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爱不爱！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自己，

还有谁来爱你？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

还能爱谁？”

筑筱暖会花很长的时间在百度里搜索婚纱的照片储存起来慢慢看，那些美丽的白色裙子，这种诱惑就像小时候看见电视机里的小孩子身上的公主裙，筑筱暖至今还清楚得记得自己从小到大拥有过的公主裙的每一个细节。

粉红色到膝盖长度，吊带的款式；

鹅黄色到脚踝，有精致的薄纱和泡泡袖；

白色的很短很短，因为长个儿，一年比一年更短，到了五年级穿着这条裙子做广播体操，跳跃动作那节男孩子们都会转头看她的屁股。

筑筱暖知道自己跳的时候就会把小裤衩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办法不穿，它的美丽，让年幼的筑筱暖无法抗拒。

如今的筑筱暖看着手臂和肚子上的赘肉日复一日叹息，她希望有一天一觉睡醒后它们会消失不见，或者她一直一直看这些设计华丽的裙子，那些赘肉会因为自卑而无地自容然后匆匆逃走。

发现这一切都是奢望以后，筑筱暖开始花更大的力气减肥，无论看见多么精美的蛋糕和香喷的饭菜，都可以视若无物。

筑筱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有时候她在街上走着走着，看着满街五颜六色的女孩子，会突然自卑到想立刻躲起来，这种习惯式的自卑，还是让她无处可逃。

筑筱暖很想念那个胖胖的自己，胖得裤子穿一个星期就会磨白的小胖妞，总是豪迈的吃着，放肆的笑着。丢掉又大又厚的框架眼镜之后，她更加不敢看这个世界。也许脂肪才是自己稳固的保护层，失去了它们的身体会很脆弱，筑筱暖觉得，现在的自己算是在裸奔了吧。

早晨8点，这个城市的车队可以从第一个红绿灯排到最后一个，待在车里脸涨成猪肝色的男男女女拼命按着喇叭。，筑筱暖骑着脚踏车在其中穿梭自如，觉得自己像一大群小丑中间的公主，然后她把车停在小马牛肉面的门口，提着大包小包进门。

小马牛肉面馆在筑筱暖家对面的小巷子里，筑筱暖喜欢冒着迟到的危险在早晨去吃他们家的牛肉面。店面小而温暖，牛肉给的很足，面条很有嚼劲，汤很香。

筑筱暖总是在最里面一张桌子面朝外坐着，看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悠闲得喝汤吃肉。小小的彩色电视机在筑筱暖头上嗡嗡作响，天气预报说，冷湿气流在今明两天将逐渐“抽身而退”。听到抽身而退的时候，筑筱暖突然狠狠地想到遇向北，突然袭来的悲伤让她无所遁形。

遇向北发了邮件来说他最后一次离开是因为自己的前女友突然来找自己，希望和好，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女孩子口中可笑的替补队员。于是他开始猜疑自己是不是也是筑筱暖的替补，因为不想做这替补，所以抽身而退。

他如此骄傲，因为他如此骄傲，所以让筑筱暖深深喜欢。如今他又回来，不知道他的下一次抽身，是在何时。筑筱暖的耳朵轰轰作响，像是遇向北在自己的耳边叫嚣着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你，叫嚣着自己不配跟你在一起，那谁又配得上呢？她像是遇向北一见倾心的宝贝，自己不想珍藏，又不甘心落入不被自己认可的人手里，所以，悲哀至此！

多么怀念第一次看见的遇向北，眼睛里的小星星和棉布气味，像刚走出森林的小兽，纯真无邪，人生从未只若初见。

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遇向北和平相处？

鸭子也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只要是筑筱暖喜欢，鸭子就不反对，他只会在筑筱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护住她，不让她留下疤痕。

所以说爱跟喜欢是不一样的，爱会嫉妒扭曲，然后开出令人恐惧的花朵。

鸭子对筑筱暖说如果她有一天嫁不出去了，他就娶她，即使他们并不那么轰轰烈烈地相爱，但是他们彼此在乎并且不会互相伤害。所以在这之前，筑筱暖想爱，就不计后果得爱吧！鸭子的话让筑筱暖着实吃惊了好久，她一直把鸭子归类为单细胞生物之首，从未料到他如此多愁善感。

刚工作的筑筱暖喜怒哀乐阴晴不定，经常突然就发疯翘大半天的班出去打国际长途给鸭子哭诉，领导的世俗以及自己多么讨厌的应酬。春节将至，鸭子放了两个月的长假就立刻飞回国，看着筑筱暖发黄的脸蛋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整整一个月筑筱暖翘掉所有能翘的班跟着鸭子，鸭子拉着筑筱暖在这座古老城市的街道上马不停蹄得走和拍照片。累了的时候两个人挤公交车，鸭子总是把筑筱暖护在胸前，越过鸭子的肩膀看汹涌的人群，筑筱暖觉得温暖又安全。

