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每次听到这首《三国演义》的片头曲，都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写出这样传世佳作的人是明朝大才子——四川人杨慎。

在整个明朝的历史中，四川只有一位状元，就是杨慎。

杨慎少年聪慧，可谓天才，他创下了中国科举史上的神话：21岁乡试第三，24岁全国会试第二，接着殿试，被钦点为第一名，赐进士及第，一举成名。

他是明代三才子之首，是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

杨慎堪称少年得志，以这样的世态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造化弄人，嘉靖三年（1524年） 他因卷入“大礼议”事件，触怒世宗，被杖责罢官，谪戍云南永昌卫，服役戍边，永不赦免，这实在是出乎世人的意料。

“北风胡马南枝鸟，肠断当筵蜀国弦”，从37岁被贬离京到72岁他乡终老，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杨慎再也没能回到京城。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杨慎虽然没有成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但在被放逐的30年里，他并未因此消极颓废，仍然奋发有为。

不仅完成了大量学术著作，并在文学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且涉及众多领域。

另外，他关心百姓疾苦，致力于西南少数民族的文化教育，培养出了有名的滇乡“杨门七子”……

“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 ”，嘉靖四年（1535年），48岁的杨慎从云南回四川省亲途中夜宿金沙江畔，入夜听金沙江水波涛滚滚，难以入眠，遂提笔写下《宿金沙江》，情深意切，令人动容。

《宿金沙江》
往年曾向嘉陵宿，驿楼东畔阑干曲。
江声彻夜搅离愁，月色中天照幽独。
岂意飘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
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
——明•杨慎

赏析

此诗描写诗人往返川滇途中的感慨。

前四句是写昔年北上，夜宿嘉陵驿楼时情景；后四句是写当前贬谪云南的情景。

全诗运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巧妙地将相同地点不同时空的心境通过月、江两个意象表达出来，人景合一，独树一帜。

往年曾向嘉陵宿，驿楼东畔阑干曲。
江声彻夜搅离愁，月色中天照幽独。

前四句的意思是，回想当年曾经在嘉陵江边住宿，站在那驿楼东畔的栏杆角落。

江水声整夜搅扰着离愁别绪，明月在天空中照着静寂孤独的我。

金沙江：长江上游，由四川西部流入云南北部，再东北流至四川宜宾与岷江汇合。

嘉陵：江名，源出陕西凤县东北嘉陵谷，流入四川境后，陆续与白水江、渠江、涪江会合，东南流至巴县入长江。杨慎故乡新都，邻近嘉陵江中段，北上南行，水程都取道于此。

驿楼：驿站的楼房。《大明一统志》：“嘉陵驿，在广元县西二里。”

幽独：静寂孤独。

此诗前四句是写昔年北上，夜宿嘉陵驿楼时情景，终宵不断的嘉陵江水声，恼乱离人的心绪。

正如杜甫的“中天月色好谁看”，只是照着孤独作客的人。这是一般的离别之愁。

杨慎北上，必然是赴北京应会试，他的父亲，是大学士杨廷和，那时没有什么身世不幸之感，可以说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唯一不爽的，就是有点想家，有离愁。

岂意飘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
江声月色那堪说，肠断金沙万里楼。

结尾四句的意思是，哪里料到现在飘零到瘴海头，回忆起嘉陵夜宿时江水悠悠。

这万里外的金沙江让人肠断，纵然同是江声月色哪堪诉说。

瘴（zhàng）海：中国西南山区如云南、广西等地多瘴雾，是山林间湿热蒸发致人疾病之气。云南滇池亦名滇海，故杨慎称为瘴海。

悠悠：安闲静止。

那（nǎ）堪：哪能忍受，怎能经受。那，同“哪”。

后四句是写当前贬谪云南的情景，这跟当年北上就大不相同了，是危难遭遇。

这里，诗笔用“岂意”一转，退出瘴海飘零的悲剧，“岂意”表明这种遭遇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料之外。

杨慎以议大礼泣谏，何罪之有，而竟遭杖谪，谪地又这样的遥远，加以瘴气害人，这不能不引起诗人的愤激，因而回忆起嘉陵江驿夜宿时的离愁，便觉得毫不足道，反显得悠闲自在了。

同样是江声，有嘉陵江、金沙江的不同；同样是楼宿，有近乡的嘉陵驿楼、万里之外的金沙楼的不同，江声月色自然因人的心境不同而不同，所以不堪说而肠断了。

肠断比之离愁，其分量当然大不相同。一结心情则沉重如千斤之石，而诗句则昂头天外，不落恒蹊。惟其有真情，所以有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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