通过刑狱的锯齿獠牙,刑以合之。
如鲁迅先生所言:打开中国的历史一看,那上面歪歪斜斜只有两个大字:吃人!
元芳们,你们怎么看?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拖着刑具,磨破了脚趾,使之不犯过错。屦(jù),古代用麻葛制成的鞋。校,古代木制刑具梏桎拲之统称,戴在颈上为梏(gù)(枷锁),戴在双手为拲(gǒng)(手铐),戴在脚上为桎(zhì)(脚镣)。
《周易》以初爻为趾,如《贲》卦初九爻“贲其趾”,《艮》卦初六爻“艮其趾”,《大壮》卦初九爻“壮于趾”,《夬》卦初九爻“壮于前趾”,《鼎》卦初六爻“鼎颠趾”等。
《噬嗑》的“屦校灭趾",是阻止的意思。初九是罪犯,你正面教育他不行,不得不通过反面的刑狱来教育。又因初九是初犯,涉案还不大,所以“屦校灭趾",以示小惩大诫。
史籍载:“皋陶造狱,法律存也。”刑狱的刨造者,是尧时的大臣皋陶(gāo yáo)。
皋陶制定刑律,本意是以刑止罪。当时的人也比较识相,看到刑律历害,都不敢触犯。所以皋陶任大法官时,天下无虐刑,最多戴个脚镣子罢了。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啮咬囚犯的皮肤,有伤鼻之灾,但灾祸不大。
黥(qíng)刑和劓(yì )刑都是中国古代的刑罚,黥刑是在脸上刺字,劓刑是割去鼻子。黥、劓在夏、商时已普遍使用。劓黥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对犯罪行为的惩罚,更重要的是一种羞辱,伴随犯罪者一生。
商代盘庚迁都到殷之后,下诏说:“对那些不仁不义、桀骜难训、为非作歹的人,轻者割鼻,重者处死,务必使新都城内不再有这类人。"
秦国太子嬴驷十四岁时,年轻气盛,受人挑唆杀了人。商鞅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考虑到太子尚未成年,依法追究太子的老师嬴虔和公孙贾,公孙贾被判以黥刑,脸上刺字;嬴虔被判以劓刑,割去鼻子。
嬴虔是秦孝公赢渠梁大哥,是王室直系亲属。旧时国法是“刑不上大夫",若按按旧法处置嬴虔,只需打几棍子。商鞅为了维护“徙木立信"建立起来的国家威信,严于执法,坚持行刑,割掉了嬴虔的鼻子。
这一举动让举国上下震慑,从此商君新法畅行无阻。六二阴爻阴位得正,在下卦中位,因而裁判公正,刑罚适当,处置罪犯有杀鸡儆猴的立威作用。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啮咬腊肉而遇毒, 小有憾惜,但最终结果是ok的。
腊肉是不肢解,整只动物制成的风干的肉。腊肉是来自于它很接近于上面的火。肉遇到火,久了就变成腊肉了。(丛这一爻开始我们讲的比较委婉,试想如果这个爻辞中的肉是代表人的那个什么尸,不说了)
六三阴爻处阳位,是刑讯事件中有人行为不正,或能力不足,有急功近利、一口独吞(整个)功劳之象。
遇毒,很清楚的警示,与毒物、瘴气、瘟疫、邪术等有关,六三阴爻不当位, 自处不正当而要加刑于人,有用刑无方,致受刑者含冤生曲之象。但爻辞告诉我们,虽然小有遗憾,但阴不胜阳,邪不压正,最终结果还是公道的。
明代袁可立奉命巡海琉球(今冲绳),海上传来战报,说军队打了胜仗,击毙倭寇数百,擒获20名俘虏和大量物资。
袁可立巡查时,发现其中两名“战俘"已毙,另外十八人己被毒药致哑,说不出话来。(遇毒)袁可立顿觉案件大有蹊跷,立即上奏朝廷,将人犯缓死。
他仔细查验了所有缴获的物品,发现当地琉球刀被当作“倭刀"作为战利品上报。可是,军方却一口咬定这20人就是在海上俘获的倭寇,要求草草结案将战俘处死。
袁可立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暗自请来琉球贡使,指认出这些全都是琉球良民,是一次在海上运粮时因风失舵,漂流在海上的普通百姓,从而揭发了一起军方贪功图利,诬良为盗的冤案。
九四。噬乾胏,得金矢,利艰贞,吉。
啮咬又硬又难啃的带骨之肉,发现金箭。历经艰难之事,最终吉利。
“胏”(zǐ),特指连骨的干肉。九四己在离中,肉被熏烤见骨,愈发坚硬难啃。又因骨肉相连难以剥离,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九四阳居阴为失位,处境不佳;离为戈兵,所以见金矢,因为犯罪势力强大,不排除发生枪来箭往的武斗之可能性。而九四的刑案,其有固守正道,刚直不阿之人主持正义,最终获得了吉祥。
赵广汉,字子都,西汉涿郡蠡吾县(今河北博野县)人,一代名臣。赵广汉担任京兆尹不久,就啃上了一块硬骨头--杜建案。
杜建在长安经营多年,职位相当于现在北京市副市长,在朝中资格老,根基深,他跟本没把从外地调来的空降干部赵广汉放在眼里。
杜建参加昭帝陵墓(今陕西咸阳市西北)的预建工作时,指使门客从中非法牟取暴利。赵广汉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将杜建正式逮捕归案。
这下捅了马蜂窝,人还没押到牢里,为杜建说情的人便纷至沓来,这其中有达官贵胄、有名门豪绅,甚至还有宫廷太监。
对于这些说客,赵广汉一律不理。杜建一族见说情无望,便策划了几次暗杀赵广汉的行动,但均未得逞。
