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钟表铺.鲲篇[下]》
文/素国花令
[禁止白嫖.]
正文/
我攥紧了手心,把没吃完的包子丢在地上,站直了身子,冷下了一张脸:“你是想打架么?”
殇途轻轻笑了笑:“你知道的,洛樱,那怕你要我的命,我也敢给你。”
穆然轻轻摇了摇头:“姐大,算了吧。”
这就像我在看着另一个自己,求而不能,爱而不得,可我是个妖,我不是一个能生老病死的普通人,从徐文溪开始,我就陷入了一个怪圈里。
追着一个人跑的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任何人追着我跑,就算为此我付出的代价不可估计也没关系。
我从来不想去阻止别人的念想,可这份千不该万不该挂在我身上。
这份情,我注定还不起。
我看了殇途一眼,转身离开,穆然默不作声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先生,哪怕我走过万千世界,他不喜欢我,他都应该是意气风发,嚣张无畏。
“姐大,我想了想,要不…我娶你吧?”
“嗯?”我有些发愣,“娶我吗…?”
“嗯!”穆然绕到我面前,扬起一个笑,“然心悦你。”
我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那一瞬间,心里翻涌的喜悦几乎将我淹没,哪怕是他骗我,我也信。
“好啊,你娶我。”
爱情既然不能刻舟求剑,那就让我走向你。
清晨的露珠滚过树叶,滴在地面,他握住我的手,带着最纯粹的笑容。
这是我寻了生生世世的先生啊。
穆然有些犹豫:“可是神塔前辈那儿…”
“我去同师父说。”我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还要等新的知县大人上任才行。”
穆然点了点头,我却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了隐藏得很好的心不在焉。
大概是因为前知县口碑不好,烽烟阁的人也掺合了进来,以至于这件事就被知州一封信给打发了。
三日后,新任知县上任,却封停了慎行司。
那新来的知县名为屠苏应,他对我说道:“洛樱大人的名声,我也有耳闻,只不过这一次,你收押了烽烟阁的副阁主,我也没办法保你。”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知县大人刚刚上任,应还有很多事要忙。司中之事,便先停压,交给大人处理吧。”
屠苏应是个清正廉洁的官,他有意保我,却因为上面施压不得不曲线行动。我看得出他的为难,也乐得讨一个清闲。
慎行司虽然被停办,却没几个人有什么怨言,似乎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假期。
我带着穆然回了家,扬尘正跟老爷子下棋,可能扬尘输急眼了,气得不行,那表情几乎下一刻就要掀棋盘了。
我看着他们下完,方才开口:“师父,我…”
我话还没出来呢,一个茶碗便迎面砸了过来,正中我额角,茶碗落在地上跳了跳,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滚过了我的眼睛。
“你带他过来干什么?滚出去!”
“师父,我想嫁给他。”我倔强的站在原地,紧紧捏着衣袖,“您最疼我,求您成全。”
其实在茶碗砸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穆然并不爱洛樱这个原身,他连挡一下的动作都不曾假装一下。
“你知道个屁,他…他…”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总之,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除了他,谁都不行。”我撩开裙摆跪了下来,“穆然,你先回去。”
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我垂下眼帘,遏制不住浑身的寒意。
“我不同意,你爱跪就跪。”
老爷子摔了棋盘,转身进了屋。
扬尘叹了口气:“你又何必?算了,我先回北冥一趟,找到了封印之法再过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出了门,有些颓然的落下肩膀。
老爷子似乎有事瞒着洛樱,从他的态度看,跟穆然有很大的关系。只是不告诉洛樱,究竟是为了她好,还是因为真相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我咬了咬唇,封印之事宜早不宜晚,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老爷子对洛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肆意妄为,只得默默跪在院子里,他那么疼洛樱,为何在这件事上一步不让?
