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畔有个荷花湾,荷花湾有个苦瓜嫂,苦瓜嫂命苦如黄莲,提一提鼻子酸,讲一讲泪成串。
苦瓜嫂家在杏花坞。她为姑娘时叫杏子,是三湾十八村公认的“人尖儿”。有一天,她在村头的井旁提水。一个人抢过绳,唰唰地把水桶提了上来,杏子吓了一跳,吃惊地打着来人:他二十二三岁,高高的个子,紫铜色的皮肤,身体匀称结实。小伙子见杏子呆愣愣地望着自己,指了指水桶和井绳,问:“俺喝点水,行不?”杏子点了点头。
小伙子嘿地一笑,俯身把嘴伸到桶边杏子突然大叫一声,“别喝!”那小伙子吓得一激灵,站直了身子。
杏子说:“刚下过雨,喝了会闹肚子。”说完,她辫子往后一甩,招呼道“你等着。”然后飞快地跑回村提来一个茶壶和一只大白碗。
那青年感激地一口气喝了五大碗,衣袖一抹嘴,从衣袋里抓出几把炒熟的花生容不得杏子推脱,就塞在她衣兜里,转身走了。
后来,杏子到微山湖边割草、捞苟,又几次见到了这个小伙子。小伙子像是要报答那送水之情似的,每次都给杏子几条活鱼。杏子从谈话中得知他叫赖福,差点笑了起来,这名儿有趣。渐渐地她喜欢上赖福了。
赖福的家住哪里?荷花湾。时过三年,杏子真的嫁到了荷花湾。不过,娶她的不 是赖福而是苦瓜。是什么阴差阳错的,杏子一点也不知道。
当初来相亲时,媒婆将她领到了苦瓜的家,苦瓜家有个母亲。赖福和他家门对门,只孤身一人。赖福见杏子来到苦瓜的家,又是气又是恨,气的是杏子不该小看人,恨的是当初不该与傻子相识。难办的是,苦瓜有个双目失明的母亲需要有人照应。于是,赖福将要讲的话”全都埋在心底里。
苦瓜与傻子结婚之后,荷花村的人们,都称杏子为苦瓜嫂,夫妻俩辛苦劳作,日子渐渐好转。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裉福。苦瓜突然患了脑益血。临咽气时,他请人将赖福找到床前。苦瓜望着哭得不成样子的老母亲和傻子说:“兄弟呀,我把她们托给你啦!”
赖福没想到苦瓜对自己还如此信赖,指着胸口点了点头。苦瓜微笑着闭上了双目。
赖福帮助苦瓜嫂料理丧事以后,他经常照顾苦瓜娘,还悄悄地照顾苦瓜嫂。每天晚上他都要出来转几趟。他家对着苦瓜嫂家门的那扇窗子,干脆不关,成了“瞭望口”。
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人背后说闲话:“赖福和苦瓜嫂接近,是想讨便宜。他明里帮苦瓜嫂,暗里是为自己。”
风声一传出,赖福是白布落进染缸里,洗也洗不净啦。为了不让苦瓜嫂的名声受到损害,赖福拿定主意,不再独自一人登苦瓜嫂的门。挑水送柴,都等苦瓜娘坐在门口时做。他是这么想的,可苦瓜娘领另有想法。
她老人家认为:儿子在世时,媳妇侍候自己是份内事,如今儿没了,再叫她茶一碗,饭一碗,对不起人。这么一想,她不顾媳妇的劝阻,便到女儿家去了。老人一走,赖福再登门就不了便了,也摇着一条小船下湖去了。苦瓜嫂单身一人,没人照应,有人竟放肆地在她家门口贴了四句打油诗,苦瓜遗孀坏东西,逼得婆婆把家离,敞开大门招野汉,门前是块是非地。
丧夫的悲痛,孤独的愁,流言蜚语的中伤,一起压到瓜嫂的头上。她觉得无路可走,一根麻绳搭到梁上,一狠心,把脖子套进了绳……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突然有人闯逃室内,拦腰抱住,救下了苦瓜嫂。她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喊:“赖福!”
