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久别重逢
长期漂泊，居无定所的好处就是行李永远处于准备的状态，简单收拾，说走就走。
等在外面的苏洛冷得手脚都僵硬了，刚入秋的辽颖，夜里已是寒意逼人，他看着屋里的灯亮起，复又熄灭，夜龙心高大的身影旁边笼着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苏洛知道是那个天仙美人，但现在是偷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夜龙心把月牙儿抱上了早已备好马车，苏洛负责在外驾车，暗处也有十几个暗探跟随保护。马车内铺着温暖舒适的毛皮毯子，座位也宽敞舒适，耳边只有车轱辘单调重复的声响，再加之一路上微微颠簸，月牙儿昏昏沉沉地趴在夜龙心的腿上睡着了。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姿势，仿佛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也是这么四处逃亡，居无定所，日子不管多艰辛多动荡，月牙儿始终会有马车坐，会有干净可口的饭菜吃，夜龙心形影不离地保护着她。
有一回，夜龙心因为练功过激，险些走火入魔，受了很重的内伤，硬是跟着马车走了十几里的路，月牙儿心疼不已，也无法劝动他和她同车休息，就只能吵嚷着自己要龙心哥哥陪了才肯睡觉，于是他坐入马车，月牙儿头枕着他的腿上睡觉，没多久，睡着的是累得精疲力尽的夜龙心，而月牙儿一路乖乖地趴着一动不动，直到他醒来。
“阁下，我们到了。”马车停稳，苏洛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
月牙儿已经惊醒。
“到哪里了？”夜龙心一手护着月牙儿，不让她吹着外面的冷风，一手掀起了帘子的一角，这是个军营驿站，借着灯火，看见牌楼上写着漠城两个字，“怎么到这里了？”
“王御驾亲征，王后随军同往，这会应该是在往漠城来的路上，娘娘让我在这里安顿好两位等她。”苏洛拿着火把，迎候在一边。
此时，已有人同传下去，漠城驿站里点上了路灯，等候着他们的进入，还是要战……夜龙心微微叹了口气，他担心的事情似乎是无法避免要发生的。
“怎么了，龙心哥哥？”月牙儿坐起身子朝外张望，“这里是军营嘛？”
夜龙心没有回答，径自下车后，又把月牙儿从车里抱了出来，牵着她跟着苏洛一路朝里走去。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离边关不远？”月牙儿的问题这么抛出，她想即使夜龙心不回答她，总会有人说的，因为她觉得从天遥出来后，曾经经过了这个城池的。
“是的，再过去三镇一城便是边疆，和西梁的战场就在前边的边疆处。”苏洛回答，明显看见夜龙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虽然不甚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却料到几分言多必失的危险，于是赶紧收了口。
一路把他们送到住处，途中有暗探来回话，说辽颖王的大部队明日一早就能赶到，开战在即。
月牙儿更是好奇地问，“和西梁战况如何了？”
苏洛识趣地看了看夜龙心，没敢直接回话。
“你们下去吧。”果然，夜龙心冷言冷语地打发了他和他的手下。
苏洛溜之大吉，不趟着浑水，据他看王后娘娘，这冷面将军，还有天仙妹妹之间有非同寻常的联系，不知道还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龙心哥哥，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月牙儿拽着他的手臂，有种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表情。
夜龙心看着她，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觉得自己胸口闷闷地痛起来，旋即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他还想支持着自己的意识，可惜眼前黑暗袭来，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想到了佑迦废墟的疯老头，这毒应该是他下的。
再度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处陌生的房间，“月牙儿！”夜龙心心里一惊，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他昏过去之后，谁来保护他的公主。
“我在这儿。”温柔的声音，和一双温暖的手同时袭来，平复了夜龙心的担忧。
月牙儿坐到了床沿上，替他把脉，熬了一整夜的眼细细地斟酌着他的脸色，“应该没事了。”她别过脸去对着床幔外的人讲话。
夜龙心顺着她说话的方向望去，看见站在墙角泪流满面的夜铭月。
她虽是华服明艳，高贵的辽颖王后，此时却像一个胆小局促的孩子，远远地站着，压抑着心里的情感和冲动，不敢靠近。
“哭什么？还不过来。”夜龙心眼角微微的动容，语气虽然淡然。
夜铭月如获特赦般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哭了很久很久，才喘喘息息，哽哽咽咽地说，“当初我离开时，你就生死未卜，昨晚我再见到你时，你是身中剧毒，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啊？”
夜龙心半响没讲话，盯着哭花了妆的夜铭月看了好一会，“这么丑，风遣是怎么会为了你拿下辽颖的天下的？”他说消遣她的话也是一脸严肃，心里却是万般柔软。
他的妹妹过得很好，比以前在水云寨的时候丰满了些许，眼里是孩子般的真挚，说明有个男人对他护如珍宝。
“我哪里丑嘛？都是你害得我一晚上没睡觉，哭了好几遍的。”夜铭月捂着脸，挣开夜龙心的手臂，一边照镜子去了。
“铭月姐姐那么美，别听龙心哥哥瞎说。”月牙儿拿出手帕要去给夜铭月，夜龙心却圈住了她的腰肢。
他也是这么细细定定地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脸庞，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晶亮剔透的眼里始终迷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要给她什么样的疼爱，才能让她像现在的夜铭月那样明媚润泽？
是灭了西梁，复辟佑迦，还是娶她为妻，照顾她一辈子？其实都是惘然，只要把她还给她爱的人便可……可现如今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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