直到半夜,洛宁方才出了卧室,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难过:“丫头…”
然话音刚落,一道箭矢便飞速射了过来,洛宁年纪大了,反应已经来不及,我一下子站起身,不顾腿上的疼,一个闪身挡在了洛宁身前,抓住了那支箭。
我自认为我反应够快了,可没想到在这接下来的一个呼吸都不到的功夫,一支短箭穿过了我的肩膀,直接以穿透我身体的姿态,射中了洛宁。
“师父!!”我惊了又惊,转过身去接住了那老人家的身子,“师…师父…”
箭上有毒,一瞬间我只觉得半只手臂都已经被麻痹掉,尽管穿透我的身体将毒素洗掉了一部分,却仍穿进了洛宁的身体。
“丫头…离东厂远点儿…离穆然远点儿…”洛宁吐出一大口黑血,“师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你成家…没人护着你,你可怎么办…”
“救救他…求求你…”
我抬眼看着从我身体强冲出来的洛樱,只觉得呼吸一滞,那冲天的怨气,几乎犹如实体,她目光空洞,几乎要在下一刻变成怨灵。
我抬手挥了一道符,将洛樱身边的怨气驱散,将其锁在了这具身体中的角落,看她沉睡过去,方才抬手点在了洛宁心口,用内力包裹住他的心脉。
刀锋划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顺着那把刀,我看到了熟悉的刀穗,看到了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我愣在了原地,喃喃道:“穆然…”
“你真以为,我会放弃和当朝公主的婚约,娶你么?”他的眼睛格外的冷,比落在他刀刃上的月光还要冷,“不过你也会死,这毒可没有解药。”
我竟不知,该哭该笑,他逆着月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而我仰着头,仔仔细细的描摹着他的样貌。
明明他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可这一刻,我只觉得他陌生,只觉得我又可怜又可悲。
为什么你可以什么都忘了,而我却一直记着…
“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你还挺恶心人。”
一道身影从我身边掠过,留下了一瓶上好的药,随后便跟穆然打在了一起,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我却呆呆的坐在原地,一瞬间竟然觉得很茫然。
我机械一般的取了药,给洛宁服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漫上一丝光亮,穆然一掌将殇途拍得吐了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殇途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你快吃药啊!!”
可能是毒素作用,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殇途急得出了汗,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捏着我的下颌,强硬的往我嘴里塞。
那药很苦,味道也不好吃,在我嘴里化开之后,引得我偏头干呕了一声,却一下子呕出一口血。
明明上一刻还满脸温柔说要娶我的人,下一刻却想要了我的命。
你明明一回头就可以抱住我了,可为什么就是不回头啊。
殇途吓坏了,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无措的安抚着,我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有些累,想睡一觉…就一小会…
……
“丫头,吃点儿东西吧,洛老没事了。”
我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充耳不闻殇途的声音,洛宁脸色苍白,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痕迹,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三天了。
一个是愿主的师父,一个是愿主真心实意喜欢的人,无论哪一个,处理不好,就是灾难。
我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愿主让出了身体使用权,这种情况对愿主并不好,一旦处理不当,很容易造成反噬。
愿主灵魂脱体,变成怨灵之后会逐渐成为恶鬼,我既然接受幻交给我的任务,就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完成,起码愿主在乎的人,不能出事。
殇途小心翼翼的劝着我:“丫头,你都三天没说话了,跟我说说话好吗?听话,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吧。”
“殇途,十几年前,洛家的灭门惨案,跟你们烽烟阁,有没有关系?”
我声音沙哑,这一句话像是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跟我没有关系,但是,跟烽烟阁有关系。”殇途顿了顿,“如果你要报仇,烽烟阁这边交给我便是。”
他那个表情,其实已经告诉我一切了,而那些被我抛诸脑后的线索,一条一条的串联在一起。
首先是洛家身份的独特,应该是走街串巷寻找奇闻轶事的野史故事时,抓到了什么人的把柄。
洛宁这么忌惮东厂,那很有可能这个把柄与东厂有关,而江湖人士得到重视,也并非一朝一夕,而是追溯到十年前,洛家灭门之后。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把柄灭口,东厂联系了烽烟阁,由烽烟阁动手处理这件事,毕竟稗官逍遥自在,却也名不正言不顺,死就死了,也不会引起关注。
洛宁救了洛樱,而东厂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她是洛家遗孤,故派来穆然,到洛樱身边看顾掌控,就是为了有一天东窗事发。
若是洛宁不那么排斥,或许会安然无恙,可他一旦展露一丁点儿不对的苗头,穆然就会动手,让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进地底。
我轻轻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先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在得知洛樱与穆然有姻缘的那一刻,我是开心的,可是推断出真相的那一刻,我只感觉到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绝望。
那不仅仅是我的感情,还有洛樱本人的。
傻姑娘终究也错付了一颗心。
殇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不敢的样子。
我接过他手里的粥,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走出了门,就看到了扬尘,他抱着一本卷书,有些呆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我走过去,将卷书拿在手里,说道:“照顾好我师父,我要去一趟京城。”
殇途几步追上来,伸出一只手拦住我:“你去干嘛?我查过了,那个姓穆的,可是当朝驸马爷,不日便要大婚了,你去干嘛?找刺激吗?”
