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魂｜「三十一」春风化雨
第【三十一】章
春风化雨
天生在全连官兵大会上作检讨带来的风波，迅速蔓延到全营。
大家针对“在战士休息的个人时间里，到底该不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展开了热烈讨论，对天生作检讨也分成“赞同”和“不赞同”两大派。“赞同”的战士认为每个合格的公民都应该有自由，即使是军人，也是应该享有个人自由的公民，当兵不是坐牢；“不赞同”的战士认为自由也要有度，听之任之为所欲为成何体统？而且部队和地方是有很多不同，战士就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命令，一切行动听从部队的安排。
所有的部队领导都像李指导员一样，意识这是关乎干部战士的风气问题。部队领导一致认为，不能让战士们的价值取向、是非观念一片模糊，时时刻刻要从战士的所言、所行、所感、所想中发现战士的思想问题。让他们要了解熟记部队的规章制度与条令、条例，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允许做，了解自己的行为准则。不但要熟悉从起床到就寝的一整套生活秩序，以及贯穿其中的教育、训练、娱乐、休息等内容，帮助他们学会安排日常活动,，减轻紧张程度，还要进一步了解和掌握部队的生活规律、树立强烈的集体荣誉观，增强他们的自豪感、责任感和使命感。
李指导员过来找天生，随同李指导员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个子不高，满身书卷气的青年军官。
天生这才知道，随同李指导员同来的青年军官是营教导员，居然还是天生的老家充国市嘉陵区人，姓林，名果。
林教导员和天生打过招呼，确定天生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脸上的神情舒展开来，招呼天生和他一起，围绕着操场转起圈来。
林教导员问天生那天爬山的情况，天生懒懒得应付了几句，不料林教导员饶有兴趣，接二连三地问这问那。天生看还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军官老乡，一点没有来教训自己的样子，放下心来，把攀爬阿东格尼山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林教导员看着逐渐眉飞色舞的天生，羡慕地说:“我和阿东格尼对望了好几年，还没有爬上去过。你倒好，才来几个月，就捷足先登了！”
天生觉得这个“领导”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特别又是自己老家的老乡，不像连长那样当着大家的面责备自己，也不像李指导员那样严厉，而自己独自爬山触犯了部队管理条例，心里忽然愧疚起来。
林教导员笑着对天生说:“这阿东格尼山真是风景无限好呀，差点让我见不到你这个老乡了！”
天生想到那天晚上在阿东格尼山差点下不来，心里着实后怕。
“你敢于攀登高峰的精神、探索未知世界的勇气，实在让人敬佩，但是，”林教导员话峰一转:“你真的在山上下不来，或者碰掉了胳膊摔断了腿，甚至丢了命，你后不后悔？”
天生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见林教导员看着自己，想也没想，夺口而出:“后悔啥子？人死一撮灰，哪儿的黄土不埋人？”
“那你来部队当兵吃军粮的目的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丢弃自己的生命，可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的真实想法！”
“我觉得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天生这淡然的言语里充满与年龄不相称的悲观，让林教导员心里疑惑不已:“你才二十不到，好像已经活了一百岁，你充满了人生的睿智啊！”
天生被林教导员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这位不同寻常的老乡是在表扬自己呢，还是在批评自己？
顺着铺了细沙的操场默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林教导员终于停下来，“我听说你是在校入伍，你读过德国诗人歌德的书吗？”林教导员问天生。
天生对歌德的代表作《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喜爱有加，熟读了无数遍。见林教导员这样问，便答道:“看过《少年维特之烦恼》和《浮士德》。”
“那你知道这位德国大诗人还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一个人要宣称自己是自由的，就会同时感到他是受限制的＇没有？“林教导员见天生摇了摇头，接着说:“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在纪律约束下，才能充分获得自由。”
