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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王勃丨槛外长江空自流

致敬王勃丨槛外长江空自流

作者: 纳兰榴莲 | 来源:发表于2017-03-15 16:58 被阅读214次

         唐,上元三年,一叶孤舟泊于苍茫南海,在诡异夜色之下摇摇欲坠。

          “婉儿,若有来生,子安定陪你看尽天下风光……”

    (一)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京都大街人来人往,百花阁临街的窗边,一名男子却已独饮几个时辰,尽是寂寞哀伤之态。

    “嘁,这人犯毛病了吧?”几位姑娘在一旁唏嘘。

    “仕途中落了呗!”一人黛眉微挑,语气里满是不屑。“说是什么神童呢,还不是落得这般田地!”

    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词。我认得那名男子,他是王勃,王子安,绛州龙门人士,被文人称道的“初唐四杰”之首。

    待她们散去,我挪步走近,在他身边轻轻道了一句:“公子若不嫌弃,与海棠阁中一叙可好?”

    对上他略带错愕的眸子,我一时失神。今日再见,恍如隔世。

    他跟着我的步子来到房中。房里的海棠花开似锦,如晓天明霞。

    “公子可是有失意之事?”我淡淡开口,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瞟着他那个方向。 他神色依旧那般哀伤,不平之气溢于言表。

    叹息一声,他自嘲道:“若是说失意之事,便是我王勃一身才学,却无用武之地!”

    见不得他伤感,我只得耐心开导。“世上怀才不遇之人何其多,公子何苦为此暗自伤神。”

    “如今天子不分黑白,草木皆兵,文人也只是能怒而不能言。”他愤慨连连,竟完全不顾及忌讳之事。

    “恕小女子失礼,公子可听得海棠一言?”见他默许,我徐徐道:“大唐开国,诸王互相攻讦的王位之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公子一篇《檄英王鸡》,纵然文采高超,被认为挑拨诸王间关系却也是理所当然。公子年轻气盛,怕是有点恃才傲物了。”

    他愕然地看着我,眼里有些许怒意,但更多的是吃惊。怕是他在心里也如此想过,却从来没有人敢这般直白地说与他听。

    “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他问。

    “只是听得路人提起罢了。”我不露声色地敷衍,端起茶壶,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说道:“公子,酒多伤身,饮杯热茶可好?”

    他接过茶杯,却黯然不语。

    我又说道:“晋代五柳先生少年时候猛志逸四海,最终还是选择了悠然见南山,可见官爵权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男儿当有大志,陶潜之意,子安不敢苟同。”

    听他自称“子安”,便知晓他已对我没了敌意。我浅浅一笑,道:“既然公子志存高远,何不效仿姜尚,直钩而渔,愿者上钩?”

    淡淡的海棠香弥漫在二人之间,温馨而和睦。 “此茶很是特殊,不知是何种茶叶泡制?”他好奇地问道。

    “这是海棠花瓣泡的茶,小女子便擅自尝试,公子不嫌弃便好。”

    听得我此言,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如那日般清雅的笑容。他环顾着房间,目光渐渐定格在我的脸上,不顾我的失神,闪着眸子赞赏道:“海棠艳而不俗,可谓占尽春色最风流。”

    说着,又忆起了什么,欣喜问道:“姑娘名为‘海棠’?”

    “海棠乃小女子艺名。海棠自幼孤儿,并无名字。”

    “那,子安为姑娘取名可好?”迟疑片刻,他试探性地问出声,眼神里透着期待。

    一股暖流萦绕心间,我低眉浅笑,点头默许。

    “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姑娘名为‘清婉’,可好?”略一思索,温润的话语至唇而出。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我心里反复呢喃这句话,如饮蜜般甘甜。

    一抹红霞飞上脸颊,我颔首应允,惹来他一阵轻笑。 笑声清脆,同他的清雅之姿相印成辉。

    (二)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子安将我从百花阁赎出,我知道那几乎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婉儿,陪子安游遍天下,可好?”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笑靥如花。

    “子安去哪儿,婉儿便跟去哪儿。”我柔声回应,眷恋着他的怀抱,一刻也不想松开。 就怕一放手,便再也无法抓住。

    我们自长安登程,一路辛途,抵达蜀地。蜀中的日子虽然简朴,却朴实幸福。我与子安朝夕相伴,闲适于山水之间,悠然自得。

    “这般粗茶淡饭的生活,婉儿可习惯?”他的话里带着几丝愧疚。 我心生一疼,抱紧了他,缓缓答道:“情到深处,何来怨尤。婉儿既然选择了子安,生活再苦亦甘之如饴。更何况,婉儿觉着这样的生活,闲适惬意。”

    茫茫夜色中,他的神色带着感动,又深情地问我:“婉儿,你为何钟情于子安?”