“你不用管。”我笑了笑,“不亲眼看到,我不会死心。”
扬尘忍不住开口:“你这人是不是有猫饼?所有人都劝你放弃,你偏要迎难而上。你为他做了些什么,他对你又做了什么?”
我必须走这一趟,我要亲眼看到他成亲,亲手杀了东厂的头儿。
即便我受创严重,但对付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任谁都知道,青丘历任时间最短的那位战神大祭司,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
快马加鞭一个月,我方才看到了那京城的城门,巍峨屹立,却也万分萧索。一路上也听了些许传言,只说现在的皇帝,被东厂掌控,西厂也被压制的不敢妄动分毫。
走的那天,我带上了洛家收集的铁证,包括证人名单,都附在上面,不过因为东厂收到的风声不够全面,也没有找到这本册子,所以便没有被拿走。
殇途回了烽烟阁,而我只身一人,牵着马进了京城,这才能放下心来,找了个客栈住下。
“听说了吗?驸马爷回来了。”
“那可不,过不了几日便大婚了。”
“能娶到公主,也是他的本事。”
我要了饭菜,便回房了,关于外面讨论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听。我的心上人要娶亲了,可他娶的人并不是我。
扬尘在颍城照顾洛宁,我留了封书信,只等着完成愿主祈愿的那一刻。
在此之前,我要去见一见皇帝。
饭菜端上来之后,我将扬尘带回来的那本卷书翻开,上面用着最古老的文字,写着我所需要的封印之法。
我一字一句的记录在心里,然后拿起筷子,大口的吃着饭菜,即便我再没胃口,也要保持好体力。
可不知怎么的,吃着吃着,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那种溢满胸腔的难过,像穿胸利刃带来的疼一般漾开,我与洛樱同悲喜,竟然能到这种程度。
是夜,休息了一天,趁着太阳西沉,我换上夜行服,然后拿起佩刀,推开窗户跳了出去,轻功一点,向着皇宫走去。
宫墙的高度很高,但也不是上不去,只不过我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炸皇宫的,尽量屏住呼吸,隐匿着身形,在这偌大的皇宫潜行。
洛樱的武功有多高,我并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起码这身体的战斗力我还算满意,所以即便我用不了自己的能力,也还能得心应手的应付一些事情。
御花园那边,灯火通明,我偷偷在角落看了一眼,没看到皇帝,于是转身偷偷离开。
那个坐在下首位的人,应该是东厂厂督,国字脸,一身杀伐气带着极度阴柔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太监,当什么皇帝啊。
最萧索的地方,一定就是皇帝所在的位置,虽然这样认知有几分评判皇帝无能的嫌隙,可事实告诉我我没猜错。
我找了个位置,偷偷潜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草味,皇宫龙气未败,这皇帝命有此劫。
“咳咳…”
“皇上,是臣没用…”
“好了,跟你没关系…可有三皇兄的消息了?京中这般混乱,莫要让他回来了,有多远躲多远吧。”
“还没有三王爷的消息。”
我轻轻撩开珠帘,一把长剑便迎面而来,我微微侧身躲开,眼见着那把剑插在廊柱上,轻轻颤抖着。
“谁?!”
