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住的都是一辈子忘不了的，记不住的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小青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到军校报到的那天，我和他坐的是学校派来接站的同一辆大客车，又是来自同一个省份，自然就亲近了许多。
报到的当天，从金州火车站把我们几个来报到的学生接到学校的是什么人记不清了？记忆中是一个穿着四个兜军装，中等个子，偏瘦，（那个年代胖子基本很难见到，特别是部队里更是少有）从口音上判断，肯定不是东北人，把我和小青领到了三楼靠近洗漱室的一间宿舍，并告诉我们晚上吃饭的时间，就转身离开了。
清晰地记得走进这座宽而阔，高而旷的黑灰色门洞子，穿过阴森森、曲里拐弯的走廊的那刻，周围异常地寂静。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在与被岁月打磨得圆润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和楼梯台阶接触的时候，发出来的那种涩涩的摩擦声音，传得很悠长。出于本能，眼睛在迅速地辨别着方向的同时，脑子也在快速地记忆着走进来时的路线。
与小青一前一后的跟着接站干部（因为当时只有干部，才能穿四个兜的军装）进入宿舍之前，我甚至忘了与送小青报到的小青父亲打招呼。
直到小青父亲，从只顾着低头整理自己物品我的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还没有先跟长辈打招呼。
在我的记忆里。小青父亲应该是为数不多的把孩子一直送到军校校园的几个家长之一。又是老乡，又坐了同一台接站的大客车，又被分到同一个宿舍，机缘巧合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他拉开一路上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手的那个灰色的，正面写着“上海”，背面画着一架飞机的旅行带的拉锁，在里面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盒深蓝色包装的“迎春”牌香烟，拆开上面的锡纸，抽出一支烟递给我。
想想人们口中常常念叨的那句顺口溜“省中华、市牡丹、一般干部迎春烟”，觉得小青父亲瞬间也就不一般了。
“谢谢叔叔！我不会抽烟。”
说不上对烟草的味道是烦，还是不烦，反正从小到大，闻惯了爸爸那一身的烟味儿，对烟草的味道并不是特别的反感。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见我没要，小青父亲把那支递给我的烟，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之后，送到自己嘴上，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了香烟。而后，又很认真地把烟盒开口处的锡纸弄好，慢悠悠地揣在上衣口袋。
“爸，人家城里的孩子大多是不抽烟的。刚刚在走廊里，您没有看到很多的地方都有‘禁止吸烟’的标识么？你还是快点儿抽吧，省得人家训咱们。”
小青很机灵，我虽然两只眼睛也没闲着观察，却愣是没有看到这么大的四个字呢？
开学典礼之后的一天，我偶然蹲在卫生间解大手的时候，从旁边飘出来烟味儿的那个“蹲位”的门里走出来的那人竟然是小青，这我才知道他是抽烟的。难怪他对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所有细节，观察得那么仔细。
三十多年之前的相遇和相识，同居一室的四年上下铺弹指一瞬间，每个人都清晰地记得自己该记住的东西，记不住的永远都不会记住了。
入学第二天早上，见我洗脸的时候竟然还有刷牙的环节，这让大山里来的小青感觉很奇怪。之后便有了管我借牙刷的那个梗，但是到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记不得了。
事实上，我上学之前特意准备了两把牙刷，一把自己用了，另外一把在小青出口管我借牙刷的当天，准确地说就是从洗漱室回来之后，便从抽屉里取出来送给了他。
记得住的都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记不住的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进入一枝秃笔自言自语模式。对于喜欢写字的人来说，大致相当于习武唱歌之人的拳不离手 曲不离口。对写作的兴趣，虽远没有达到如饥似渴，不可餍足的程度，更没有达到遗世独立，凭虚御风那种忘我。但是，一天当中最快乐的事儿，大抵都发生在一枝秃笔自言自语这个码字的过程。
秃笔，如果说还有点作用的话，那就算可以用作杠杆去撬动灵魂。吱吱呀呀的较力中产生的火花生腾出来文字，轻描淡写地让自言自语静静地流淌，那枝秃笔也许能沾光于太阳。
我会把这种自言自语，定位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把零打碎敲的时间和空间，幻化成文字去对付那些无聊和寂寞。在这其中如果还能顺便把属于自己的时间，点缀得绚丽多姿一点儿，把空旷干瘪的空间，充盈得饱满圆润起来，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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