    我眼眸微转,带了些狡黠:“若是我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子安可信?”

    “我信。”他的语气无比坚定,让我心中一震。“因为,子安亦是如此。”

    凉凉的吻洒在了我的脸颊之上,我幸福地回应着他,这样的时刻,总是美丽得让人流连。这一刻,我才明了,何为沧海桑田,何为一眼万年。

    他说,婉儿,等我功成名就那天,一定明媒正娶将你娶回家。 他说,婉儿,蜀中的这些日子,是子安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他说,婉儿,等我们有了孩子,无论男女,都唤作“蜀”,可好?

    每每听他憧憬我们的未来,我都会含笑着应声附和,只是心里却是深切的伤感。 我,是不会有孩子的,我们,也不会有未来。

    这是命,谁都不能违抗。

    三年时间恍惚而过,子安带着我去往虢州,做了虢州参军。他总认为自己没有成就大事便没有资格成家,总是说着等到他名就功成那天给我一个名分。而这些,我却从未奢求过。

    这天晚上,子安出去应酬,我独自一人在房间刺绣。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我朝着门口问道。

    “清婉姑娘,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仔细一想,原来是今天子安带回来的官奴曹达,听说是犯了事情,因为曾经帮过子安,子安这才收留了他。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疑惑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在下找姑娘有要事相商,请姑娘开门一叙。”

    我起身将门打开,才一开门,曹达便猛地扑向了我,顺势将我按倒在地。 “曹达,你这是何意?!”我厉声质问。

    “姑娘天生丽质,独守空房岂不是可惜!”他一口下流的话语,脸上的神情猥琐至极。

    我神情一冷,不待他反应便伸手一挥,只见他的身子似被大风吹起一般飞了出去,猛地撞到了一旁的衣柜。

    “原来你竟是如此无耻之人!”我开口喝斥,却见他身子稍稍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我一惊——本只想将他推开,却不料他的头撞着了衣柜的尖角,要了他的性命。

    “婉儿!”子安的声音突然传进耳中,我来不及反应,便见他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和我分享,却看到了曹达的尸体,震惊不已。

    我一时情急,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了一个呵斥声:“速速搜查,将曹达缉捕归案!”

    子安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我心里也猛地一紧,看来藏匿曹达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还没有来得及想对策,那一列士兵已经闯进了屋子——人赃并获的现场,怎么也赖不掉了。

    “好你个王勃,私藏罪犯,竟然还将其杀害,罪加一等!来人,将王勃和那名女子拿下!”为首的侍卫喝道。

    “慢着!”子安一声断喝,“人是我藏的,也是我杀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还请你们不要为难她。”

    “子安……”我低声唤他,他朝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出头,却让我的心愈加疼痛起来。

    “将王勃带走!” 听得那些人没有为难我的意思,他总算是欣慰地笑了。

    “婉儿……”他轻声唤我,“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不出话来,只有泪水在脸上流淌。

    (三)一言均赋,四韵俱成

    两日后,官府传来消息,子安被判死刑,秋后问斩。 可幸运的是,子安入狱期间巧遇大赦,被免除了死刑。

    “婉儿,子安经此一劫,才明了富贵比于浮云,光阴逾于尺璧。子安有幸能得佳人如你,此生必不负卿。”他语气诚挚恳切,我知晓,他定是很珍惜这次的劫后余生,对于名利,已经不再看重。

    我的笑意写在脸上,藏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哀伤。“那这两年,子安一心伴着婉儿,可好?”

