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老周,小镇上的老老少少谁都不陌生,而且会意味深长地笑笑:“哦,老周!”头发永远乱蓬蓬的,一身衣裳又破又脏,总在小桥的这边村子与那边村子晃悠,从没见他离开过镇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来的,仿佛一直在镇上,人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说老周是一个乞丐,倒不如说他是一个真正只要饭的。他没有乞丐常有的米袋和饭碗,不要米不要钱,饱餐后就无所求。有好心人给一个饭碗,第二餐就不知扔哪里去了。久而久之,人们烦他,笑骂道:“老周,你怎么讨饭也不知道带碗!”他就嘿嘿傻笑,不作回答。一到饭点,蹭到某一家,把塑料袋摊开在手心,问正在忙活的主妇:“饭做好了么?”口气自然,仿若那家地地道道的一员。
无聊时,人们喜欢猜测老周的身世,有人说他是没考上大学疯了,有人说是被嫂子赶走无处安身。反正谁也不知道真相,人散了,也就忘了。
这日,街上又来一个要饭的,衣裳褴褛。这本没什么稀罕的,怪就怪在,他往哪里一站就不肯移动半步。夏日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阵骄阳,一阵暴雨,新来的着实遭了不少罪。人们奇怪地议论:“都快站成树桩了。”
新来的依旧站着,整个人一会儿干一会儿湿,有时还露着半个屁股,惹得经过的小孩子哈哈大笑。不知是谁,给他取了一个名字“老周的好朋友”。与老周不同的是,他紧紧攥着一个饭碗,仿佛攥着一生。从不见他开口要饭,就傻傻地站着,有好心的主妇递给他一个麦饼,也不吭声,一把夺过,两口三口就解决了。
谁也说不清楚老周是疯是傻,他似乎没有“同行相忌”的概念,笑眯眯地走过“好朋友”身边,也不交流。每当小孩子们嚷嚷:“老周的好朋友在这儿呢。”他总要急急地否认:“不是,不是!”然后逃得远远的,仿佛要划清界限一样的。
午后,烈日之后又是暴雨。“好朋友”一直站在街头老位置,也不知道躲雨。“看,他在哆嗦!”人们站在自家屋檐下说。一个要饭的,又傻又脏,谁愿意理会。
沓沓,有人钻进雨里,不用看也知道是老周。只见他拉起“好朋友”,径直跑向银行的屋檐下。“好朋友”没有拒绝,乖乖跟着。
在银行的走廊上,老周与“好朋友”肩并肩席地而坐,似乎说着什么。“好朋友”不时傻笑,也不哆嗦了,最后居然从破破烂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苹果递给老周。老周紧紧握住“好朋友”的双手,仿佛一对久别重逢的知己。
看热闹的人们,起初津津有味,带着十足的好奇。渐渐地,自动散去了,把头埋得低低地,走过银行门口。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骄阳依旧似火,掠过沉默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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