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恋曲:射炮步甲的小夜曲

作者: 侏罗纪的天空 | 来源:发表于2023-10-14 22:17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伯乐主题写作之【纪念】。

深夜。

月色下的池塘,仿佛披上一层银纱,幽雅而又祥和。

睡莲的叶片,点点漂浮在水面上。含苞待放的莲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青蛙的低吟,鱼儿的击水声,和池塘周围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欢快的交响乐。

塘面上空的树枝上。

一个熟悉的黑影正在快速爬行,而我则悄悄地跟在后面。

不大会,那黑影便轻车熟路地抵达树枝末端,然后取出一个细长的乐器,开始吹奏小夜曲。

见状,我停下脚步,躲在一片树叶下,静静地聆听。

曲子的旋律变化多端,或婉转悠扬,或高亢激昂,或黯然神伤。

正当我听得入神之际,一阵夜风拂过,曲子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我有些疑惑,赶忙向前望去。

只见那乐器被风吹落,正飘向睡莲的叶片。

呱……!

乐器掉落之处,突然传来一声蛙叫。

我定睛一看,原来那里有一只小青蛙!

这可怎么办?

作为射炮步甲(俗称放屁甲虫),青蛙可是我们的天敌!

那黑影盯着青蛙身旁的乐器,看上去很为难,在树枝上来回踱着步子。

忽然,黑影似乎下定决心,纵身跃下树枝,张开翅膀,径直向青蛙飞去。

其实,射炮步甲虽有翅膀,但并不擅长飞行,只能在空中滑翔。

“妈妈!”

看到那一幕,我情不自禁一声大喊,也展翅追随黑影,飞向了那只青蛙。

黑影的滑翔姿态很娴熟,稳稳地落在青蛙附近一片莲叶上,刚好在青蛙舌头射程之外。

可是,作为一只年幼的射炮步甲,我滑翔经验甚少,无法掌控飞行轨迹。

很快,我一个踉跄,跌落在青蛙所在的莲叶上。

那青蛙发现送上门的猎物,顿时两眼放光,立即张开嘴,准备弹出长舌舔食。

我惊恐万分,忘记躲闪,愣愣地呆在原地。

唰!

突然,那个黑影如同利箭般从我身边掠过,扑向了青蛙的眼睛。

呱!

青蛙吃痛,闭眼缩舌,忙不迭地用前肢挠眼皮。

“皮皮,别动!”

黑影迅速从青蛙身上闪开,落地后立即冲我大吼。

“妈妈!果然是你!”

这时,我很快认出黑影就是我妈妈,阿佳。

只见妈妈在青蛙面前跳转腾挪,成功地吸引了青蛙的注意力。

我虽然在青蛙身旁,但它对我却熟视无睹,因为青蛙只能看见活动的猎物。

突然,妈妈停了下来,尾部朝向青蛙。

青蛙见状,毫不客气地向她弹出了长舌。

滋……!

一声巨响后,一团白雾如同疾风骤雨,从妈妈尾部喷射而出。

顿时,青蛙的舌头被灼烧成苍白色。

呱……!呱……!

惨叫几声后,青蛙用力跃向水中,逃之夭夭。

塘面恢复了平静。

“孩子,你没受伤吧?”妈妈拉住我,一边打量一边问。

“没有。妈妈,你放的屁好厉害!”我赞叹道。

“皮皮,那不是屁,那是我们射炮步甲的炮弹。等你长大后,也可以发射。”

“炮弹?”

“对。我们体内有两种化学物质,一种是过氧化氢,另一种是有毒的醌类,分别储存在不同的小囊中。在遇到危险时,它们能够同时释放到腹部后面的一个腔室内。这两种物质混合后,会在刹那间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生成一百度高温的有毒气体,从尾部排出,像炮弹一样喷向敌方。”

“原来如此。”

“皮皮,你怎么来了?”

“妈妈,我看你飞下树枝,很担心,所以也跳下来了。”

“你没睡觉?一直在后面跟着我?”

“妈妈,为什么你躲着我?为什么你自己悄悄地在树枝上演奏小夜曲?”

“我想念他们了……皮皮,你还小,有些事情妈妈暂时不想和你说。”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听到这句话,妈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

“还真是。不经意间,你都这么大了。”

接着,她俯身捡起莲叶上的乐器。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乐器竟然只是一个乳白色的钉螺壳。

“妈妈,刚才你冒险招惹青蛙,竟然只是为了捡回区区一个钉螺壳?”

