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福灵背上的福云,师兄们纷纷围上来,关切道,“福云你这是怎么了?”
福灵随口答道,“从树上掉下来了。”
师兄们的关怀,令福云心里热乎乎的。但对于自己为何从树上摔下来,福云含糊过去了。
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个春梦,吓醒了,一挣扎,栽下来了。
在师兄们的簇拥下,福云回了房。
帮福云正完筋骨后,崇机道人温声细语道,“虽然伤的不重,但近来先不要练功了,尽量少走动,好得快些。”
福云感激道,“多谢师叔。”
崇机道人,和福云的师傅——崇玄道人,虽为师兄弟,但两个人的风格相差甚远。
崇玄道人,属于那种蓄着山羊胡,常年拧着眉头,一板一眼,对弟子要求极严格的。
而崇机道人,则恰恰相反。人长得像活菩萨似的,与谁说话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凝云观的弟子从未见其发过火。
虽然听说崇机和崇玄年岁相仿,但光从外表来看,崇机道人比崇玄道人年轻了几十岁,与其说两者是师兄弟,不如说二者是师徒。
那些来观里上香的妇人们,只要逮到机会,都会同崇机道人说上两句。毕竟,谁不喜欢一个长得好看,还温柔的呢?
今日福云摔断腿,若换了崇玄道人来看,免不了一顿斥责,福云都能想象得出来师傅的模样:
“竟然还有工夫上树,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摔断腿都是轻的——”然后手上一用力,筋骨便正过来了。
若正筋骨时,福云龇牙咧嘴喊半句疼痛,定免不了又挨一顿斥责。
哎,还好师傅近日下山。福云暗暗捏了把汗。
正完筋骨后,恰好到了饭点儿,师兄们纷纷散去。
福云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杯茶,但稍微动一下伤腿,就疼得要人命,福云只好眼巴巴看着桌上的茶壶。
福云一听到推门声,就知道是福灵。
“给你带了碗粥,两个包子。你是想先喝点儿水,还是先吃饭?”
福云感激地看着福灵,“先喝水。”
福云犹记得初见福灵那时,觉得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很不顺眼,还总是跟自己抢活儿干。那时,福云一度以为,福灵是为了讨师傅欢心,而故作姿态。
大概因为身世相似,都是孤儿,福灵像照顾弟弟般,对福云格外好。其他师兄弟都打趣,福灵简直要成了福云的老妈子。
但每次,福灵只是笑笑,不多说什么。渐渐的,福云也习惯了福灵对自己的周到照顾。
喝完茶水,福灵很自然地从福云手中接过茶杯,递了一个包子给福云,然后将托盘端到床侧,正好方便福云吃。
福云本来不怎么饿,可一口包子入肚,顿觉饥肠辘辘。
福云伸手去拿第二个包子时,突然想起,福灵这么快便给自己端来了饭,应还没顾上吃。
“你还没吃吧,包子咱俩一人一个。”说完,福云将原本伸向包子的手,伸向了粥碗。
福灵的双眸盈着笑意,“不碍事,你吃吧。我等下去后厨随意搜刮点儿就行,包子是你爱吃的芥菜馅儿,特意拿了两个给你。”
福云看了看福灵,没再推脱,道了声“多谢”,拿起第二个包子。
狼吞虎咽吃了一个包子后,福云已经不怎么饿,所以第二个包子吃地慢吞吞的。
人一吃饱,就会有头脑昏涨,思绪乱飘的感觉。
白天在树梢上的那道温糯柔软,忽而飘到了福云心头,惹的其眼神不禁往福灵的嘴唇上飞。
“嗯?”如泉水般涌动的眸子,似发现了飞到自己唇上的目光,带着笑意看向福云。
“咳,我吃饱了。”福云慌张地收回目光,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那给我吃吧。”
不待福云反应过来,福灵便从其手中叼走了包子。唇碰到指尖的一瞬,福云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跳。
带着些得意,福灵挑眉轻笑,在福云咬过一口的地方,慢悠悠咬了一口。
福云躲开福灵涌动的黑眸,嗔道,“刚才让你吃,你不吃。”
福灵咧嘴一笑,“我就喜欢吃你咬过的。”
若在平时,听到这句话,福云一个白眼掖回去。可今天,福云做了梦,和福灵有关的荒唐的梦。
福云不禁陷入沉思,自己怎么总往福灵身上想呢,莫非是两人平日里走得太近,自己歪了心思?
