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草鞋第二章第五回：鸡笼

爸爸的草鞋

第二章    老物件

第五回   鸡笼

我出生于81年，辛酉年，属鸡的。这辈子注定要有些能与鸡沾边的事情，要不对不起这个属相，姥爷就给我留下了点和鸡笼有关的念想。

姥姥去世的早，当时我还没有出生她就因病先走一步了，当时才40多岁，确实有点早，至于后来听姥爷偶尔唠叨或者从亲戚那里道听途说姥姥的死因还跟当时与人生气有关的说法，都是上几代人的事情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姥姥去世后姥爷一直一个人，直到现在已经过去30多年了。

姥爷这个人挺有意思，听说自小就比较独立，也比较有想法，虽然文化不高但一直对新鲜事物抱有强烈的学习欲望，听说年轻时不仅自学日语还会装无线电。他跟我说过解放那阵他有个朋友要跟国民党军队去台湾并拉他一起走，幸亏当时他没有去，要不也不会有后来找了我姥姥，也不会有我妈妈和一群舅姨，更不会有我了。自打姥姥不在了，姥爷在家就寻思着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常说人不能闲着，闲久了就容易闲出病来。随后他很快就把自家的屋顶给利用上了，说是要养鸡，家里人倒也不反对，想着一个人养几只鸡玩也就不是什么大事，结果我姥爷这一弄还给弄的规模大了，慢慢的楼顶的鸡笼变成了鸡舍，一个几十平方的地方居然同时养了上百只鸡。

姥爷干什么事挺较真的，为了养鸡家伙事儿准备的也齐全，这么多只鸡，肯定不能都是从外面买鸡苗，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校来的孵化技术，并整了个孵化箱，这样以来，鸡源问题就解决了，鸡生蛋、蛋生鸡，慢慢的鸡的数量越来越多，每次去姥爷家，老远就能听到鸡子们疙疙瘩瘩此起彼伏的叫声和闻到鸡身上和鸡粪、鸡饲料混合交织的味道。

其实姥爷家吸引我的除了一条黑狗，剩余的便是这满屋子的鸡了，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带着狗去鸡舍，鸡们看到狗也是比看见人要介意的，一旦有一只鸡发现狗上楼了，便会咯咯叫个不停，这种警报迅速扩散，不消几秒钟整个楼顶便会响成一片。狗倒是对鸡的叫声反应迟钝，或许狗知道它在鸡眼里是属于比较厉害的一种，自己便不用怕鸡了，只顾着跟着我如检阅士兵一样沿着鸡舍的过道扬长而过。姥爷家由于鸡的数量比较多，管理起来也不能跟普通散养的鸡一样那么随意，所以他家的鸡笼早早就采取比较现代化的设计，上层是鸡，下面是一个坡道连接底下的平台用来接住鸡下的蛋，这样便不至于再伸手到笼子里去取蛋。一则开门关门鸡容易伺机跑出来，另外伸手去拿人家辛苦下的蛋，也有被啄的可能。我最喜欢的就是拿着篮子跟姥爷去鸡舍收鸡蛋，还遇到过很多刚刚下的蛋从上面滚落的瞬间，摸着带着体温的鸡蛋，那感觉好极了。我会问姥爷这些鸡蛋都会变成小鸡吗？姥爷说有些准备孵化小鸡的蛋是经过公鸡授精的，普通的蛋没有这个环节，是不会变成小鸡的。他还领着我到他的孵化室去看，里面相当暖和，在冬天能够猫进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夏天除外。透过一个机器里的灯泡照射，可以看到授精的蛋里面的变化，一个新的生命在里面逐渐成形，不久的未来便会破壳成为一只毛茸茸的小鸡，那时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孕育繁衍的神奇。

鸡属于鸟类，跟大多数鸟一样，都是公的好看，母的不怎么漂亮的类型，这一点跟人正好是相反的。在鸡的世界里，一只大公鸡可以控制一群母鸡，跟人的三妻四妾一样。平时公鸡就昂着头，踱着步子来回溜达，看到哪个不顺眼的还会偶尔过去啄一下，一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过这种威风也就是在母鸡前耍一耍罢了，我就不喜欢看大公鸡这么显摆，所以每次去鸡笼，最喜欢调戏的也就是大公鸡了。隔着笼子，公鸡即便是急了，也没办法出来啄我，我便有了充分发挥施展的机会。对公鸡来说，我离它的“爱妃们”越近，它便越是紧张，开始一阵接一阵的打鸣，以示警告，母鸡们也识趣的赶紧往角落里聚集，给它们的“老公”腾出教训不速之客的场子来。我倒越看越起劲，丝毫对公鸡的警告不放在心里，后来索性找了根棍子敲打鸡笼，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鸡们不住哀嚎，公鸡估计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在棍子前也是失去了刚才的威风，扭头便往它的爱妃堆里钻。

随着时间的推移，姥爷养鸡的水平也越来越高，鸡笼的数量已经无法适应鸡增长的速度，而且又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供建设新的鸡笼，所以不得不通过一定的方法限制常住鸡的数量。于是乎，每逢三节两生，鸡作为自古以来经常在祭祀、庆祝、婚丧嫁娶中常用的物件，自然被以各种理由宰杀分发给我的舅姨们，当然也包括我家，平日里按月到姥爷家领取一篮子鸡蛋更是不在话下。我依稀记得母亲给我做的统计，说自打姥爷养鸡上了规模到我几岁以前，家里都没有怎么在外面买过鸡蛋。由于来源太过于容易，导致我对鸡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一般人视之为珍馐的美味，对我而言已是吃多便有些腻味了。好像还有一次因为母亲为我准备好了煮鸡蛋，我不愿意吃，结果被强行要求吃到一半时，忍不住吐出来的经历，现在想起来实在是罪过。

姥爷这鸡一养就是很多年，直到后来他岁数大了，腿脚不再如以前那么灵便，上下楼搬运鸡食也愈发显得吃力。后来在家人不断的劝说下，鸡的数量开始不断减少，我们一众人分到鸡蛋和整鸡的次数也相应少了许多。终于有一日，当我再次到姥爷家玩时，发现鸡笼已经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