“这不是普通的钉螺壳,这是你爸爸送给我的纪念品!”

“爸爸?他在哪?我怎么没见过?”

“你不仅有爸爸,还有一个大伯,不过,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为什么?”

“咱们回去慢慢说。”

于是,妈妈带着我,重新回到了那根树枝上。

夜风轻拂,树叶轻语。

“皮皮,每当我怀念你爸爸和大伯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吹他们教给我的曲子。”

“妈妈,这么久了,你还能记住他们吗?”

“当然!妈妈现在就和你一起追忆那些难以忘却的往事。”


皮皮,我和你爸爸相识,源于一次邂逅。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正在池塘的岸边觅食。

我们射炮步甲喜欢生活在接近水源的潮湿地方,那里有我们的美食:蚯蚓和钉螺。

忽然,一场疾风骤雨不期而遇,池塘水面顿时波涛汹涌。

为了避雨,我躲在岸边一处茂盛的草丛中。

没过多久,雨停了。

我刚爬出草丛,便发现你爸爸,一个年轻的雄性步甲,昏迷不醒地躺在草丛旁边。

他身上伤痕累累,几只已经溺毙的猛蚁,仍紧咬在他的肢体上。

见状,我急忙用大颚清理掉他肢体上的猛蚁,再用力按压他的腹部,将水从他体内排出。

吐出几口水后,他呻吟几声,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胡话。

“哥,我怕……”

“哥,好痛……”

“哥,快来帮我……”

我听了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在喊哥哥?

过了半晌,他悠悠醒了过来。

“你……你是谁?”看到我后,他紧张地问道。

“我叫阿佳。你叫什么?”

“我叫二皮。这是哪儿?”

“这是我的领地。对了,为什么你身上有猛蚁?”

“刚才我和伙伴们在睡莲上觅食的时候,遭遇一群猛蚁,便和它们打了起来。”

“那些猛蚁从哪来的?”

“池塘对岸。”

“猛蚁的颚很大,咬合力是不是很强?”

“是这样的,它们很难对付。”

“那怎么办?”

“要想办法击退那些猛蚁,否则它们会得寸进尺,攻入我们部落的领地。”

听到这,我顿时有些忧心忡忡。

“阿佳,别担心,也许我们部落会有应对的办法。”

你爸爸见我闷闷不乐,赶忙安慰。

接着,他取出一个精致的钉螺壳,递给了我。

“阿佳,这是我哥哥帮我打造的乐器,送给你,留个纪念。”

“可我不会用啊。”

“我教你吹曲子。”

接着,他向我示范了一首小夜曲的吹奏方法。

几天后,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你爸爸的伤口愈合了。

“我该回去了。再不回,我哥哥该担心了。”你爸爸对我说。

“好,那我们告别吧。”

“不,我要带你一起回去。”

“什么?”我难以置信。

“我要带你去我和我哥的领地。”

“为什么?”

“我喜欢你。”

“啊?”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有些惊愕。

“阿佳,你照顾我的这几天,我对你产生了好感。我觉得,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能没有你。”

“我…我还没想好。”我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是看到了我的窘态,你爸爸笑了起来。

“你先不用答应我,就当我邀请你去我那玩玩,行不行?”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回去了。”

“你不怕哥哥担心了?”

“当然怕,可哥哥也经常对我说,二皮,你长大了,该找个伴侣,过自己的生活了。”

“那你怎么说?”

“我说,哥,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哥哥就说,傻二皮,哥哥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的,哥哥也要有自己的伴侣。”

“哈哈,你还挺依赖你哥哥。对了,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哥哥叫大皮,他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先吃。”

“是吗?你哥哥挺让我好奇的。”

“那你跟我走,我带你见哥哥。”

“行。”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很快和你爸爸一起出发了。

在路上,空中忽然飞过来几只长着翅膀的猛蚁,在四处窥探。

绝大多数猛蚁是不长翅膀的,只有那些繁殖蚁才有翅膀。

“这几只猛蚁想干什么?”我有些忐忑不安。

“不清楚,但看上去不怀好意。”

正说话间,那几只猛蚁突然开始俯冲,向我和你爸爸发起攻击。

我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顿时惊慌失措,躲闪时不慎跌入水中。

你爸爸看见了,紧跟着跳了下去,拽着我,奋力向睡莲叶片下方游去。

“憋住气,坚持住!”他边游边说。

很快,我们便来到叶片下方,消失在猛蚁的视野之外。

在水下,我拼命憋气,但还是呛了很多水,慢慢失去了知觉。

过了一会,我缓缓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莲叶上。

那些猛蚁已然不见了踪影,而你爸爸正在用力帮我清除腹内的积水。

“二皮,猛蚁呢?”我问道。

“在我们藏起来后,它们自己就飞走了。”

“我不能在水下长久地憋气,为什么你能做到?”

