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西有位姓孙名杰的乡绅,精于农耕和渔桑,他勤劳、诚实,辛苦经营二十多年,终于拥有良田千顷、鱼塘万亩,成了富甲一方的“孙百万。”孙百万虽然富足,但他平时乐善好施,时常拿些钱财出来修桥铺路,供佛建庙,在百姓中赢得了极好的口碑。
在城西还有一位刘仁义刘员外,因他姨丈在朝中为官,所以他仗势在家中私自招募了兵丁数十人,有事无事就出来欺压百姓,奸淫掳掠无所不作,百姓忌惮刘员外的专横跋扈,敢怒不敢言。
一日,刘仁义从苏州城游玩后坐着轿子回家,路过一片开阔地,他被这里的环境所吸引,忙令停轿,然后招来手下阿四阿四问:“阿四,这儿地势高瞻,四周翠绿环抱,莫非是人家的‘福地’(古时百姓为了避嫌,都把坟地叫福地)?”
阿四竖起大拇指,嘴上抹了蜜似的说道:“高,员外眼光实在是高!这儿是孙百万的圈地,听说他百年后就想埋在此地。”说着,阿四又凑近刘员外的耳边,“员外,您有所不知,我听说孙百万能发家,就是因为圈了这龙脉所在,要不然,如何能发达得这样快?”
听罢,刘仁义老鼠眼一睁:“是吗?有龙脉!那我就把它买下来。”
阿四小声说:“员外,人家又不缺钱,肯定不会卖给你。”
刘仁义听罢立时狂怒:“你这吃里爬外的家伙,给你吃,给你穿,你却帮别人说话,你置员外我的面子于何地?掌嘴五十,否则罚你半年的‘月奉’。”
一个兵丁正欲上前,阿四一看这架势,心想这几十个嘴巴子是躲不过了,于是伸手拦住兵丁:“不必,我自己来。”说完便用力“啪啪”打起自己的脸来。
刘仁义看着阿四两颊渐渐布满鲜红的指印,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这才消了气:“好了!阿四,你跟我这么多年,臭嘴的毛病不改,总得吃点教训。哼,他是孙百万,他有钱,可我有权啊!看谁斗得过谁!”
阿四一阵狂笑:“员外说得极是,现今这世道,当然是权大于一切,不过……”
“不过什么?”刘仁义鼠眼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四。
“员外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他孙百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可以去寻靠山。”
刘仁义号叫起来:“好啊!我就让他去找,看看到底是我刘员外狠,还是他孙百万厉害!走,现在就去孙百万家,我要会会他!阿四,带路。”
一行人调转轿子往孙百万家走去。看到刘员外前来,孙家管家不敢怠慢,忙人内禀报。
孙杰得报刘仁义来了,忙匆匆赶至前厅。孙杰平素为人谨小慎微,他对刘仁义的品性早有耳闻,心想这种小人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为妙。
孙杰来到前厅,忙向刘仁义拱手施礼:“啊呀!员外大人,久仰久仰!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请上坐!请上坐!”
刘仁义挺着肚子哈哈一笑:“哪阵风?是你家那片开阔地上的风把我吹来的!”说完,刘仁义向阿四挤了下眉。阿四忙挤出笑脸回应刘仁义,嘀咕道:“员外,您一定要把那片地拿下来!”
刘仁义和阿四的小动作孙杰看得一清二楚,他思忖着,哼,小人得志,张狂!但他还是一脸春风地道:“员外大人说话真是风趣。”
待刘仁义品过管家上的茶,孙杰开口问道:“员外大人今日到府上不知有何贵干?”
刘仁义放下手中的茶杯:“今天我去苏州城里,回家途中看到孙老爷家的那片高地甚好,本员外就想把它买下来作为百年后的‘福地’,不知孙老爷能否忍痛割爱啊?”
