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年开学季。
朋友圈里晒娃大赛又开始了。办公室里家里有娃的同事们也都开始讨论起幼儿园要怎么给老师送礼，小学生要报什么培训班之类的话题。坐地铁时也能明显感觉到背书包的小朋友急剧增加。上下班路上的那家幼儿园前两天也开门迎新生了。
又一年了啊！
下班路上，看到有老人小步慢跑，嘴里唤着“慢点儿慢点儿，别摔着，看路呀~”，前面是幼童骑着童车嬉笑玩闹，频频回头叫嚷着爷爷快一点快一点，小胳膊小腿倒也骑得不快。如茵的绿树排排立在道路两旁，却不复往日的幽静。夕阳留恋地洒下几线金色余光。孩童的嬉笑声混着老人的呼唤，觉得心里有些暖。
我又想你了，我亲爱的外公。
2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爷爷奶奶顾不过来，爸爸妈妈在外打工，我便被送到外婆家。妈妈排行老大，我作为老大家的老大，在外婆家备受宠爱。一直到要上学前班的年龄，因为外婆家离镇上远，上下学不方便，才被接回了自家。野惯了的我各种不乐意去学校，但外公一直坚持，还把在外的妈妈叫回来。当时我心里应该是有些赌气的被妈妈接回家的。
那年学前班开学的情形已经记不清了。但从学校报完名回去的路上，在离家还有大概十几米的拐角，看到外公骑着他的老式单杠自行车出现，那刻的欣喜却是一直刻在心里的。那天外公只是在路上问了妈妈一些学校里的情况，就从包里拿出几只笔和一个本子递给我，说是开学礼物，说以后要好好学习了。然后跟妈妈说外婆催他早点回去，就又骑上他那辆老式二八杠自行车，叮铃铃的消失在拐角处，都没有进屋歇一会儿。
一直记得这一幕，大抵是因为后来妈妈告诉我的，那个大热天，外公骑了很远的车赶来我家，只是担心我会不习惯，想来看看我而已。
那辆二八杠自行车，左边车把手处总挂着个用了多年已积满茶垢的透明保温杯，那算是外公出行的标配了吧。寄养在外婆家的那几年，最欢喜的日子就是跟着外公去赶集。早上天才蒙蒙亮，外婆就把我唤起，随便漱个口抹把脸就跟着外公出门了。外公扯扯我的衣角，抱起我坐在那辆老式二八杠自行车的横杠上，双手环过我的小身躯握住把手，确认我坐稳了后蹬起车子慢慢骑往集市。我巴巴的跟着外公东市买青菜，西市买豆腐，南市买调料，北市买我的小饼干。每次回来都会买上一大碗豆花和那时觉得无限美味的威化饼干，于我已是最大的满足。
3
上学后每每周末都会闹腾着要去外婆家。小孩子天生就能感受到自己是否被爱，并下意识的会奔往自己渴望的温暖与宠爱。
因为心底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所以任性，所以放肆。
花香四溢的春天里，墙头上的不知名的草儿也开出几朵红色的小花迎风摇曳。外公坐在青石板廊下看书看报，我搬了小凳子架起电子琴在一旁叮叮咚咚的乱弹一气。后来大了些识得些字了，也装模作样的在旁边拿本杂志翻翻图片。外公总语重心长的说女孩子多读书不吃亏，要好好学习。那时的我其实并不明白读书有什么好的，却能看懂外公眼中的期冀，知道外公看到自己看书写字会很高兴。于是后来总偷偷爬上外婆家阁楼仓库里翻出各种旧书来看，教科书小说杂志报纸各门各类百无禁忌。
悠闲的夏日午后，假小子的我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爬树爬墙上山下江的四处撒野。膝盖磕出满腿血，被马蜂蛰一身包，碰着毒草皮肤过敏长疹子，玩水把衣服浇得湿透透的，甚至有时候和小伙伴打架抓了一身伤……玩的时候肆无忌惮，但只要是受伤受委屈了都下意识的往家里跑，见到外公外婆才会开始哇哇大哭。哪怕对父母也不曾如此依赖过。印象中，我从未哭着向父母告状撒娇。
外婆家那个村子逢年过节都会有各种应景的活动，比如元宵接送菩萨，中秋烧塔，春节舞龙灯。每到春节舞龙，夜幕降临，年轻后生们点上龙灯，灵巧地舞动长龙，挨家挨户串门贺喜。那个精美的龙头，就是外公制作的。从竹篾子和宣纸金箔到一只活灵活现的精美龙头，然后在舞龙前夜给龙点睛。每年这个时候到处都能听到别人夸赞外公的德高望重和心灵手巧，也让我在小伙伴们面前底气十足，内心满满自豪。
每年春节前几个月，外公就开始为舞龙做准备了，那么大一个工程，要花费很多心思很多时间很多耐性。妈妈总让我边儿去别给外公添乱，我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肯走，外公就把妈妈支到厨房去，然后边往纸上刷浆糊边跟我讲解要怎么折，为什么要这样子贴，怎么才能让龙显得威风凛凛。虽然没把折舞龙这门手艺传下来，不过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喜欢做手工，还有拆装家电之类的，觉得大概也是受了外公的影响吧！
在那些记忆模糊的年幼时光里，我懵懵懂懂却又莫名笃定。外公对我来说，是学习的启蒙者，也是最重要的人生导师。
后来有了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外婆家总小孩子扎堆热热闹闹的。当外婆家真正成了只有外婆的家后，我好像忽然就过了任性的年龄。也会跟着外婆去赶集，却是作为小屁孩们的照看者，牵着他们东市买零食西市买饼干，就像当年外公牵着我一样。
4
后来的那些年，每次过年过节总是要去外婆家的，也总听小姨们感慨以前外公对我的好。从她们的闲聊中，我了解了很多年幼时我不知道的事。
我上小学时，外公总骑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学校看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些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上课举手回答问题时，在课间与同学嬉戏打闹时，在一个人委屈郁闷时，可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窗外默默的用关心慈爱的眼神看着我，鼓励我，担心我。会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这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守护我。
每次想起这些都鼻子酸酸的止不住的眼泪流下。在成人世界里早已磨练出冷漠外衣的我，外公永远是我的催泪弹。
我不信耶稣不信佛，却莫名的相信往生。即便隔着一个界，我总觉得外公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关心我担心我。直到现在，只要想起外公，我总下意识的严于律己三省吾身。我要努力学习努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能让外公安心。
从小到大，我最在意的就是您的目光。我总归是不想让您失望的，我亲爱的外公。
fin：
前几天爸爸说起马上就是外公的忌日了，我问清具体是哪天后，才意识到那天竟然正好也是我的生日。忌日是农历，生日是阳历，今年真的好巧。
我知道您一直在。我知道我要更努力才行。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