“我和哥哥经常在睡莲叶片下方玩捉迷藏,所以练出来了。”

“原来如此。”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了。”

“你救我,只是为了还帐?”我一听,顿时有些生气。

“我……我不是那意思……”看到我发脾气,你爸爸十分紧张。

看到他那副小心翼翼、特别在意的样子,我啼笑皆非。

“那你什么意思?”我盯着他,问道。

“我……我就是担心你,所以啥也没想,就立即跳下水去救你。”

“那以后我再遇到危险,你还会奋不顾身地救我吗?”

“会,当然会!”你爸爸斩钉截铁地回答。

看到他那诚恳的模样,我心里的气全都消散了。

我这才发现,你爸爸竟是如此朴实,甚至有几分可爱。

我注视着你爸爸,对他的好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你嘴还挺甜!”我轻轻一笑。

“阿佳,我没有花言巧语,我对你是真心的!”

“二皮,我脾气不好,爱生气,还有些小心眼,你能忍受我吗?”

“阿佳,别这么说自己。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接着,他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阿佳,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再分离。”


妈妈讲述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我发现,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树下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表情开始变得沉重。

“妈妈,后来你和爸爸在一起了吗?”

“不,很快分开了。”

“为什么?”

“因为误会。”

“啊?你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妈叹了口气,继续回忆那些尘封的往事。


你爸爸和大伯的领地,也位于池塘岸边,在芦苇丛附近的一棵树下。

第一次见面,你大伯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的嗓门比你爸爸大很多,体型也很彪悍,看上去粗犷有力。

初次见面,你大伯直愣愣地盯着我看,竟足足有十几秒没说话。

“哥,这是我伴侣阿佳。阿佳,这是我哥大皮。”

你爸爸率先打破沉默,但你大伯似乎充耳未闻,仍呆呆地看着我。

“哥!”你爸爸提高了声调。

这时,你大伯才回过神,爽朗地笑了几声。

“哈哈!二皮,你小子还挺有能耐,找的伴侣还挺养眼。”

“哥,你不是让我尽快成亲吗?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

“你小子还算懂事,能把哥哥的话放在心里。这样,从现在起,哥就用落叶在树根旁给你们搭一处新房。”

“哥,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谁让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呢?”

只见他哥俩有说有笑,似乎把我当成了空气,无视我的存在。

“一路奔波,我累了,现在去树干上歇会。”我板着脸,转身向树上爬去。

“呦,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大了些。”只听你大伯在我身后嘟哝着。

“哥,你不了解她。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很温柔的,对我很好。她虽然爱生气,但气消得也快。”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哥就盼着你过得好。”

“哥,你也该找一个伴侣了。”

“那当然。”

他们哥俩说完话,你爸爸便爬上了树,来到我身边。

“看来你和哥哥的感情很好啊。”我略带酸意地说。

“那当然,哥哥一直很宠我。”你爸爸一脸幸福。

“那你觉得,是我对你好,还是你哥哥对你好?”我突然发问。

“什么?”听到这句话,你爸爸有些惊愕。

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我哥哥……”

你爸爸话音未落,我便面色一沉。

他觉察到我神情的变化,犹豫了一下,便又坚定地说道:

“阿佳,我就是觉得哥哥比你对我好,因为你总是问一些让我很为难的问题。”

“什么?既然你觉得哥哥更好,那你就继续和哥哥一起生活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我沿着树干向下爬,准备离开。

见状,你爸爸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阿佳,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你说不走,我就不走?”我的倔强劲又上来了,向树下爬的速度更快了。

“阿佳……”你爸爸已经出现了哭腔。

我并未理会。

“站住!”

正在这时,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

是你大伯,他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让开!”我毫不客气地冲他大喊。

然而,事实证明,你大伯和你爸爸的脾气迥然不同。

只见他快步来到我身边,一把抓住了我。

他的力气很大,我挣扎一番也无法脱身。

“快放开我!要不我向你开炮了!”我边说边抖动尾部,试图威胁你大伯。

“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水里?”你大伯一瞪眼,对我大声怒斥。

见状,我反而被吓住了,以前从未有别的步甲敢这样对我。

“我又没惹你,你冲我发火干啥?”我试图辩解。

“你惹我弟弟伤心了!”