“原来是想买那片高地啊!行啊!如果员外大人要,本人愿意转让。不过转让费可是要加码,因为那是片好地,原本我想作为我的‘福地’供着,现在既然大人要,那我就拱手相让,另择‘福地’。”
孙杰的爽快让刘仁义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了,他把目光转向阿四。阿四知趣地上前给刘仁义倒茶,然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员外别迟疑,我看他这是欲擒故纵,分明想吓退您。”
听了阿四的话,刘仁义底气又上来了:“孙老爷这样直截了当,那么那块地你要价多少?”
孙杰看看刘仁义,把左手慢慢举起来:“就这个数。”
刘仁义脱口而出:“五百两白银?”
孙杰哈哈大笑起来:“员外真是会开玩笑,那块地有多少亩,你去仗仗看,没有五千两,我绝对不会出让。”
“什么?五千两!”刘仁义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孙杰,你这不是抢钱吗?”
阿四见刘仁义离开座位,忙上前扶住,然后对孙杰说:“孙老爷,你报价也太高了吧,现在兵荒马乱的,谁有这么多钱买地啊!我看一口价,三千两银子我们就要了。”
“不行,没有五千两这地就不能拿走。管家,送客。”孙杰边说边往后堂走去。
看到这情景,刘仁义咬牙切齿,哼!走着瞧,你想要钱,我让你一分钱都得不到。
当晚,刘仁义便写信把想要“福地”的事和朝中的姨丈说了,让姨丈想法子弄个罪状,在皇上面前进言,把孙杰给办了,并承诺事成之后一定给姨丈一份大礼。
再说赶走了刘仁义,孙杰也是心乱如麻。他想刘仁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早做准备才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孙杰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妙计。
三天后,刘仁义的姨丈收到了信,看信后他便想,这刘仁义真不懂事,我身为堂堂国丈,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在皇帝面前说一个小乡绅的坏话呢?这刘仁义简直是没脑子。
想到这儿,他唤来门客商议,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七天之后,刘仁义的姨丈派的信使到了苏州府,那信使高呼:“圣旨到!”把个苏州知府吓得倒头便拜。
信使高声诵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今闻苏州城西乡绅孙杰用非正当手段牟取暴利,欺上瞒下获得横财,鱼肉百姓,实属可恶,特令苏州府速速将他捉拿归案,秋后问斩,钦此!”
信使读完圣旨,苏州知府叩头领旨谢恩,三呼吾皇万岁,不过他心里在想,平白无故,为何要捉拿孙百万?但他转念一想,看来定是他和刘员外结下了梁子,刘员外在宫中使了手腕。唉!捉就捉吧!想到这儿,他送走信使后便带着衙役向城西而去。
这时,刘仁义姨丈的家书也到了刘仁义手中。刘仁义一看便哈哈大笑,好姨丈,感激不尽!笑完后,他叫来阿四:“阿四,宫里有人去了苏州府,孙百万的末日快要到了,你去集合兵丁,我要去瞧瞧我的‘福地’。”
阿四眯着眼笑着说:“员外真有才,这么快就搞定了。好,我马上就去集合兵丁出发!”
刘仁义一行人一路嘻嘻哈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那片开阔地附近,只听见哀乐齐鸣,白幌飘荡。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在前面引路的阿四匆匆跑来:“员外,不好了,不好了啊!”
“何事惊慌?”刘仁义瞪大眼睛问道。
阿四擦着脸上的汗水,喘息着说:“员外,不好了,不知是哪位走漏消息给孙百万,说苏州府奉皇上诏书,要派人捉拿他。那孙百万得知后一急,火毒攻心给气死了。”
听说孙百万死了,刘仁义不由开怀大笑:“死得好啊!死得妙啊!这样我也不用和他争了,我直接把地圈了即可,谅他孙府上孤儿寡母的对我也无可奈何。”
阿四急得直跺脚:“员外,好什么啊!孙百万临死前已叮嘱家人,一定要赶在您夺取这块地之前把他安葬在此,这样‘福地’纳了他的魂,就算您强抢了去,这福地对您也不福了,正所谓先人为主啊!”
刘仁义听了也急得跺起了脚:“啊!这该如何是好?那现在孙百万的尸体入土了吗?”