“就拿你这次独自爬山这事来说，你在休息时间去爬山原本无可厚非，但是你必须要遵守部队《军人内务管理条令》，按照规定登记并且有同伴同行而不是擅自一人行动！”林教导员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态度却是十分威严:“个人自由必须服从部队的集中统一。你们认为，部队太严格了，做什么都要集中统一，缺少个人自由。这种认识是不对的。部队的纪律无疑比地方严格，这样做是部队的性质和任务所决定的。如果军人稀稀拉拉，散散漫漫，军队就毫无战斗力可言，怎么能步调一致地完成任务打胜仗?只有从严治军、严格纪律，才能保证部队高度的集中统一，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同时，严格的纪律有利于培养军人良好的工作、学习、生活习惯，全面地提高军人的素质。”
天生想不到，这位林教导员做起政治工作来一套一套的，但一点也不觉得是严苛的说教，而是让人真正心悦诚服地接受。再联想到自己几天前在阿东格尼山上那种恐怖和绝望，才觉自己真的是太鲁莽。
是的，纪律是军人必须遵守的秩序，执行命令和履行职责是一种规范。“纪律”这个短促而严竣的词句念起来和它的本身一样铿锵有力，凝重而庄严。部队如果没有严肃的纪律约束，将会是散沙一盘。严明的纪律是军队良好素质的体现，而严守纪律本身则是生命力、凝聚力和战斗力的重要保证。
古往今来的良将都强调从严治军，而从严治军的重要一条就是严明军纪。眼前这位如兄长一样的教导员，不正是一位懂得和普通战士交流的将才么？
“对纪律的不适应感是一般军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自然过程。它是痛苦的，却又是必要的。因为人的一切优秀品质都是被纪律的砺石磨砺而成的。纪律和自由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两者是不可分的，缺一不可。”林教导员自己也陷入了沉思，诚挚地对天生继续说道:
”首先，纪律是维护自由的保证。就整个社会而言,纪律是社会秩序的＇守护神＇。只有用纪律来统一步调、统一行动，才能保证人们顺利地从＇自我＇走向＇自由＇，取得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自由。其次，自由离不开严明的纪律。什么是自由?自由就是对必然的正确认识和运用。我们的纪律是在正确认识必然的基础上制定的，是同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相一致的。我们只有遵守纪律，才能更好地获得自由。”
“树木成材需要修剪，人生之树更应该修剪，这个修剪的过程就是用纪律来加以规范。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知识的积累是这样的，严守纪律的优良作风也是这样，要从一点一滴入手，逐步养成。
一时一事做到容易，时时处处做到则难，而平时的遵规守纪更多是默默无闻的、司空见惯的、微不足道的，这种考验对我们来说是长久的、琐碎的,同时也是艰巨的、困难的。
但是，难，并不是不能做到。严明的纪律，是军人必备的武德，也是形成和巩固强大战斗力的重要因素。古今中外的军队无不十分重视纪律建设。诸葛亮就说过＇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这里所说的＇制＇，也就是纪律。没有纪律,再正确的指令也难以有效贯彻。＇令不行,众不一,可败也＇。德国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也一样认为,对于军人,遵守纪律比对勇敢的要求更高、更重要。”
天生想不到，一位部队的教导员能懂得这么多道理。一个自己平时看来简简单单的“纪律”，从林教导员的口里说出来，却要“协裹”这么多的名人名言。自己平时自持博览群书心高气傲，今天在这位老乡加上级面前，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我们强调遵守纪律，是为了保障人民群众享有广泛的自由。如果一个人片面追求无约束的个人自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就必然会侵犯他人的自由和利益，从而他自己也不会有真正的自由。”林教导员拍拍沉默不语的天生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其他的想法，不过不要紧，有时间我会来找你，我们不但是老乡，还是一个部队的战友；我们不但要为家乡人民争光添彩，更要为保家卫国锻炼好我们的本领，自觉地把自己塑造成对国家有用的人材！”
天生被林教导员的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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