“是他先惹我的!”

“我弟弟向来乖巧,一定是你先惹他的!赶紧和他道歉,要不现在我就把你扔水里!”

说罢,你大伯一用力,径直将我举了起来。

我望了望树下那深不可测的塘水,不由想起在水中憋气至昏迷的情形,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不!不要扔!”

由于受到惊吓,我情不自禁地用肢体紧紧抓住了你大伯。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心跳加快。

你大伯的身体很敦实,很宽厚,安全感十足。

在他怀里,我不由感觉自己变得温顺起来。

“我怕……不要欺负我……”我收起趾高气扬的模样,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哭了?”你大伯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我没有答话,仍在继续抽泣。

见状,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再气势汹汹。

“二皮,你来劝劝她。”他急忙呼唤你爸爸。

你爸爸依言而行,来到我身边。

“二皮,你哄哄她。唉,这种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大伯说完,便将我从怀里拉开,交给你爸爸。

“阿佳,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了。”

你爸爸一边说着,一边连拉带拽,将我弄回到树枝上。

“阿佳,我保证,不管你对我好不好,我都会对你好的。”

“我欺负你,你也会对我好?”我停止抽泣,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你爸爸干脆利落地回答。

“你怎么这么傻?”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说完,他一把将我紧紧搂住,仿佛怕我再次离开。

就这样,我留了下来,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

你大伯的住所就在附近,每次碰面,他的视线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后,便会很快移开,似乎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我。

时光如梭,转眼间十多天过去了。

附近不断传来消息,池塘对岸的猛蚁军团一直在对步甲领地进行侵扰,甚至还做出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姿态。

而射炮步甲部落安逸太久,对于这不期而遇的外敌入侵,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

就这样,外出觅食的零散步甲不时地被猛蚁围歼。

射炮步甲部落痛定思痛,决定联合起来,携手应对猛蚁的侵扰。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开战的前一天,俩兄弟会面了。

“二皮,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以后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还有阿佳。”

“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阿佳需要你照料!”

这时,你爸爸看了看我。

“阿佳,我要和哥哥一起去作战,你同意吗?”

“我肚子里的小步甲正在孕育,你忍心抛下我不管吗?”我有些不乐意。

“可是,如果我们都想着留下来,猛蚁很快就会攻入我们的领地。”

“二皮,你不要争了。我们射炮步甲部落既要有现在,也要有未来。阿佳肚子里的小步甲,就是我们部落的未来。所以,你要守护好阿佳!”你大伯再次拒绝你爸爸的请求。

“哥……”你爸爸仍不甘心。

“二皮,你再不听话,我就怒了!”

见你大伯发火,你爸爸只得让步。

“哥,我现在就去搜寻些食物,咱们在一起聚个餐。”

“哥跟你一块去。”

“不,以前几乎都是你请我吃东西,今天我请你。你在这陪阿佳,我一会就回来。”

“好吧。”

你爸爸离开后,我和你大伯呆在树干上,相视无语。

“阿佳,拜托你,以后对我弟弟好些,少和他争吵。”你大伯率先打破了沉默。

“大皮,为什么你对弟弟这么好?”

“我是他哥,长兄如父。”

“那你考虑过自己么?你没想着找一个伴侣?”

“我想找,可一直挂念我弟弟。不过现在弟弟有你了,所以我也准备去找伴侣了。”

“刚准备找?也就是说,你此前从未接触过雌性射炮步甲?”

“这……其实接触过了。”

“和谁?”

“就是那天,你扑到我怀里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还没尝过异性的滋味,唉!”

“我……”

一向大大咧咧的大皮突然忸怩起来。

“明天这一战,如果你回不来了,你会觉得遗憾吗?”

“这……”。

“哈哈……”

看到你大伯脸上的复杂表情,我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由于身体晃动幅度太大,我脚下一滑,不慎从树枝上跌落。

见状,你大伯迅速出手,一把将我拽了起来。

待我重新在树枝上站稳后,你大伯没有放手,反而趁势将我紧紧搂住。

“你……你干什么?”我有些慌张。

你大伯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将我搂得更紧了。

“放开我吧,如果你弟弟看到,他会难过的!”我规劝道。

但你大伯似乎已经走火入魔,根本不愿意松开。

哗啦啦!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树叶的响动,我转头一看,是你爸爸回来了。他还带着几只钉螺。

看到眼前那一幕,你爸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二皮,你回来了?”我有些慌张。

“二皮,你觅食速度还挺快。”你大伯赶忙松开了我。

“也……也许是刚下过雨,很多钉螺都爬出来了,唾手可得。”

你爸爸解释完,略一思忖,又继续说道:

“哥,我刚才想了想,我和猛蚁交战的经验比你多,这次作战,还是我去吧。”

“不行!”