那人一听,便嘻笑道: “你错了,我不是赖福,是蔡旺。”
蔡旺?苦瓜嫂打个寒战。他就住在隔壁,在附近的一个糖果店站柜台,妻子已死,难得回来一次。今天碰巧,他到家听说苦瓜嫂当了寡妇,就扒着墙头往这边看,恰巧看见苦瓜嫂上吊,便闯了进来。
这样一来,蔡旺就成了苦瓜嫂救恩人,常常在苦瓜嫂家进进出出。苦瓜嫂几次对蔡旺说:“你忙你的去吧,我还有事。”
那意思是叫蔡旺不要来了,可蔡旧却答道:“远亲不如近邻。”
苦瓜嫂是个正派人,哪里肯让蔡旺放肆?于是她天不黑就将门关上。急得蔡恨不得变成蚁子飞进苦嫂的房里。苦瓜嫂心里装不进蔡旺,脑子里老是记挂着赖福暗暗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在苦瓜面前答应得好好,如今却逃之夭夭,你若常在门外看着,谁还敢大胆欺侮我这寡妇?
再说赖福,他虽然下湖了,心却惦念着苦瓜娘和苦瓜嫂,个把月便回来了。回来后,他见蔡旺在苦瓜嫂家进进出出,像是很热乎,心想:既然他们已经好了,我何不帮他们促成,也不枉苦瓜临终前的嘱托。至于说苦瓜娘,反正我就一个人,权当有个老母亲。赖福满以为这是为了苦瓜娘好,不管怎么说,蔡旺每月有几十块收入,比种田的好,他这么一想,也就大大方方地往苦瓜嫂家去了。
哪知道,苦瓜嫂一见他来了,把脸沉了下来:你还来俺寡妇门内干吗?”
赖福给她这么一轰,涨得满脸通红,“俺不是那个意思。我有点怕你……”
苦瓜嫂听他说怕,更加来火:“你是怕我连累你,是吗?”
赖福本来不会讲话,苦瓜姐这么一问他更是不知怎么讲了,喘者气说:“我是来求你改嫁的。”
求我改?苦瓜嫂心跳得厉害,嫁给谁呢?
“蔡旺。”瓜嫂大吃一惊,如五雷击顶,“啊”地一声,昏倒在地。
赖福想办好事却成了祸事,慌忙掐苦瓜嫂的人中,揉苦瓜嫂的咽喉,三折腾两捣鼓,苦瓜嫂醒过来了。赖福要送她到医院去治疗,苦瓜嫂却指着赖福破口大骂:"你,你.....拿俺寡妇开心......给我滚!”
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全被隔院的蔡旺看到和听到了。赖福一出苦瓜嫂家门:就被蔡旺迎住了。他拍拍赖福的肩膀说,“好兄弟,你以后还是少管苦瓜嫂的闲事好,免得大家伤感情。”
这个蔡旺,以前整年整月不回家,现在干脆不上班,天天泡在家。只要苦瓜哥门栓一拔,他就应声来到,拼命地献殷勤。
为了摆脱蔡旺的纠缠,她撑船下湖承包了一片荷丛。蔡旺是旱鸭子,干瞪眼。
长话短说“到了八月中旬,莲花谢落,露出了一个个鼓囊囊的莲蓬。这么一大片,苦瓜嫂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收完?她是多么需要一个帮手啊!可是,你忙别人也忙,到哪去我闲人?想起了死去的丈夫,想到了丈尖临终的嘱托,她哭了。
她在伤心,还有一个人也在焦急。谁,赖福自从那次苦瓜嫂伤心之后,心里很内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苦瓜。眼下见苦瓜嫂有困难,说什么也不能甩手不管,又怕再引起苦瓜嫂生气。怎么办呢?苦瓜嫂歇船的地方。
一连几天,苦瓜嫂都发现有人帮她摘莲蓬,这真是及雨时呀。是哪个好心的人呢?她夜里悄悄地撑船来到荷花丛。唉,偏偏是赖福这个冤家。酸、甜、苦、辣、咸全在她的心里搅和着,她没有勇气上前搭话,调转船头回到了家。赖福像个魔影一样,无让从心头抹掉,搅得她几夜睡不好。
莲蓬回来了,苦瓜嫂的院内家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少说也有三四千斤。可是荷花湾到县城只有陆路没有水路,这么多莲蓬运到县城出售不是容易的事。苦瓜嫂又犯了愁。
正在这时,蔡旺神气活现地出现了,一进门,他哈哈笑道“哟,苦瓜嫂要发财啦! ”
苦瓜嫂爱理不理地答道:“大财不敢说,运得出去,我够吃够用,卖不出去分文不值。 ”
蔡旺一听,又笑了,“哈哈,不成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敢实行‘三包”,包运、包卖,还包……”后面一包是“包养儿子”,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怕苦瓜嫂上了火,无趣。
苦瓜嫂想,眼下别无他法,这“活宝”真能帮运出去卖了,也好。于是问道:“你真能我到车?”
蔡旺拍着胸脯说,“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明天供销社有车进城,今儿我专门来告诉你的,哄你,我不是人养的!”