“民女洛樱,见过皇上。”我垂下眼帘,微微抱拳施礼,“民女是洛宁大人的关门弟子。”
“苍雾,不得无礼。”
皇帝轻轻唤了声另一个人,那人微微垂下头,站在了一边。
“免礼吧。”皇帝咳了咳,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原来是洛老的关门弟子啊,许久不见,你师父还好吗?”
宁心挺大啊,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惦记别人。
我直起身,说道:“东厂已经对师父动手了,所以我才会来这儿。”
皇帝名为宇文念,模样文秀,只是因缠绵病榻显得过分消瘦。我也见过不少皇帝,但大多都杀伐果断,像宇文念这样的,是第一次。
他显得格外温柔,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子文人气,这样的人适合一个和平时代,而并非这种乱世。
我将那份证据拿出来,递给宇文念:“这是洛家的人拼命拿回京城的东西,我交给你,应该对你有些帮助。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王臣,若你要一直躺在这榻上,就愧对我师父洛宁,也愧对我洛家那几十条人命。”
宇文念翻了翻那本册子,轻轻笑了笑:“人皆说我昏庸无能,你便这么信任我?”
“师父说,你是仁君。”我想了想,“他喝醉的时候说的,还说…”
宇文念心情好了些,精神了些,靠在床头微微扬眉:“还说什么了?”
“还说,如果你需要,他会带着自己的徒弟,护着你。”我抿唇笑了笑,“我把这个机会送交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皇上知道了吗?”
“你这小丫头倒是胆子很大。”宇文念低低笑了笑,“洛老有心,我自是不会让他失望。”
这皇帝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了,那东厂的太监头儿,许了什么好处,才能让那么多人去反这样的皇帝。
起码在我的记忆里,我再找不出一个和宇文念一样的皇帝了。
温吞,有礼,没有架子,仁治天下,果然啊,传言不可信。这样的皇帝,我倒是愿意帮上一帮,那东厂的坏事做尽,也该有人管管了。
苍雾摸了摸头:“那个,方才的事,我向姑娘道歉。”
“不至于。”我摆了摆手,“你也是护主心切,不怪你。”
“我是西厂的,屠苏苍雾。”他微微抱拳施礼,“家兄正任职颍城知县。”
“应大人当个知县,可屈才了。”我咋了咋舌,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子,“啊…抱歉。”
宇文念笑了笑:“无妨的。我派阿应过去的,前几日还传信于我,说慎行司的司主是个小丫头。你的名声儿,我也多有耳闻。这次也算你帮了大忙,说吧,有何所求?”
“若是此间事了,望皇上饶过穆然。”
宇文念微微诧异,点了点头。又同他敲定了一些事,我留了一瓶解毒丸,便从窗户翻出去了。
苍雾表明,会尽快联系洛宁的徒弟,只不过我没想到,殇途和扬尘竟然也来了。
扬尘背着洛宁,一脸无奈的站在我门前的时候,我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洛宁脸色苍白,抬起手敲了敲我额头:“傻丫头,来京城都不告诉我一声儿。”
“师父,你身子不好,怎么来了啊。”
扬尘吐出一口气:“你师父不放心你,就来了呗。”
殇途摊了摊手:“烽烟阁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还有一个时辰。”我歪了歪头,“今日早朝行动,我可能去晚点儿,扬尘,我有事找你。”
洛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尘才把他放下来,殇途自然而然的扶着老爷子,开了客房休息。
我侧了侧身,让扬尘先进去,方才跟在后面,关了房门。
“那个方法你看过了吧?”扬尘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你怎么想的啊?”
“等这次结束,找个时机。”我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执行便是。”
“诶,你知道时间至高神么?就是那个时兮,他到底还活着没?我跟你说啊,他那个小徒弟时雪,脾气暴躁的一批。”扬尘搓了搓手臂,“我记得时兮前辈脾气挺好的。”
“明灯未灭,应是活着。”我撑着下巴,“不巧,那是我师父。”
扬尘嘴角一抽,还有什么比当着徒弟的面儿说他师父不好更尴尬的吗?
扬尘干笑一声儿:“时兮前辈好像就俩徒弟吧?他那个大徒弟,挺不让人省心的。”
我抬眼看他:“不巧,我是他大徒弟。”
扬尘呆了呆,用手捂着脸:“靠。”
“话说,你父亲似乎不止一次想把你炖了。”我顿了顿,“为什么啊?”