    “婉儿可是糊涂了?”他笑着低声责备,“两年哪里足够,这一辈子,子安都会一心伴着婉儿。”

    笑容僵在脸上,我忙忙低头掩饰。 一辈子,多么奢侈的词语。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再也开心不起来。

    次年,朝廷恢复王勃原职,但他决计弃官,并不继任。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子安只与我朝夕相处,吟诗作对。后人说,这是王勃一生中创作最宏富的时期。

    上元二年,子安决定带着我从龙门老家南下,赶赴交趾。他说要带我去见过他的父亲,让他为我们主持婚礼。 我一脸幸福的微笑,只是心里却暗自揣度,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一路经扬州、江宁,我们九月初便到了洪州。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将要留下一篇千古绝唱。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我们路过南昌时,正赶上都督阎伯屿新修滕王阁完工,重阳日在滕王阁大宴宾客。子安前往拜见,阎都督早闻他的名气,便请他也参加宴会。怕我在客栈无聊,他将我化装成为他的书童,将我带了进去。

    “滕王阁刚刚修葺竣工,各位赏脸前来,实属阎某之幸!不知哪位朋友来为此次盛会作个序,以表留念呢?”阎都督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他一脸胸有成竹,怕是早有安排。

    在座的文人墨客都纷纷推辞,子安却站了起来。我怕其中有诈,忙拉着他坐下,谁知他冲我笑着摇了摇头,便朝着殿中大声说道:“子安不才,愿执笔一试。”

    说着,他不顾其他的人讶异,走到大殿之中,接过书童的纸笔,挥笔而书。 阎都督很是不悦,拂衣而起,转入帐中。厅中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走过去围着子安,看看他到底写出个什么名堂。

    子安倒是一脸安然,丝毫不受影响。他写字那般迅速,好像完全不用经过大脑考虑。 随着文章一步步地深入,大家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我知道,那不是一个“钦佩”就能形容的。

    待子安写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阎都督竟然从帐内走出,开口大赞:“此真天才,当垂不朽!” 我静静地看着子安,他的脸上并没有沾沾自喜的颜色,反而更加认真。

    “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写完这句,他的笔总算是停了下来。四周出奇地安静,大家都死死地盯着这篇序,默而不语。

    虽然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见过他过人的才华,我却还是第一次见他以如此快的速度作序,还做得如此之好。脑海里,瞬间只有一个词在环绕——叹为观止。

    见众人痴呆的表情,子安又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做起了序诗。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 自流。”序诗一气呵成,子安将它呈于阎都督,不等众人反应,便示意我快快离开。

    众人沉浸在他的序和序诗之中,我跟着他的步子,悄然离去。路上,我好奇地问道:“子安,为何最后一句诗句,空了一字?” 他神秘一笑,冲我说道:“子安未有空字。”

    正当我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一名仆人匆匆而至,求子安告知诗句所空的为何字。我俏皮一笑,道:“我家公子有言,一字值千金,还望阎大人海涵。”

    不顾那仆人的错愕,我与子安相视一笑,翩翩而去。

    翌日,阎都督亲自率着一批文人学士,带着纹银千两,赶到我们所住的客栈,见面便问子安到底所空何字。

    我一脸笑意,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 子安笑道:“空者,空也。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一言刚出,众人恍然大悟。阎都督眼里尽是钦佩,赞许道:“一字千金,不愧为当今奇才!”

    子安笑而不语,我亦是含着浅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笑容底下,我的脸色却渐渐苍白了起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这句诗,今后怕也将是我们的写照吧……

    (四)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又是数月,一路奔波,我们终是到达广州。此时已是上元三年,我们只要渡过了南海,便能抵达交趾。有了上次的银两,这一路上我们都过得很舒适。

    “婉儿,子安不愿看到你跟着我吃苦。”他如是说。

    我将头靠在他的臂膀内,心里低语:“子安啊子安,你可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吃再多的苦,婉儿也毫无怨言。”

    客栈,夜凉如水,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窗户边,抬头看天边的明月,思绪早已不知何踪。 其实,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是妖。准确来说,我只是一株海棠,一株他亲手栽下的海棠。 那是百花阁相遇前的事情了。