杏瓜嫂说:“俺也不白用车,按里数付运费。”
“咱俩还谈这个干嘛?”蔡旺是城蝗娘娘害喜病,怀上了鬼胎。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辆大卡车,莲蓬装上车后,蔡旺说:“人货不能混装,瓜嫂你就不用跑了,我代办。”
蔡旺将莲蓬卖了四千六百多元。他心生想,“乖乖”这小寡妇还真发一笔呢,心里像爬进了毛毛虫。
直到上灯时分,他才回到荷花湾,敲着苦瓜嫂的门,“苦瓜嫂,俺卖完莲蓬回来了。”
苦瓜嫂悬了一天的心思,一边门栓一边问:“全卖啦?”
“卖啦,卖啦”蔡旺说着话就要往屋里钻。
苦瓜嫂两手一伸,拦住门说:“那就难为你了,有话明儿再说吧,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
蔡旺心里一凉,今晚进不了她的门,以后就更不想沾到边了,两眼一斜,“呵呵,钱还没给你呢,怎么能回去歇,少掉了我可赔不起。”
说着,他进了门,往椅子上一靠:“俺为它费了好多劲,人家已经压价了,俺好说歹说才卖了个好价钱。”
苦瓜嫂说:“俺也不叫你白忙,给你报酬。”
蔡旺嘿地一笑:“钱俺不要,只要你莫把俺的好心当成驴肺。”
蔡旺拉开皮包,拿出那四千六百多元钱。苦瓜嫂点出一百元钱给蔡旺,“这是给你的运输费和代劳费。”说完,转身就进屋将钱锁进了柜。
苦瓜嫂出来后,蔡旺将一百元钱放到了苦瓜嫂手里,“俺要的不是钱,而是你的心,明白吗?”乘塞钱的机会,他捏了苦瓜嫂一把。
苦瓜嫂把脸一沉,“蔡旺,你放正经些!”
蔡旺:死皮赖脸往地上一跪: “求你救救我的相思病吧。”
苦瓜嫂没想到他来这一手,厉声喝道:“蔡旺,你若再不滚,我就到外面去喊人。”
蔡旺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道:“装正经!谁不知道你与赖福眉来眼去,明来暗往?”
血口喷人!苦瓜嫂自从苦瓜死了后,得了发急就昏倒的毛病。她听到蔡旺泼污水,气得哎呀一声,栽倒了。
岂知道,这是蔡旺玩的诡计,他连忙取出早就谁备好的安眠药粉,往茶水一放,灌进苦瓜嫂的嘴,然后连忙去关门,编偏这时门外闯进一个人,吓得蔡旺直喊娘。
来人正是赖福,看见赖福咬牙切齿,瞪眼虎视眈眈,拳头捏得向个铁榔头。赖福有一身好力气,蔡旺怎能不害怕,可他逃不走呀!只恨爹娘没给生一对翅膀。
赖福见蔡旺想逃,喝到:“你小子放老实些!”
蔡旺见自己的行为已败露,拿起桌上的茶杯往赖福头上摔去。说时迟,那时快,赖福伸开大手一拦,茶杯落到地上。蔡还想溜走,赖福抬起右脚,照看蔡旺那圆滚滚的屁股,重重地踢了一脚。蔡旺哎吗一声,一头栽倒了。
两人相斗,惊动了左邻右舍,不一会儿,苦瓜嫂家挤了满满一屋人。大家发现苦瓜嫂已被蔡旺用药灌昏,七手八脚将蔡旺送到了派出所。经审查,蔡旺一惯是个流氓犯。
苦瓜嫂醒来后,听乡亲们讲赖福救了她,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突然门轻轻推开,赖福搀着苦瓜娘进来了。苦瓜嫂连忙爬起身扑到婆婆的怀里。“娘!”苦瓜娘也老泪纵横,捧住媳妇的脸说:“孩子,娘不该离开你,多亏赖福,要不,娘入土了也不安心!”
娘儿俩悲悲戚戚,竟忘了赖福还站在旁边。苦瓜娘安慰了媳妇后说:“孩子,我求你答应娘一件事,你年纪还轻,不能吊在我这枯藤上,赖福这孩子不错”
苦瓜嫂明白了婆婆的心,头往婆婆上一伏,像小姑娘似地轻轻“嗯”了一声。
尽管声音很轻,赖福还是听到了,连忙走到苦瓜娘身边,喊了一声“娘!”
苦瓜嫂见状,满脸羞红,嗔怪道:“你看你,那个像你这样,得寸进尺!”
苦瓜娘和赖福一个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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