“哥,你觅食能力强,能更好地照料阿佳。”

“二皮,你不要再争了!”

“哥,从小到大,都是我听你的。但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二皮,你敢!小心我揍你!”

“哥,你一定要好好待阿佳,否则我会恨你的!我走了!”

二皮说罢,转身迅速离开,很快不见了踪影。

“二皮!”你大伯边喊边追,但没追上。

你爸爸走后,我和你大伯有些无所适从。

他陷入沉默,而我则有些心慌意乱,坐卧不安。

片刻后,他发现了你爸爸给我的乐器,就是那个钉螺壳。

“这是我送给二皮的礼物,他向来视若珍宝,现在怎么在你这里?”你大伯问道。

“二皮送给我的,还教了我一首小夜曲。”

“我也可以教你一曲。”

接下来,你大伯把他喜欢的曲子也耐心地教给了我。

“阿佳,曲子你已经学会了,以后你要想我,就吹这首,如果想二皮,就吹他那首,好不好?”

“什么意思?”

“阿佳,我现在去找二皮了!”

“你要扔下我不管?”

“我弟弟现在更需要我。”

“你们兄弟俩感情挺好的,可你们推来让去,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有些忿忿。

你大伯见我生气,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手足之情和伴侣之情虽然同等重要,可还是有轻重缓急的!”

你大伯说完,转身就走了。


妈妈讲述到这里,开始面露悲伤之色。

“妈妈,最后大伯找到爸爸了吗?”

“找到了,就在你爸爸在战场上遇险的时候。”

“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在池塘上空的树枝上,目睹了整个过程。”

接着,妈妈追忆了当时惨烈的战斗情形。


那一天,猛蚁军团率先发起猛烈的进攻。

数不清的猛蚁沿着睡莲的叶片,潮水般向我们的领地冲了过来。

作为防守的一方,射炮步甲战士们用两排后肢撑地,整整齐齐地排成很多行,并将尾部对准了敌方。

最先接敌的战士翘起尾部,接二连三地射出宝贵的化学炮弹。

滋!滋!滋!

伴随着一声声炮响,一阵阵浓烈的烟雾,如疾风骤雨般喷向汹涌而来的猛蚁。

顿时,在毒素和高温双重作用下,冲在最前方猛蚁被剧烈的气流抛到空中,然后一动不动地掉落到水面上。

靠后些的猛蚁,有些被高温气流吞噬,直愣愣地像朽木那样倒下;有些被灼伤,哀嚎不已。

后面那些没有受伤的猛蚁被激怒了,像疯了一样紧跟着冲了上来。

步甲的炮弹虽然威力巨大,但发射一次后,积聚化学物质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那些没有弹药的步甲只得与冲上来的猛蚁展开近身肉搏。

许多步甲被包围了,被一堆猛蚁用大颚疯狂地啃食着。

顿时,肢体断裂的嘎嘣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被猛蚁撕咬的剧痛让那些步甲不堪忍受,挣扎着跳入了水中。

这其中就包括你爸爸。

可是,就算在水中,他身上的猛蚁仍然没有松口。

很快,你爸爸精疲力竭,无力再挣扎。

“二皮!二皮!”

正在这时,你大伯找到了你爸爸。

只见他趴在一小片落叶上,用肢体划水,不大会便来到了你爸爸身边。

接着,他张开大颚,一口一口切下你爸爸身上的猛蚁,然后艰难地将你爸爸拖到了落叶上。

“哥,你怎么来了?”看到你大伯,你爸爸既惊诧又高兴。

“二皮,哥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哥,你来这里,那阿佳谁来照顾?”

“我留在在这里作战,你赶回去照顾阿佳。”

“哥,我看得出来,阿佳对你有好感,还是你回去吧。”

“二皮,你误会了,阿佳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是哥哥对不起你……”

“哥,你别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你带大的。”

“哥哥不该对阿佳有非分之想。她是你的!”

