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陈木虫蚀蚁蛀，待等三月一述春泽。

双 牢

作者/陈木述春

中考回去那天晚上在奶奶家吃饭，她说村子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就给我大概说了几个临近的，说我回来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过，说到双牢，我就多插问了几句。

“双牢这后来也不出去打工？”

“自从他老婆跑了之后，他就天天待在家里游手好闲。”

“老婆跑了，没把孩子带上？”

“没有，孩子在家里跟他。”

问到他老婆跑了，奶奶就有些不高兴。双牢的老婆年轻善良，贤惠持家，不管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外工作，她都和周围的人相处的很和睦很融洽，可现在被那个双牢给打跑了。

“双牢打跑的？”

“他不仅打老婆，还打他亲妈呢。”

“他还是人吗？”

“今天祥云还到我们这儿来躲着不敢回去，害怕双牢打啊，刚才才偷着到她女儿家去了。”

听到这，真是让人气愤。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出去打工挣钱，天天在家里打自己的亲妈。

虽然双牢是这幅模样，但是听奶奶说他的母亲和离世的父亲都是好人。这话是真的。就比如说当年我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晚上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外面还有隔壁商店门口的狗时不时狂吠几声，真是让人惊悚。

那时我跟张帆还算是好朋友吧，不过他上学早，年龄要略小我几岁，他父母担心他上五六年级，下到黄土凸让人欺负，后来蹲了一级。后来我上五年级，他还是在村子里上。有时回来，他还经常过来找我玩。于是，我就想让他来陪我睡觉，晚上就不会害怕了吧。

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只不过他想先要给他的爷爷奶奶说。说到这儿我有些害怕。

张帆的爷爷就是双牢的父亲，他当过教师，以前在镇初中教过书，不过那时早都退休了，他爷爷在我们村可是有很大的名气，谁家结婚、盖房、过事都找他的爷爷写对联、写礼单。

一听到给老师说，我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小时候学习差，经常被老师留校不许回家吃饭，所以现在听了老师这个词都足以让人战栗。我真的佩服我当时的勇气，为了不怕黑夜，宁愿到一个老师那里去。

记得那天我颤颤悠悠的走到他家，我让张帆进去，我在门外侯着。可是，过不一会，还是被他爷爷叫了进去。

“吃饭了么？”

我吓的不敢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让我坐在椅子上，让张帆给我倒了点水，然后让张帆的奶奶祥云给我们下了两碗面。

“你父亲是会林？他今年还在西安？”

“嗯嗯。”我不敢多说一个字，用害怕哪里说错。

“以后怕黑就把张帆叫过去吧，他父母也长年在外，他跟我们在一起也闷得慌，正好你们年纪相仿，能说到一块儿去。”

张帆看了看他的爷爷又看了看我，偷偷地给了我一个暗笑，我丝毫不敢回应。说实话，尽管当时他同意张帆跟我睡，还给我们吃面，我却依然有些恐惧，但是这种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并非厌恶，这又让我对像他一样的老师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张帆的奶奶也是个好人，偶尔到张帆家去玩，若是碰到他的奶奶，她就把我们叫到他屋里去，给我们看电视，还给我们那饼干吃，就跟张志杰的奶奶一样好。

可是现在却听到双牢干出这么羞愧的事。

张帆的爷爷是教师，有稳定的收入，退休以后还有退休金、养老金，那时在我们村子可算是富人了，那时候双牢也刚刚娶老婆，就专靠他父亲的钱来养着，他的老婆都不好意思，说是要和双牢出去打工赚钱，可是双牢不听，还和老婆大吵一架，说：“有福不享，遭那罪。”后来他老婆害怕听别人说闲话，就搬到娘家去住，双牢也不管，还是他的母亲苦说才把儿媳妇劝回来。

自从张帆的爷爷离世后，他们家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们家没有了经济来源，双牢的老婆也有了身孕。在这个什么都要靠钱的时代把他逼的无路可去，最终双牢一个人把孩子带出去打工，后来双牢也出去了，但是没过多留久，又都回来了。

回来那段时间，每天都能看见双牢转上转下，转来转去，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回去，其余都在外面走门串巷。他的老婆整天在家带孩子，他的母亲整天在家做到。

他无所事事，回到家后还因为孩子太吵骂他老婆不会带孩子，有几次还动手打孩子，他老婆看不下去就和双牢理论，双牢竟然动手打老婆。为了孩子不受苦不遭罪，她受苦受累在家里带孩子，等到孩子会走路了，她一个人走了。

双牢的老婆走了后，他整天就跟发了疯一样唱着流行歌曲，十里八院都能听的见。

如今家里就只剩下她，他的年迈的母亲，和一个孤独的孩子。

他的母亲看起来跟原来也大不一样。去年冬天见得时候用一个头巾把头裹着，头大也跟杂草一样，脸上没有了当年的悦色。看了给人一股心酸。

“她的女儿都让她不管这个没用的儿子，亏得祥云现在还管他，给他做饭吃，等到祥云不在了，他还有一个娃，咋活。”

“现在祥云可怜的，心疼的真是一块烂肉。”

总会有人这样说。

二零一六年六月写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