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群星躲藏,一轮乌突突的月芽遥挂在黑洞洞的天幕上,吝啬地给雪统治的大地投下一点薄光。幸而无风,给雪路前行的人以稍许安慰。
夏老三扯了扯棉帽子,好让它再把耳朵盖严实一点。从他棉手套外握着的劣质手电筒里射出的微光,正好照亮前面一条被积雪围住的狭长道眼儿。夏老三步履坚定地走着,偶尔一脚插进旁边的雪壳子里,踉跄一下。“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夹杂着不只是谁家的犬吠声,给寂静的雪夜平添了一段错落有致的音乐。
夏老三要到他二叔家去还钱。他和村里百分之九十男人一样,常年在外打工。今年秋天,老父亲突发脑出血,性命攸关。工地的工程款一时结不下来,夏老三只好和同村的二叔借钱。好话说了一箩筐,二叔终于答应借给他一万块钱。
想到这里他有点气结。一家子骨肉亲戚,眼看亲哥哥病了,二叔不主动帮忙,还逼着他在借条上写明春节之前必须还钱。
“爷爷活着的时候,二叔没这样不近人情。世道变了,都他妈只认钱不认人。等下去他家,我得拿话点点他。”夏老三借着未散尽的酒劲儿,在心里发狠。
工地上的活累人,好在夏老三有电工手艺,不用出苦力。即使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也让他力不从心。
原本妻子和他一起出去。他们被分派到不同的工地,妻子专管做饭。妻子长得俊俏,人也风骚。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没到一年的功夫,妻子就攀上一个包工头,撇下他和七岁的儿子不知去向了。
养家的重担落到夏老三一个人头上。可恨他又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四十来岁就整日唉声叹气,对家人也没个好脸色。
有手艺就不愁没饭吃。以夏老三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难。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这个缺点,在他走到二叔家隔壁超市时,就再也掩盖不住。
超市里隐约传出的嘈杂声和麻将撞击的悦耳声,像磁铁一样牢牢吸住了夏老三的双脚。窗玻璃被厚重的布帘子从里面挡住,只在边缘的缝隙处挤出几缕昏黄色的光,夏老三向里望望,什么都没看见。年关将至,以他的经验,今晚一定有大赌局。
“笃笃,笃笃”隐约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笃笃,笃笃”夏老三执着地再扣门。
“谁呀?”一个压低的女声在门内响起。
“我,夏老三!”
生锈的门轴吱呀一声,从主屋倾泻出的朦胧的灯影里,出现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
“哟,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女人热情地寒暄。
开门的叫丁日香,男人们戏称她为丁香,寓意幽香远溢。丁香的丈夫是个本分的农民,世代守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清汤寡水。丁香姿色尚可,心气又高。她看不上没志向的丈夫,婚后第二年就逼着他出去打工了。
丈夫不在家,刚开始丁香尚安分能守着公婆和刚出生的儿子,时间一久,轻浮的脾性渐渐露出端倪。为着不方便,她使心思把公婆撵到小叔子家,自己则开了个小超市,带着儿子过起了招揽牌局,与牌客们打情骂俏排解寂寞的日子。
公婆被不守妇道的儿媳气个半死,奈何儿子不争气,只知道听媳妇的话一味傻干活,连家都几乎不回,他们也只好认命没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同村的女人把丁香当死敌,恨不得出门时把自己丈夫别在裤腰上。奈何丁香心宽,不管别人怎样,依旧我行我素。
夏老三不是没打过丁香的主意。去年冬天,夏老三终于在一个大雪封门的黄昏找到机会。奈何他这个胆小的贼还没怎样,就被丁香的主动吓得临阵退缩了。可巧有人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事后夏老三琢磨起来,也搞不清是谁调戏了谁。但他想明白一件事,丁香这种女人撩一撩可以,假戏真做会很麻烦。
“昨天到家的。”夏老三说着有意无意地在丁香身前蹭一下,挤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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