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孩子都渴望被父母宠爱,可惜世界上有那么多孩子,却被父母忽视、苛待,尤其是在那多子多福的多子女时代,有许多孩子,因为性别、排行、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原因,不为父母所爱,这些缺爱的孩子长大后,有的成为心里有一个巨大空洞的人,他们向周围需索无尽的爱来填补,他们可能会成为不好相处的朋友、伴侣;有的成为心里有一团乱麻的人,他们需要通过种种的方式来梳理、疏通、发泄,而文字可能是最为简捷有效的方式,所以有那么多写字的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重男轻女的一个个案,直到开始通过写作梳理自己心中纠结的乱麻,因缘际遇,结识了许多写作者,与我的遭遇相仿佛,让我惊呼:原来世间有如许多胸中有血心头带伤的可怜人!原来童年的不幸真的会对人生伤害如此久远!
独自在澳大利亚打拼的年轻女孩,曾写作倾诉,说自己是在计划生育的夹缝里偶然生出来的多余人,她的父母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为了生儿子,把随后的两个女儿都送了人,屡次堕胎之后又怀上了她,如果不是医院怕发生严重后果拒绝为她的母亲堕胎,她就会不存在,她出生后父母又要送人,装在背篓里出门的一瞬,父亲心软了一下,留下了她。她的父母在她之后又生了一个妹妹送了人,然后才等到那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儿子,她说自己一条命就象走在刀刃上,那么惊险,一直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她从小就拼命读书,只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一点、重要一点,从她在群里打卡的时间看得出她起五更睡半夜的拼。
因为相同的遭遇,北京的杨子姐姐建了群,说群里都是有故事的人。前几天,我们讨论起关于幸福的话题,群里的琳达倾诉童年遭遇,说家中兄弟姐妹七人,她是老六,哥哥姐姐比她大了许多,妈妈把妹妹当宝贝,爸爸把侄女捧在手心里,自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假装不在乎,可心里波涛汹涌。感觉自己就象一棵蔫里叭叽的小白菜似的,可有可无,以致自己现在对亲密关系的处理都会有问题。我安慰她说:“你知足吧,至少没有人天天打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吧?”当她得知我妈对我最日常的处罚就是三天不许吃饭的时候,就象那个为没有新鞋哭泣的小女孩,遇见一个没有脚的人,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那边杨子姐姐也搭上了腔,说她的母亲是从延安走出来的老红军,经常拿出和马步芳战斗的精神对付他们,嫉恶如仇,他们是食指上长大的孩子,至今她的兄弟姐妹还是只会互相指责,而她早已从那种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活得潇洒快活,每天跳舞、跑步、游泳、聚餐、旅游,和一帮年轻人玩得很嗨,自称妖精,她说自己现在就是要做拇指上的人,她是真的活成了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妖精。
最后我安慰琳达说:“亲爱的,你自己是心理咨询师,不要纠结,解决好自己上路吧!”
在一年的书写里,我疏通、释放了自己内心的堵塞与纠结,所以现在可以一颗平静慈悲温柔的心来安慰别人。
童年遭遇不幸固然可悯,但同时,也让我们努力读书,拼命工作,可以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而且活得风生水起、妖娆恣肆。琳达也说她的姐妹兄弟都留在了乡下或小城里,只有她考上大学离开了那个荒凉的村庄,而且开始被称为美人。