有些人，筑筱暖一句话也不用说他就能明白，就如鸭子；有些人，她解释至深他也无法理解，就像遇向北。这就是同类和异类的区别，他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路过商场巨大的更衣镜，在明亮的光线里筑筱暖突然清楚得看见自己。暗淡的眼睛，下巴发红肿胀的痘痘，难看的气色……难怪鸭子会露出那么心疼的神色，难怪鸭子会很生气得对自己吼：

“猪小暖，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有谁来爱你？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还能爱谁？”

“啥？爱不爱的！”

筑筱暖觉得自己的思想似乎枯竭了，每天的每天经常会长久得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样的状态。头发轻轻得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头发是身体上最有生命力的部分，只要不开心，它们就会失去光泽，然后轻得似乎要飘起来。

没有爱了，不爱遇向北了，或许从来没爱过只是纯粹的喜欢，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他小难过一下。也不是那么爱自己的男朋友了，似乎承受的太多抵消了自己的爱，现在还这样付出着，成了习惯。

怎么能没有爱呢？没有爱会慢慢枯萎吧！去逛街，一毛钱也花不出去，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对自己失去了吸引力。也不努力减肥了，身体越来越坏，怀着深深的罪恶感也得进补。鸭子说：“猪小暖，你的眼睛都没有神了你知道不？”

筑筱暖抱着鸭子的胳膊说鸭子我爱你，鸭子说我也爱你。筑筱暖问有多爱？鸭子说像被降龙十八掌打中一样爱，刻骨铭心！

筑筱暖开始张大嘴巴笑，她猜得一点没错，再怎么样鸭子也可以逗笑她。她把头埋在鸭子柔软的羽绒服里，鸭子我该怎么办？我好难受，不是难过是难受，一刻也待不下去的难受。鸭子仰着脖子喊猪小暖不如你嗷嗷哭一场，我本着冰清玉洁的本性丝毫不嘲笑你，鸭子的成语用得炉火纯青，筑筱暖怎么哭得出来。

圣诞节快到了，鸭子说猪小暖我放弃了国外有那么多辣妹的圣诞回家陪你，你要赶紧再白痴起来给我看。再白痴起来是什么状态？筑筱暖想不起来。街边小店的音响里悠悠得唱：“当我知道你只活在记忆里头……”于是筑筱暖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叫只活在记忆里，也叫生在福中不知福。

筑筱暖拖着鸭子去高速公路的栅栏上看车，以前筑筱暖经常来这里，如果有不开心就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就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会有一辆车带我离开这里，就像紫霞对至尊宝说我的意中人会踏着七色云彩来接我。

可是这是不是都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桐年说这个世界上比爱情更坚贞的是亲情，只有一种感情你即使背叛了还可以反悔然后回头，那就是亲情！筑筱暖瞪着眼睛看着她感觉她瞬间变成了婆婆辈，意味深长得对自己说：“到了我这把年纪，已经不需要什么爱情了。丫头，你还太小。”

可是她只敢这么想，如果她说出来，肯定会被桐年掐死，筑筱暖吃吃得笑，开心自己还没有失去最后一点幽默。鼻涕在冷风里会一直流，眼睛也疼得厉害，看见强烈一点的光线就不停地流眼泪。

在很安静的夜里，筑筱暖会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再也睡不着，她使劲得掐自己的胳膊，身体在被子里滚烫得好像要燃烧起来，水分都被完全蒸发干净的感觉，站在路上会突然恍惚，似乎回到烈日轰轰的高中，在泛着白光的操场尽头，看见远处的程谟用捏碎篮球的力量把球放进了篮筐里。

筑筱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那些即将来的一切，其实已经经历过成千上万次，只是自己仍不能习惯。

男朋友说，我对你的感情，远远不及你对我的，但这样的感情，已经是我的极限。我对你的感情，是舍不得，想对你负责，因为你在我最困苦的时候仍对我不离不弃。这也是爱！

筑筱暖无法理解，那个男人总是说自己的负责和舍不得就是所谓的爱，可是爱就是爱，即使自己不懂，也不该是其他。筑筱暖只是希望一个男人说想对自己负责想娶自己的时候，是因为爱，不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倾其所有，不是为了等价交换！

也许自己的思想太奇怪了，太不现实了。桐年也说，即使你跟他走了，那也不是你要的生活，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给你你已经习惯的生活。

这场爱情，像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得自导自演，然后被自己的戏剧感动感染伤害，真没出息，全世界的人都在忙着赚钱生活，自己还为这些小情小爱纠结矫情着。

金海心在歌里呢喃着：“能否再一见钟情……”

筑筱暖在太阳底下叫嚣：“啥？爱不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