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说说我们的田二吧,似乎每个村庄都有这样的一个人。所谓的半脑壳,就是若说他全傻他也好像不是完全都不知道,若说他知道可能又会让一些自诩的聪明人大失所望。
我在阅读书籍或是看电影电视剧时会特别关注这样的角色,在现实生活中也喜欢观察这样的人。若说存在即合理,那么他们和我们一样拥有平等生存的权利。
如果说小时候爱看他们是因为猎奇,那么现在观察他们就是想看一看他们到底是怎样生存的,并给予足够的尊重。而他们给到我们的回馈也是非常温暖的,虽然他们常常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这一阵子在老家,就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大家都喊他安子。他大概在60-70岁之间,腰已经弯成90度,拄个捡来的拐杖,拖着个很脏的水泥袋,每天就在各家门前或大路上晃荡,捡废品。
有时也会到广场上坐一会儿,看看广场舞。晚晚(我的儿子)会主动走到他跟前摸他的手,拿他的拐杖玩儿,他也不生气,只是笑。
阿寿(我的小舅)有一次拿回来几个喝完的饮料瓶说“快一点放家里,不然安子要给我拿去了!”旁边的邻居提醒说:“他不会的,安子一般不拿人家放家外面的东西,他只捡垃圾桶里的!”
呃,好像有点扯远了,再说回我们的田二。其实大家也不知道他具体的年龄,在他约莫四十来岁的时候,同族的门中人怕他这一门彻底地绝了种,就闹腾着给他娶了一个媳妇,是位邻村的白痴女子。
这俩一结合,生了一个纯粹的大傻瓜憨牛。憨牛他妈生下他三个月后就得病死了,族里的人就你一把我一把的把憨牛胡乱地拉扯大了。
田二自有自己的福气,没想到憨牛真的有一股憨劲,天天出山劳动,而且还最爱干重活,因此挣的公分还能维持父子俩的简单生活。
田二本人一般不劳动,天天在村子的四面八方转悠,捡各种破烂东西,比如铁丝头,废铁钉,烂布条,断麻绳,坏螺丝帽,破碗碴,碎纸片……捡完就放进自己的大衣袋里,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这是他的爱好。
“他捡满一口袋,就倒在自家不铺席片的光土炕上。长年累月,除过父子俩睡觉的地方,他的土炕上已堆满了这些破烂玩艺儿,连窗户都快要堵住了。”
网图侵删他还爱冷不丁地凑到什么地方,也许还会在非常恰当的时机说出他那句“永恒的格言”——世事要变了!”除这话外,他很少说其他话。不知他在什么年代学会了这句话,也没人记得清他说了多少年。
他长得看上去很富态,破毡帽下露出像伟人一样光亮而宽阔的额头。如果是一个陌生人遇见我们的田二,听他说出这么一句预言家式的高论,再看看他那伟人似的额头,可能会被震慑住,大吃一惊的。
他身上穿着几年前公家救济的松松垮垮的破烂棉衣,束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破烂皮带,常年如此。破烂皮带上还吊着一个大红烟布袋,也不知谁给缝起来的,这块红布还是他从庙坪的庙会上偷拿来的,他也不怕亵渎神灵。
他当然不会种旱烟,他和孙玉亭一样找别人要。只不过孙玉亭只找他哥要,他找全村人要。觉得作者这样的把孙玉亭和田二一比较,讽刺效果着实很强,让人感觉到一种悲哀,好像他们实际并无差别。
那个大红烟布袋上还有“有求必应”(因为是在庙上捡回来的)四个黑字,一直不褪。因为带有迷信色彩,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孙玉亭就一直想把它扯碎掉,可是被一些老者挡住了。
冥冥中,孙玉亭好像和田二还有一些磨不开的缘分。为了完成徐治功布置的任务,他想到了傻瓜田二。但当田二被拉到台前准备领受大批判,遭众人哄笑时,玉亭也是很尴尬的!
“不过,他实在没办法嘛!……怎给徐主任交差……你们笑什么!如果田二不上来,你们之中就得上来一个人!你们都完全无产阶级了?你们身上寻不下一点资本主义?哼……”
热闹终归会散场,批判大会终于结束了,实际上庄稼人们早已疲乏得不像话了。他们有的已经提前开溜,田家圪崂最早溜出来的人现在已经蹚过了东拉河,上了公路。
“小学院子里刹那间就一片空空荡荡了。学校下面的哭咽河,在残破的冰面下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当孙玉亭收拾停当会场,最后一个离开,走到土坡下面的时候,发现田二父子俩还立在哭咽河畔,面对面地傻笑呢!这大小二憨汉身上的破烂衣服抵挡不住夜间的寒冷,两人都冻得索索直抖!
网图侵删而此时的孙玉亭也没有好过到哪去,同样冻得索索直抖,因为他身上的棉衣几乎和田二父子身上的棉衣一样破烂!
“一种对别人或者也许是对自己的怜悯,使得孙玉亭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对这父子俩说:‘快走吧!’”
“三个穿破烂棉衣的人一块相跟着,回田家圪崂去了……”
当孙玉亭最后的恻隐之心浮现之时,也让他的形象在我们心中更加丰满。我现在已经特别期待看到后面孙玉亭整个人生的心理变化了……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第一部第九章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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