我幼年时,刁钻有病又惯会花言巧语的二姐深得母亲宠爱,她比我大五岁,休学在家,似乎唯一的乐事就是欺负我。她喜欢吃大米饭,那时大米是稀缺的食物,每次都是一锅里煮了一勺米,给她捞出一碗米饭,刚刚会吃饭的弟弟半碗,继续蒸煮,剩了十几粒米的锅里就是一家的稀饭,那真叫稀饭啊,有时就是稍发一点白的一碗清水,如果碗里偶然有几粒米,看得格外分明。只要她发现我的碗里哪怕有一粒米,她也会坏笑着围着桌子又唱又跳,然后忽然间,她把我的碗打翻在地,然后装着受惊的样子大叫:“妈,她把碗打了!你快来打她吧!”然后任我如何辩解,母亲就是信她不信我,当然毫无疑问我会挨一顿胖揍,而她在背后得意阴险地笑着,做着鬼脸。有时趁我不备,她狠狠地掐我一把,一把又一把,直到我忍无可忍,追着要打她,她就歇斯底里地大嚎起来:“妈,快点救命呀,她要打死我了!”然后母亲根本不看我胳膊上一块一块青紫的伤痕,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揍我一顿。二姐属蛇,我总觉得她就象一条阴险冰冷的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悄潜过来,给你致命的一下。我非常怕蛇,也非常怕她,象躲鬼一样躲着她,还是躲不过,在被她欺侮得很惨的时候,晚上我常做同样的噩梦: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住,呼吸困难,手脚发软,直到吓得从梦里哭醒……即使在我们各自成家之后,她依然霸道蛮横,她心安理得从父母家里拿东拿西,那时母亲也不舍得给我什么,有时给我一块腌得齁咸的老咸菜,她都要义正辞严说我不孝从父母家里拿东西。我都懒得理她,其实大部分时候一出门我就扔垃圾桶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吃太多咸菜。后来一见我居然日子过得比她红火,她经常在母亲面前说我买的衣服好贵,而她自己买的都是便宜货,其实她买的比我贵多了,那时比我高不了2公分的她比我多了50多斤,穿上什么都难看得很,她就想怂恿母亲跟我要钱,似乎这样就能让我变得比她穷了。她从来看不到别人付出的努力,却嫉妒别人的幸福。
我从小被母亲叫着“丑八怪”长大,一直自卑到以为自己不配得到好的人、好的爱,以致到了大学虽然决意要改变,但陡然遇见好几个出色少年的追求,依然不敢相信不敢接受……直到三十多岁,有人叫美女会脸红到脖子根……到了人到中年的如今,我才确信也许我生得不够漂亮,但我依然可以活得美丽!我也许身体瘦小,但气场可以强大!
我要感谢在被冷落被忽略的时光里,那些读过的书,画过的画,写过的字、学过的技艺,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思虑……最终沉淀酝酿成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安妮宝贝是我喜欢的女子,她的文字极契我心。从她的文字里,我可以串出一条线,她的童年被辗转寄养在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家里,而她的亲人都是不擅表达感情的,虽然她的父亲极其爱她,可是彼时她并不能确认,所以她成了一个寂寞缺爱的女童,一个叛逆别扭的少女,一个停留在任何地方都无法心安的孤独行者……她要在与别人尖锐激烈的交锋、碰撞、互相伤害的疼痛里确认爱,确认自己的存在!她写下那些清冷的文字,如同刚从深井里绞上来的水,大热的天里喝一口,从口至喉至腹,凛冽得生疼,可是忍不住喝下去!直到她把那些郁结于心的情绪写尽,她始成为一个平淡清和的女子,一个温暖慈爱的母亲!
最近写《哈利·波特》红遍世界的魔法教母J.K.罗琳带着新书《神奇动物在哪里》重回大众视线。J.K.罗琳被《泰晤士报》称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家”,可是经大家一扒,我才发现重男轻女这回事,不只是中国特产,1965年生于英国的J.K.罗琳,在她出生之前,父母就起好了一个标准男孩的名字“西蒙·约翰”等着一个男孩的出生,结果却等到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她的父亲还要亲自当面告诉她这回事,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不受欢迎。在前半生里,她遭父母嫌弃、被同学孤立、遇渣男成为单亲妈妈、失业潦倒、惨遭多次退稿、付不起房租、患过抑郁症……而这一切,都起源于童年的不幸,但她觉得父母可以放弃自己,自己却不能放弃自己,一直孤独地沉浸在文学世界里,默默地认真地打着自己的一手烂牌,直到她42岁《哈利·波特》出版,一炮而红,她成了比英国女王还富有的女人,连带着收获了甜蜜的爱情。她说“前途未卜的人生,才有更多的可能!”
又一个被损害的女孩子,又一个有故事的人!也许有故事的人格外容易与文字结缘吧!
不被父母所爱的童年当然是一种缺憾,但既已如此,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是绝不让自己抱憾终身!将缺憾还诸天地,将荒凉寄与山川,这种缺憾只能说明我们需要寻找、得到、表达、付出、制造更多的爱!我们的人生需要讲述更为复杂有趣跌宕起伏的故事!
让他们去做被宠爱的孩子吧,我们就做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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