“因为我老霸占娘亲,他吃醋呗。”扬尘翻了个白眼,“没看我还没成年就给我扔下来了么?大可不必。”
我沉默了一下,将话题拽了回去:“关于魅族领主,你知道些什么?鲲族那么多资料文献,应该会有一些线索吧?”
“我想想啊…”扬尘皱了皱眉,“龙藏,除了龙藏,没有人担得起魅族领主一称。说来也很奇怪,你看人间的帝王,哪个不是倒下了又换一个,可龙藏已经被镇压那么久了,魅族的族人还是将其奉为唯一的神明。”
我问道:“这个龙藏到底什么来头儿?”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鲲族不擅战,但是擅长阵法,封印龙藏的真龙秘境就是我老祖宗设计的。不过也因此,代价巨大。”扬尘顿了顿,“你真的要用那个东西,可用了以后,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看了眼窗外,“走吧,去皇宫一趟,我这次的任务就快完成了。”
……
我与扬尘姗姗来迟,皇宫内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在天夜将明之时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洛宁身体不适,但还是站在了宇文念身边,穿着烽烟阁服饰的人,由殇途带队,围首在一侧,而西厂则由苍雾带队,护在宇文念身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生面孔。
在他们对面,是那个东厂的厂督于晟启。
我们还没靠近,扬尘便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说道:“他不是人,你看到了吗?”
昨日只不过匆匆一眼,如今在这种灯火通明的情况下,我也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缕不属于人的气息。
那是魅族的气息。
怪不得…怪不得…扰乱朝纲,毁龙脉风水,当真是魅族能做出来的。
我握紧了佩刀,冷声开口:“他交给我。”
他不能活着,必须除掉,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若是未能及时止损,让他卷土重来,洛樱未必能解决。
“皇上这是何意?老奴向来忠心耿耿,您又何必非要逼老奴上绝路呢?”
“我呸,你要脸吗?”苍雾冷眼看着于晟启,“背国卖主,是为不忠,你这样的人,死一千次死不足惜。”
殇途冷笑一声:“啰嗦什么,赶紧解决了吧。”
废话真多。
我拔刀出鞘,脚下一点,轻功跃出,刀锋便砍向了于晟启,那人反应也相当快,闪身躲避,一掌拍在了我肩膀上。
那本来就因为一个月奔劳没有愈合的伤口被震开,一瞬间疼进了骨子里,连手都有些颤抖。
于晟启冷笑一声:“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放肆?!”
“小师妹!快回来,你打不过他。”
“樱丫头,你快回来!”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挥下刀刃,“今日新仇旧账你我一同算个干净,也算是为我洛家敬拜的皇上,清君侧——”
于晟启愣了愣,嘴角一勾:“就凭你?”
我冷笑一声:“是啊,就凭我。”
我唤醒体内的洛樱,告诉她准备接收这具身体的使用权,下一瞬,我便冲了出去,那人拔刀而出,抬手便挡。
引一发而动全身,两方势力也碰撞在一起,穆然默不作声挡在了宇文念身前,还好,他并非与我对立。
双向间谍么这是,好一出无间道啊。
少了对穆然如何处置的纠结,我下手再也不用留情,洛樱接手身体的一刹,我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而在规则上,我会带着她身上的伤痛解除,这也算给愿主的福利。
趁着混战,我在较为隐蔽的地方冲出。
洛樱看了我一眼,她抿了抿唇,虚晃一招,致使于晟启的后背暴露出去,留了一个破绽,我抬手一刀贯穿了他的后心。
于晟启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挥刀砍向洛樱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掠了过来,揽住洛樱的肩膀,殇途一个旋身躲开,还不忘补上一脚。
幸而我闪身够快,才没有被于晟启倒飞的身体撞飞,他喷出一口血,风筝断线一样坠落,撞在了石灯上。
尘埃落定。
我看了眼扬尘,运起轻功快速离开了现场,剩下的事,便不需要我再插手了。
……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皇宫稳定,在半月后,小公主和穆然的婚礼,也在半月后。
我坐在茶楼二楼的靠窗位置,看着扬尘落座,方才把目光转回窗外。
唢呐锣鼓声敲在了我心坎儿上,我眼见着一队的红蔓延数里,当真是十里红妆,盛世姻缘。
坐在首位的人,是穆然,他骑着一匹马,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意气风发。
有人坐在了这桌,她轻轻开口:“我打算跟师父回颍城了,你要的代价,是什么?”