正当他们俩说话之际,落叶周边的水面上,猛蚁越来越多。

原来,由于战斗太过激烈,落水的猛蚁剧增,竟仿若在水面上铺设了一层浮桥。

见状,你大伯急忙用力划水,想远离这片战场。

可是,有一些落水的猛蚁,已经抓住落叶的边缘,爬到了叶片上方。

顿时,小小的落叶上险象环生。

你大伯奋力将那些猛蚁重新推入水中,可更多的猛蚁又爬了上来。

咔嚓!咔嚓!

无奈之下,你大伯用大颚将落叶一分为二,兄弟俩各占一半。

接着,他将你爸爸所在的那半落叶用力踹开,远离了那些落水的猛蚁。

“二皮,我牵制猛蚁,你赶紧划水,离开这片区域!”

“哥,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看到你爸爸不听劝,你大伯心急如焚,他一边与猛蚁扭打,一边思索着。

突然,他一下撂倒身旁的猛蚁,转身对你爸爸冷笑道:

“二皮!你知道阿佳肚子里是谁的宝宝吗?”

“那不是我和阿佳的吗?”听到这话,你爸爸一愣,赶忙回答。

“是吗?那天你看到我搂着阿佳,你觉得是第一次吗?哈哈……”

听到这话,我在树枝上大吃一惊。

只见你爸爸开始面露愠色,强忍怒火,对你大伯说道:

“哥,你若真心喜欢阿佳,直接和我说,我一定会让给你的。可你为什么非要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哈哈……那样才刺激!二皮,你懂么?”

“哥……你混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你爸爸说完,转身奋力划水,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情形让我满腹狐疑。

望着你爸爸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经意间,我恍然大悟。

“二皮,等等我!”

我边喊边纵身从树枝上跃下,张开翅膀,扑向水面,向二皮所在的落叶滑翔而去。

你爸爸听到了我的呼叫,停止划水,让我精准地落在了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见到我,你爸爸冷冷地问道。

“刚才大皮对你说的话,我在树枝上都听见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澄清一下。”

“澄清?那天你们搂得那么紧。”

“你误会了!那天我脚下打滑,差点跌落树下。你哥拽我上来时,我因为害怕才躲进他怀里。”

“是吗?那你怎么怀上了我哥的宝宝?”

“二皮,你个傻瓜!你哥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你爸爸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

“我哥骗我?他为啥要骗我?”

他喃喃自语片刻,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哥,我糊涂啊,我对不起你……”

接着,你爸爸调转划水的方向,向你大伯所在的位置快速行进。

很快,你大伯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只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叶片上,身边满是猛蚁尸骸,身上还有猛蚁在不停啃咬。

“哥,我来了!”

你爸爸大吼一声,纵身跃到你大伯旁边。

“哥!”

他用力晃了晃了你大伯,可你大伯再也没有回应。

见状,你爸爸目光呆滞,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突然,他转身对我大声喊道:

“阿佳,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战场!”

“那你呢?”

“我要陪哥哥!”

“那我也留下来陪你!”

“阿佳,不要固执!”

“二皮,我不想离开你!”

这时,你爸爸对我冷笑道:

“阿佳,我恨你,是你坑害了我们兄弟俩!”

“二皮,你胡说!”听到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爸爸顿了顿,接着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

“阿佳,你个小心眼,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吗?你这个自作多情的白痴!”

你爸爸的话让我火冒三丈,我气鼓鼓地离开了他。

后来。

经过一番苦战,射炮步甲部落惨胜,抵挡住了猛蚁的入侵。

可是,你爸爸和大伯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讲述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看到她难过,我急忙岔开话题。

“妈妈,往事无法重来,不要再沉湎于其中了。”

“不,他们兄弟俩值得我们怀念。”

“为什么?”

“皮皮,他们留给我的那些记忆,不仅能给我带来情感上的触动,而且还能让我更清醒。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少生气了?脾气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

“妈妈,你的确改变了很多。”

“所以说,纪念,也是为了更好面对未来。”

夜风拂过,树叶哗啦啦地响,妈妈又陷入了沉思。

“皮皮,有个问题折磨我很久了。”

“什么问题?”

“你爸爸究竟是不是真的恨我?”

“妈妈,这你都不懂?爱之深,恨之切!”

听到我这句话,妈妈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

“皮皮,你确实长大了。”她感叹道。

接着,妈妈又拿起钉螺壳,奏响了小夜曲。

往事如风。

那一串串音符,承载着无尽的思念,随风飘扬,回响在我心头,回荡在这清幽的荷塘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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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昆虫恋曲:射炮步甲的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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