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批评之于古典文学是一种“重新评价”、“重新阐述”,在接触“新哲学”之后诞生。对它的攻击带有“集团性”、“意识形态的烙印”,攻击者自视为批评的标准,殊不知他们的批评只是“判定”,而不是“辨异、区分或一分为二”,后者是真正的批评;攻击者认为新批评“重新给作者和评论者分配了位置,由此侵犯了语言的次序”。
旧的批评是一种模仿,其拟真的对象是权威、古典,由此创造出很多条规。这些拟真时需要遵守的条规不是(或不仅是)对于批评者的,也是对于作者和作品的。
旧批评的目的是判定,而判定自然会是需要标准的。这的确会把文学搞成一个技术性的领域。新批评呢的目的呢?创造?
第一条规则是客观性,或者说外在性,或者说读解作品的方法。几个“幽灵一样的模式交织在一起”:“语言的准确性”(用词典读解作品语言——但作品凭什么能被词典读解?特别是“保留正确意义”的行动,其中词语将失去其提示性而只具有商品性);“心理统一的蕴含”(用理论解释心理——但用哪个理论?);“体裁的结构”(用结构理论解释作品的结构——同上)。
第二条规则是品味,根据它批评的视域被限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之内,它拒绝实体(太平庸),拒绝思想(太抽象),只讨论价值。例如它拒绝讨论性,“品味就是不许说话”。
第三条规则是明晰性,它框限了批评所用的语言。它决定了什么是明晰的、什么是不明晰的,然后期待所有批评都以这种语言进行。可是这种权威的行话也并非没有它自己混乱难懂的地方,它只是在接受它的人群里显得明晰——与所有其他种类的行话一样。另外,用一种语言(它的用语、逻辑)描述世界,就是在用这种语言思考世界。旧批评的明晰性不愿意接受任何改变,对任何新东西都加以极其严格的“审查”,实际上是对新的思考方式的惧怕。巴特把这种对明晰性的要求称为“守丧”——巴布亚人的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语言,但他们的词汇非常贫乏,因为每当有人死去,就从语言里去掉某几个词,作为守丧的标记。旧批评的守丧倒不是让旧词语死去,而是拒绝新词语的诞生。写作不应该是强迫遵守现有的“明晰性”要求——“与读者订立一种简单的关系”——而应是“与语言建立一种艰难的关系:一个作家应该主要对其言语即其自身的真实负责,而非对报纸的批判负责”。将这种真实性(通过喻指)表达出来的语言才是明晰的。
旧批评的拟真是一种独断的预设,它自称表明了文学的本质是什么(“文学之为文学的特质”、“文学的规律”),但那其实只是独断的拟真,一小群人的意识形态通过权威报纸的专栏加诸一大群人心中。拟真的“客观”规则来自实证主义思想,“品味”和“明晰”来自古典主义思想,所以这种拟真是“由一个分散的体例构成的”,半(古典)美学和半(常识)理性的。旧批评拒绝一切非本领域的清晰性,它拒绝走出文学,但新批评希望走出文学,绕道精神分析、人类学、历史等,以回到非拟真的、包含了象征意义的文学(“把作品还给文学”)。旧批评的这种拒绝实际上是一种懦弱,它拒绝承担解释的风险。这种退缩导致了“说示无能”——无法理解符号与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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