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民列传(二)
周党
周党,字伯况,太原郡广武县人。他家中资产上千金,在年少时父母去世,被自己的宗族收养,但族人却不善待他。在周党长大成人后,也不归还他的财产。周党就到乡中县里上告,主人这才归还他的财产。周党随后散尽自己的家财给宗族,把家中的奴婢全部遣返回家,开始到长安游学。
当初,乡佐曾经当众侮辱周党,周党长期以来都记着这事。周党后来阅读《春秋》,看到里面讲复仇属于大义,便停止讲学返回家乡,和乡佐约好日期决斗。双方白刃相见,周党被乡佐击伤。乡佐佩服周党的勇气,用车把周党送回家中养伤,几天后周党才苏醒过来,周党顿悟过来,从此之后修身养志,州里人称赞他品德高尚。
王莽窃位后,周党推托身体有病闭门不出。随后贼寇恣肆暴横,残灭郡县,只有到了广武县,经过城池却不进入。
建武年间,周党被征召封为议郎,后因病离职,于是带着妻子儿女迁徙到黾池。周党又被征召,他迫不得已,就身穿短布单衣,系着榖树皮制成的包头巾,来到京师等候尚书召见。在刘秀召见时,周党只是伏在地上,并不拜谒,自己说愿意隐居守志,刘秀答应了他。
博士范升奏报诋毁周党说:“臣听说帝尧没有许由、巢父,仍然建号天下;周朝不等待伯夷、叔齐,但王道依然建成。臣私下里看到太原人周党、东海人王良、山阳人王成等人,他们蒙受厚恩,使者三次聘请,才肯上车前来。陛下在帝廷召见后,周党不肯按照礼仪屈身跪拜,只是伏地却不叩头,简直是狂妄骄横,又竟然和陛下同时退朝。周党等人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沽名钓誉,受到的礼遇却和三公一样。臣愿意坐在云台下,考试他们治国安邦之道。如果他们的学识不像臣期望的那样,就可以治其虚妄之罪。他们竟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这都犯了大不敬罪。”
书信奏报后,刘秀展示给公卿传阅。
刘秀最后下诏书说:“自古明王圣主,肯定会有不肯臣服的士人。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人周党不肯接受朕的俸禄,这属于人各有志。特赏赐周党帛四十匹。”
周党于是隐居到黾池,著书上下篇后去世,当地人认为他是贤士,建立祠堂纪念。
当初,周党和同郡人谭贤字伯升、雁门人殷谟字君长,一起守节不担任王莽的官职,建武年间受到征召,他们全都不到。
王霸,字儒仲,太原郡广武县人,他年少时就有清廉的节操。在王莽篡位后,他舍弃冠带,和官宦断绝往来。建武年间,刘秀征召他到尚书府,他拜见时只称自己的名字,拒绝称臣。有关部门询问其中缘故。
王霸回答说:“天子也有不对其称臣的,诸侯也有对其不称友的。”司徒侯霸想让位给王霸。阎阳诋毁说:“太原的庸俗士人中,王霸的名气最大。”侯霸也才打消了想法。王霸因身体有病返回,隐居守志,住在茅屋蓬户中。朝廷后来接连征召,他都不到,最后年老去世。
严光,字子陵,又叫做严遵,会稽郡余姚县人。他年少时就有名声,和刘秀一起到京师游学。刘秀继位后,严光变易名姓,隐身不见。刘秀思念严光贤良,诏令按照相貌四处寻访。后来,齐国上书说:“有一名男子很像严光,披着羊皮袄在湖泽中垂钓。”
刘秀怀疑这人就是严光,命人准备安车,带上黑色丝绸,派遣使者前去聘请,三次往返,严光这才来到。严光住在北军营中,刘秀命人提供床褥,由皇帝太官早晚供应膳食。
司徒侯霸和严光有交情,派遣使者送去书信,对严光传话说:“司徒听说先生来到,想要立即前往拜访,只是迫于事务缠身,所以没有及时前往。只好等到天晚之后,再请先生前往叙谈。”
严光并不回答,只是把一副笔札交给使者,然后口授说:“君房足下:你已经官至国家鼎足之位,非常之好。怀仁辅义天下人会喜悦,阿谀奉承这事要杜领绝。”侯霸得到书信后,密封后奏报刘秀。
刘秀笑着说道:“这个狂奴旧态复萌。”刘秀马上起车驾来到严光下榻的宾馆。严光卧床不起,刘秀直接来到他的床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肚子说道:“哎呀子陵,你为什么不来相助我治理天下呢?”
严光假装睡着不回应,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看了刘秀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当年唐尧具备圣德,想要禅让天下,巢父听到后赶紧去洗耳朵。士人都有其志,为什么要强迫呢?”刘秀说道:“子陵,难道我就不能让你屈就辅佐我了吗?”刘秀只好上车叹息离开。
刘秀又诏命召见严光入宫,彼此谈论原来的交情,一连几天不知道疲倦。刘秀随口问严光:“朕和当年相比,怎么样呢?”严光回答说:“陛下比原来成熟多了。”两人同床而卧,严光把脚放在刘秀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奏报说,客星侵犯了御坐星。刘秀笑着说道:“朕只是和老朋友严子陵同床而卧罢了。”
刘秀封严光为谏议大夫,严光不肯定就职,随后返回富春山耕种,后人把严光垂钓的地方命名为严陵濑。
41年,刘秀又特别征召严光,严光仍然不到。他在八十岁时,在家中去世。刘秀非常哀伤怜悯,诏令严光所在的郡县赏赐他家人一百万钱和一千斛谷。
严光黄其军
作于2023年7月15日(古历癸卯年五月廿八)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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