“想什么呢?”
“嗯——”福云抬眼对上福灵的眸子,又故作镇定地挪开目光,垂头轻笑道,“突然想吃山楂糕了。
福云第一次吃山楂糕,是小时候发高烧。
福云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嘴里没味道,什么都吃不下。福灵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包山楂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到福云嘴里。
福云犹记得那酸甜的滋味儿,以及耳边,福灵轻声细语的关切。
因为观里属自己最小,又不想被当成小孩子看,所以平日里,福云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即使生病,也从不喊半句“难受”。
可那日,不知是发烧太难受,还是山楂糕太好吃,福云没绷住,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出,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落。
从此,福云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想吃山楂糕。
福灵眨眨眼,笑吟吟道,“若你肯唤我一声好哥哥,今晚便能让你吃上。”
福云笑了笑,一句“好哥哥”张口就来。
福灵挑眉看着福云,遗憾道,“早知你会这么轻易松口,我应该开点儿别的条件。”
福云笑笑,“让你讨点口头便宜有何难?”
方才福灵说,让福云今晚就能吃上山楂糕,可山楂糕,只有在山下的镇子才能买到。
凝云观有规矩,未出师的弟子,除了有师傅带着,不允许擅自下山。最近崇玄道人不在,的确是下山的好机会。
福云眨眨眼,“你今晚要下山?”
“嗯。”福灵自然地点点头,吃掉手中最后一口包子。
窗外,天色渐暗。
福云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经书,时不时望望房门和窗外,不知不觉,天已大黑。
福灵和师兄们下山喝酒,没个三四个时辰,恐怕也回不来。
想到福灵,福云摸了摸嘴唇,白天那个似梦非梦的经历,似一直喳喳乱叫的鸟儿,在心中扑腾着翅膀乱飞。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福云猛地回过神,荒唐,实在是荒唐,自己方才,怎能生出那样的想法?!
福云甩甩头,捞起手边的经书,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以经文洗涤自己方才龌龊的想法。
玉昆山下的玉昆镇中。
小酒馆中,身着便装的凝云观弟子们,酒过三巡之后,皆面带酒色。
福灵摸了摸手边的纸包,抬头道,“师兄们,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八师兄福生打了个酒嗝,抬了抬眼皮,“好不容易下一次山,这么着急作甚?”
“是啊,喝酒,就要尽兴才是。”酒馆老板娘将怀中的酒坛放到桌上,媚眼如丝,“这坛女儿红,算我请各位小爷的。”说完,老板娘的手不经意地蹭过福灵的手。
福灵凝眉瞟了眼自己被“无意间”蹭过的手背,没做声。
其他师兄弟忙笑道,“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又笑盈盈瞧了两眼福灵,“那各位小爷慢用,还有什么要点的,只管招呼。”
说完,老板娘笑着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翠,又深深望了两眼福灵,才不舍地扭着水蛇腰回到柜台后打算盘。
坐在福灵身旁的七师兄福广,一手揭开了女儿红的封布,笑嘻嘻用手肘戳了戳福灵,“瞧瞧,长得俊就是好。”
福生握着酒杯,表情夸张道,“啧啧,谁说不是。平日里,福灵跟福云俩人从前院儿一过,哎呦,看那些来烧香的妇人们,那叫一个激动哟。”
福生挑眉看着福灵,“说来,福云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那小子,就跟你亲。”福生咂摸了口手中的酒,拧眉看着福灵,“你说,你们长得好看的,是不是只爱跟长得好看的亲近?”
其他几个师兄纷纷附和,笑道,“就是,看你俩平时同进同出的,关系好得教人羡慕!”
“是啊,我们自觉都对福云不错,可福云只喜欢跟着你。”
正在读经书的福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眨眨干涩的双目,福云又瞟了眼静悄悄的窗外。罢了,不如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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