有一天,杜建族人正开会策划下一次暗杀行动时,赵广汉的一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忽然神奇地出现在密谋现场,警告众人:“若计如此,且并灭家!”众人皆慒成呆瓜,方知自已一切行动都在赵广汉掌控中。
在赵广汉的坚持下,杜建被依律斩首弃市。此后,京城的皇亲国戚都不敢违法乱纪,一般的官吏豪强更是不敢造次。世人皆“以为自汉兴,治京兆者莫能及”。
六五。噬乾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剖解啃食乾肉,得黄金;在严厉的环境下坚持,无所怪罪。
古人说的乾肉,指的是把动物肢解后制成的肉。有“分化而食之"之意。
“黄”在《周易》皆出现于二五中爻,“得当”之位。《坤卦》六五:黄裳,元吉。《离卦》六二:黄离,元吉。《遯卦》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解卦》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鼎卦》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
上卦为离为火,九五烈焰真金,乃人阳刚中正,高居尊位,以中正之德明断曲直,至为吉祥。
宝庆二年(1226年),宋代江西少数民族叛乱,宋慈参与平叛的工作。宋慈发现当地人是因为日子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如果真的用军队镇压,会枉死许多百姓。
宋慈分析了对手成份后,决定分化敌人。他下令开仓放粮,接济穷苦农民。许多“叛党"领到粮食后,各自回家吃饭了,剩下的坚定造反派没几人,正惶惶不安之际,被宋慈亲自带领300名官军,一举擒获。
才动用朝廷300人,几乎没有死伤就平息一场叛乱。宋慈在案情处理上,抱着“事莫重于人命”的信念,凡决狱理刑,始终以民命为重,明辩是非,没有错抓一人,更没有枉杀一人,受到朝廷赏识。
嘉熙4年,他去广东当起了法院院长,掌管刑狱,抽丝剥茧,断案释疑,听讼清明,决事果断。被后世称为“世界法医学之父”,也就是说什么神探李昌钰啊,柯南金田一啊,鉴证实录什么的,都得拜他当祖师爷。他所撰写的《洗冤集录》,被奉为古代司法刑侦的金科玉律,更是世界历史上第一部法医学专著。
上九。何校灭耳,凶。
头部戴枷湮灭了耳朵,有凶险。“校”(jiào),古代刑具。“何校”戴枷。
刑狱是国之重器。历代君主都在“明法度、定律令”的同时,重视对刑狱的监督和制约。监查机构作为天子耳目,主要作用是听讼、监督刑狱、平反冤案、打击不法官吏、缓和社会矛盾。
如果耳朵被限制(戴枷),则执法者从外界接收是非判断的信息、倾听民众心声的能力丧失,结局自然凶险。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北齐文宣帝高洋,不听劝谏,常常随意杀死囚犯,监狱里的典狱官吏们专门为他准备了一批犯人,供他随时杀戮。典狱丞李典实在看不下去,便舍命直谏,当着高洋的面指责他桀纣不如。高洋命人将李典绑起来沉入水中。李典宁死不屈,过了好一阵,高洋又将他捞起来再问,李典仍然骂声不绝。高洋狂笑道:“天下真有如此痴人,我今天才相信古时候确实有比干了!”说完,下令给李典松绑,将他放了。
众臣正各自诧异,谁知转眼间高洋又召李典上朝,没等李典开口,就下令将他拖出去腰斩于市。由此可见,这高洋的心理有多反常了。
李典死后,更无人再敢劝谏高洋。高洋每逢喝醉了酒,必须杀人才能快乐。后来杀的人太多,死囚不够供应,就用拘留所里正在审讯中的被告充数,称为“供御囚”。高洋出巡时,供御囚也要跟在高洋的后面,只要三个月不死,即作无罪释放。
皇帝这种蔑视司法的行为导致上行下效,被邪恶之人钻空子,利用刑狱残害正直之人,刑狱不能明辩是非,反沦为权势的工具。
上九之罪已达到刑罚的极限。故执法机构本身因权势凌驾、或因腐朽败坏、或因缺乏监督和约束,黑暗不公,昏昧不明,这样刑狱之道就走到尽头了。
小结:
噬嗑一卦电闪火灼,惊心动魄,先王观(噬嗑)雷电之象,法其明与威,以明其刑罚。执法时既有雷霆之威,又要明察秋毫,刚柔兼济。
噬嗑卦的卦象,是用牙齿把嘴里的硬物咬断。历来认为《周易》中颐卦象征嘴巴(下期我们会专门讲),噬嗑卦就是颐卦中添加一阳爻,象征口中的硬物,代表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症结、难以疏通的弊病,也包括罪犯、顽劣分子、紧抱成团的不良势力。
为了保证政令畅达,秩序安稳,为政者必须咬紧牙关,坚定意志,将这些难啃的症结磨烂咬碎,将难以教化的“刺儿头"和“硬骨头"分解消化,否则整个社会秩序便会如梗在喉,运行不畅。
世界是光明与黑暗共存的。最黑暗的地方,正是光明升起之处。其卦辞曰:“通泰”。刚齿破物,去粗取精,咬断咀嚼,除恶存善,才能恢复人世之间的和谐亨通,彰显人活一世的生死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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