阿四摇摇头,“还没。不过那坑已挖得差不多了。”
“还没入土就好。快,带我去看看,我可不能让孙百万达到目的。这家伙,人死了还不安生,想让我白忙活是吧!有种,有种你就活过来再和我斗!”刘仁义骂骂咧咧地随阿四来到了坑边。
坑四周都是孙百万的家人和仆人,他们正哭号着准备把一具棺材抬起放进坑内。这时,刘仁义急了:“啊!阿四,完了完了,这死鬼真有能耐啊!害得我白折腾了,阿四你快想办法啊!”
阿四凑近刘仁义:“员外,如今没别的法子,只有先下手为强,只要您冲在孙百万下葬前人土,这样福地先纳了您的灵魂,孙家也就无计可施了。”
“我呸!我一个大活人如何能下葬,你喝了迷魂汤了是不?”刘仁义破口大骂。
阿四吓得立时低下了头:“员外,我不是那意思,您可听说过生藏?”
刘仁义一听就急了,直指着自己的鼻子:“生藏?你是说让我跳进去?”刘仁义当然知道生藏,这是当地的习俗,如果谁家看中一块福地,为了标示这块地是自家的,就要举行一个仪式,活人进坑内躺一躺,让这福地接纳他的人气,便可保佑子孙万代得到福荫,据说别的人家再来沾染这块福地就会遭殃。
阿四正色道:“员外,生藏又不是生葬,只要您屏住呼吸假扮死人往坑内一躺,演演戏给孙家看,如果孙家再要把孙百万强行下葬在此,他们家就会遭殃了,所以他们肯定会放弃,老爷您不就自得了一块福地吗?”
刘仁义想想也对,唯有此法才能阻止孙百万下葬了。想到这儿,他一闭眼就往坑里跳下去,然后屏住呼吸直挺挺地躺在坑内。
看到刘仁义躺在了坑内,阿四忙召唤手下往坑内填土,还没等刘仁义反应过来,十几把铲子一起填土,早就把刘仁义埋得严严实实。
这时,棺材盖打开,孙杰从棺内坐起,阿四和兵丁们围过来,孙杰微笑着向大伙拱手:“谢谢大家为我们苏州城西除了一霸。”阿四上前说道:“还是孙老爷棋高一着,要不然,我们还不知如何打发这厮呢。用这种办法了结他实属不义,可他恶贯满盈,这实在是他恶有恶报的结果。”
原来,孙杰想的妙计就是把刘家师爷和兵丁笼络过来,孙家有的是钱,再加上刘仁义品行不端,阿四和兵丁们早有改邪归正之意,故孙杰暗中派人把阿四找来,两人一拍即合,合演了这场好戏。
就在大伙商议如何把事情上报知府时,苏州知府已带人来到了福地,接到圣旨后,他们就去孙宅抓人,待赶到孙家,却听说孙百万已死,知府便赶到福地一探究竟。孙杰把前因后果都与知府说了,知府也是愤愤不平,他对孙杰说:“孙百万,你做得好,刘仁义多行不义,只是可惜了你这福地。”
说罢,知府把孙杰带走了,他对孙杰说:“请放心,你暂且在牢内住着,皇上那儿我自会递上折子,禀明你平时为人和乐善好施,望皇上看了折子后派人前来察访。”
知府上奏皇上已按圣旨办理,但刘仁义多行不义,孙杰实属为民除害,恳请皇上免除孙杰死罪。
皇帝看到折子十分诧异,自己没传过查办孙杰的圣旨啊,于是追查下去,发现原来是刘仁义的姨丈假传圣旨,还因此事而牵出一大串贪污受贿之事,于是数罪并罚,刘仁义也被抄了家,全家老小都被赶出了苏州。阿四和兵丁们因为早已归顺孙百万而免遭一劫。那块“福地”又回到了孙百万的手中。
为了避讳,孙百万在开阔地造了围墙,把刘仁义的坟墓隔在外面,他对阿四说,权当刘员外替我守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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