我转了转目光,抬起手,将一抹荧光点在她眉心:“我要的代价于晟启已经给了,他的气运,我转交给你。”
“谢谢。”洛樱平静的开口,“你看,他成亲了。”
“嗯。”我点了点头,“你是个洒脱的人。”
“你喜欢他。”洛樱很是肯定,“我能感觉到。”
我不置可否,看着那队人越走越远,穆然似有所察一般,回过头看了一眼,我举起茶杯,算是恭贺。
洛樱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她说,殇途原来是当朝三王爷,而穆然也确确实实是因为某些原因去了颍城,只不过这个原因,恐怕只有宇文念和他自己知道了。
我不想深究那么多,但洛樱说着,我听着便是。
我看向扬尘,说道:“想问什么?”
“你当真决定了要用那个方法?不后悔?”
“我非六道生灵,天道不可查,你便装作不知。”我饮了一口茶,“事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灭。”
“你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我又不想做什么救世主,只不过是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罢了。”
责任,该死的责任,我最痛恨的责任,从我离开青丘的那一刻开始我一直都觉得备受煎熬,我一遍又一遍劝慰自己,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该后悔。
我深刻的觉得,人对自己的每一个后悔,都是在对这个选择而不满。
我是青丘白家的人,守护青丘,是我的责任,就像云诺守护云梦狐族是他的责任。
我喜欢先生,所以我一定要不惜一切的去将这份喜欢带到极致,这是属于喜欢的责任。
我凝聚出了魅族领主的魂,就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置之不理,给人间再一次带来浩劫。
没有人需要为我的过错买单。
青丘还会有新的狐族守护,先生也会有新的人喜欢,可诸神黄昏再次重演,就是将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再次推上死局。
惊鸿宴,以命换命,不死不休。
扬尘叹了口气:“我有些后悔了。”
“嗯?什么?”我歪了歪头,“后悔什么?”
“后悔告诉你那个东西。”扬尘看向了窗外,“你知道刚才的你,身上的气息有多绝望吗?”
“我不在乎。”我站起身,交了银子推给他,“就此打住吧,我要回去了,小兔该着急了。”
扬尘苦笑了一下:“祝你好运。”
“借你吉言。”
……
踏出水镜的那一刻,我垂下眼,看着右手缠绕着的黑色气体,那是解决掉于晟启之后附在我这手臂上的东西,在那个位面还不明显,可到了铺子里,就显露出来了。
“狐狸姐姐,你回来啦!”小兔拉着时蹦跳着进门,扬着纯粹的笑脸,“任务顺利吗?我跟时哥哥今天又帮了好多人呢!”
“顺利。”我不着痕迹的背起手,“艾酒呢?”
“艾酒哥哥在书阁,他说你回来了,就去那里找他。”小兔想了想,“艾酒哥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我皱了皱眉,抬手一挥,便踏进了自己的绝对空间,艾酒把自己埋在了一堆书里,脸色苍白得不行,听到声响,他才抬起头,眼眶都泛着红。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艾酒垂下眼帘,睫羽轻轻颤了颤:“主人…有些事,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您…”
我从未见过艾酒这样犹豫,艾酒是我带大的人,可他不会像兔子那样单纯,也不会像时那般一根筋。
我甚至不知道艾酒到底怎么想的,只要我说的事,他就言听计从,一丝不苟的全部完成,哪怕那件事再危险,他也一定会去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不会背叛我,那一定就是艾酒。
他是我除了先生之外最信任的人,哪怕跟着我要闯刀山火海,我相信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现在,我感觉到了他身上,那溢于言表的不安与犹豫。
艾酒…到底是是发现了什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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