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一个中学老师,我爸是医院副院长。他们都是外地农村来本地工作,且父母双亡。在积极忘我的父母模范事迹中,我和弟弟妹妹理所当然成为被舍弃的“小家”的一部分。
我从母亲出月子上班,就跟着保姆生活。一天小叔叔突发兴致举高高,导致我右臂脱臼。保姆奶奶在附近找了一个上环的,连揉带拉,痛得我哭哑了嗓子。回家后,右臂还是不能动。妈妈只好抱我到街上诊所,又是一阵钻心的的疼痛,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哭;
三周岁,我被送到幼儿园。妈妈经常回忆说,当时我哭得杀猪宰羊般。爸爸有会只好撂下我走了,一边走一边忍住不回头;
四周岁,妈妈生了弟弟,远在衡水乡下的姑父套着牛车来接我。走到半路,我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说了一句:“妈妈呢?”随后放声大哭,一直哭到几十里外的姑姑家;
在从未谋面的无子嗣的姑姑家里,我待了三年。别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几个细节:
因为口音不一样,被小孩子追着叫“小侉子”,投土坷垃;
几个男孩将一把带刺的苍耳子撒了我一头,姑姑来到大街转着圈子骂:“你欺负俺没娘的孩子,丧良心的小畜生啊!”;
在河边玩,被恶作剧者推到小河薄薄的春冰上,一条腿陷到冰窟;
到和平家去玩,和平哥哥把我们几个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又亲又摸……
县城的大表哥来接我。盛夏的日头激发了后脑的一颗疖子。毛囊炎蔓延,舅妈和姨妈剪掉了我的小辫,每天用花椒水给我洗头,直到回到父母身边上学。“假小子”的称呼伴随了我整个一年级。
离开妈妈的日子,我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了,把一生的难堪都历尽了。我认定自己太笨太傻,走到哪里把人丢到哪里,流下的是眼泪,留在心头的是无限的羞辱与悲怆。
父母对我的乖巧,勤奋和体贴很满意。他们哪里知道,在好孩子光环背后,是我把骨肉分离的恐惧深埋心底。放声大哭是我唯一表达情绪的方式。除此之外就是默默忍受。忍受骤然间与父母分离,被送到一处又一处陌生所在,被排斥被欺凌,经受一次次猝然加之的打击和伤害。
我对这个世界一直不信任,无法跟别人建立水乳交融的关系。认定自己才是自己最忠诚的陪伴者,也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我长成了别人眼中的励志姐。可午夜梦回,一次次江心断缆的噩梦,一次次掉进冰窟的心悸,让我惊恐万状,久久不能平复。那是童年沉积的痛苦偶尔泛出的涟漪。为了自我调节,我的书橱床边,摆满了心理书籍和供宣泄倾吐的日记本。
我常常阻止别人把孩子送回老家,祥林嫂般一遍一遍地说:再苦再难也要将孩子留在身边,不要像甩包袱一样随便丢给别人。那样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一生也补救不了。
在孩子的头三年最重要的人是妈妈。因为头三年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就是抱抱,亲亲,呢喃与欢笑。孩子跟妈妈的链接几乎是孩子生命里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郑立峰老师在《家庭系统排列》里写到,0-7岁之前,如果孩子和父母有三个月以上分离时间,这个孩子就会产生“亲子中断”创伤。表现为麻木冷漠,孤僻内向,跟父母疏远,无法与别人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欢乐颂》里的安迪,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缺乏亲情陪伴,成人后无法与男朋友亲密相处,任何肌肤之亲,都会令她痉挛不止。
不陪伴,孩子的依恋建立在其他养育者身上,再也无法与母亲建立亲密关系,心肝宝贝成了陌生人。早期偷过的懒加倍惩罚到父母身上;
不养育,孩子对父母失去了心理依傍,不再担心失去父母关注。一个不在乎孩子也不被孩子在乎的父母,在孩子心中是没分量的。0-10岁是父母教育的“黄金期”,孩子因为依恋你的陪伴,离不开你的养育而乖乖听命你,服从你,此时正是建立权威的关键时刻。过了这个阶段,再想重新连接,重建权威,对不起,晚了。
长期分离,使孩子内心充满了黑暗与恐惧,罹患心理疾病的几率是一般孩子的十几倍,几十倍。那些抑郁者,吸毒,性罪错,反社会人格等人群中,追溯到过往,几乎都有一个被抛弃的黑暗破碎的童年。生而不养,是为人父母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更是对孩子的犯罪。
别跟我强调你有多忙,你有多难。不具备条件,为什么要把他生出来?既然生了孩子,就要负责任地把孩子养育好。
0-7岁以前,父母全身心养育,给予孩子无穷无尽的爱与力量。在父母目光关注下,在父母即时回应里,在需要被满足的惬意中,孩子知道这个世界欢迎他,不用压抑自己,刻意讨好,父母始终会无条件爱他。
孩子会成长得乐观,自信,坚强,豁达。
未来世界的无限美好,与他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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