    那年天旱,他在登山途中,无意间发现了我。那时的我虽然已经修炼三百年,却才长成幼枝。他怜惜我,将我移植到他的园中,悉心照料。 我还记得初见时候他的样子,一袭素衣翩翩于风中,眸子清澈如水,容不得半点瑕疵,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那般雅致飘逸。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沦陷”。

    是的,我就那样沦陷在他清澈的眸子中,沦陷在他卓越的才华里。自那个时候,我开始明了,他叫王勃,王子安,也是我要守护的那个人。 他会定期定时来为我浇水,施肥,修枝,闲暇时候,还会对着我吟诗作对。他的清雅之姿,他的满腹经纶,他的浪漫才情,无一不令我深深迷恋。我本可以逃走,继续修炼,只是每日享受着他的细心照料,我早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与他处了不到一个月,太常伯刘祥道巡行风俗,他怀着满腔热情上书《上刘右相书》自陈,刘祥道对他的文章很为惊叹,当即上表举荐。

    我知道,他是一个才华横溢,更是有着雄心壮志的人。从那以后,他的仕途畅顺;再以后,便被沛王李贤征为王府侍读;再再以后,便是我与他在百花阁相遇。

    我是特意在那里等他的,因为我知晓他的命格,也正因为如此,我深深陷于矛盾与挣扎之中。最终,我放弃了几百年的修炼,求花神将我化作人形,只为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那些屈指可数的日子——只因他的命格,唯有残忍的四个字:“英年早逝”。

    而命格的最后,正是这一年。

    回忆到情深之处,猛地觉得心口刺痛,鲜血竟从口中吐出,我一惊,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海棠,你为祸人间,不仅杀害凡人,还篡改旨意将王勃从狱中救出,罪行当诛!今日我受花神所托,来取你元神!” 我错愕地循声望去,却已不见任何踪影,只是自己的身体慢慢瘫倒在地上,意识似乎在渐渐淡去。

    “婉儿!”子安冲了过来,才到我面前,又猛地站定,眼里写满了震惊。 我眸子瞬间黯了下来——他,定是看到了我如今化作真身的样子,怕了。

    “子安,对……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好像……快死了……”我咧开嘴笑,想伸手最后触及他,却又不敢。

    一滴泪水从子安的眼眶滑落,他静静地凝视着我,跪了下来,将我的身子抱起,哑着嗓子问:“刚刚那个声音说,是为了救我,你才会这样吗……”

    我强撑着一口气,摇头。“子安,是你救的我。我是一株海棠精,你曾经救过我,你定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也好……”

    “你真傻。”子安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泪水滴在我的脸上,似要将我灼烧。“就算那次不记得了,可在百花阁遇见你,我便爱上了你。无论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你终是我王勃的妻,是我王勃最爱的女人。”

    信誓旦旦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撞击着我的心。

    他抱着我,穿过茫茫夜色,在渡口上了一条小船。突然之间,雷电交加,风雨欲来。

    “子安,你……”我的意识模糊,竟已说不出话来。

    “婉儿,若有来生,子安定陪你看尽天下风光。”他紧紧地抱住我,手心的温暖传入我的身体,让我原本瑟瑟发抖的身子安定了下来。

    子安,竟是婉儿害了你……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带着笑流泪,神情却那般淡然自若。

    他淡淡地笑,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风雨。“婉儿,若是没有你,子安只是浑浑噩噩地耗完这一生。但是因为遇见了你,子安才品尝到了人世间最幸福的味道。”

    又是一行清泪滑过脸颊,我的嘴角却抹上了最满足的笑意。

    霎时,风雨大作,海浪翻腾,孤舟摇曳,顷刻不见。

          史文载:“上元三年秋,勃自广州渡海赴交趾,不幸溺水而卒,年仅二十七岁。”

         我知道,他会死,但是我不知道,他竟然是因我而死。

         “婉儿,若有来生,子安定陪你看尽天下风光。”

          只是子安,若有来生,婉儿再不会允许自己遇见你。  

            ——初读《滕王阁序》,便被王子安的才情深深震撼;后来又读了他其他一些作品,了解了他的生平,真真是天妒英才。这个故事虽是虚构,却是我内心的一片深情,总想着,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总该有些美丽的故事。谨以此文,致敬当垂不朽的王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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