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种很强大的真实。她裸露着,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她用她的全力去爱,她让她爱的男人,变得强大起来,骄傲起来,随心所欲起来。然后她自己第一个被伤害。她的强大让男人下手很重。其实,她是很疼的……”
电影《萧红》剧照去世前眼角的这滴泪,是萧红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遗物。
1942年1月22日上午10点,萧红于玛丽医院病逝,享年31岁。几日前,回光返照的她在纸上写下:
“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当然不甘,31岁的年纪,放在今日,那就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
在杜拉斯的自传里,她说:“我的一生,充满了动荡,我喜欢这种动荡。”但萧红是不喜欢的,她甚至对动荡深恶痛绝。
她一生都在追寻终结动荡的答案,却又历经一生动荡。
是不是民国时代耳熟能详的才女们,她们之所以伟大,除了传世的作品,还因为轰烈的爱情。
可是纵使同样才华横溢,论作品的名气,萧红远不及林徽因、张爱玲、陆小曼等人,论爱情的凄苦,萧红却又无人能及。
令人扼腕。
萧红说:“我所有的不幸就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不以为然。因为一个女人,在爱情里的姿态,如果低到不如尘埃,注定得不到真爱。
陆哲舜、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萧红,你为何不明白,爱错,不如错过,爱得太快,你又如何不会爱错。
01
在冬天一个清冷的早晨,萧红在街头偶遇弟弟。在咖啡馆喝咖啡时,弟弟劝她:回家去吧!别流浪了。
她却回答弟弟:“那样的家我是不能回去的,我不愿意受和我站在两极端的父亲的豢养……”
在萧红眼里,“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所以母亲早逝后,她与父亲之间,只有疏离和冷漠,继母能给予她的也只有打骂和诬陷。
童年时期的萧红祖父,是萧红童年时期唯一温暖的记忆。但祖父给她再多的疼爱,这对于极度缺爱的萧红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家庭氛围和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灌注其一生。所以在长大后,萧红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爱,乞求爱。
萧红骨子里,是叛逆、顽皮、坚强又敏感的,她不缺主见,不缺自我意识,所以1930年,才19岁的萧红,毅然逃离封建父亲为她安排的包办婚姻,和热烈追求她的表哥陆哲舜私奔,来到北平的女师附中读书。
他们租住在一座小院里,已有妻室的陆哲舜许诺和封建包办的妻子离婚,和她在一起。
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风花雪月在现实面前永远不堪一击,在双方家庭都不给予经济支持的情况下,他们的生活日益窘迫,逐渐无以为继。
陆哲舜虽然思想新潮,举止浪漫,却并没有多少成熟与担当,在现实的重压下,他最终选择逃回自己的妻儿身边,抛弃萧红。
这是萧红第一次尝到背叛和抛弃的滋味。
02
寒假返家后,萧红即被震怒的父亲软禁,不久,她又逃回北平。
在北平,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出现了。这个男人就是与她有一纸婚约的汪恩甲。他不仅没有怨恨萧红逃婚令他蒙羞,还为了她千里迢迢追去北平。
他的良苦用心让萧红再次迷失。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决定随同汪恩甲回乡。但汪家怎可能还愿意接纳萧红,汪恩甲大哥汪大澄出面解除了两人的婚约,并威胁汪恩甲,如果继续和萧红在一起,就不再给他一分钱。
汪恩甲还是选择了萧红,他们逃到哈尔滨,并且同居在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中。
不久,萧红怀孕了。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在萧红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他们已经欠了旅馆巨额的房钱。
临产期近时,汪恩甲不告而别,从此销声匿迹,只留下怀孕的萧红独自面对无力偿还的债务。
萧红,被她倾心所爱的男子,再次抛弃。她被店家关进仓库里,终日只能在幽闭狭小的空间中孤独度日。店家甚至计划将她卖给妓院。
一个孕妇,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03
不得不承认,萧红是聪慧的,身临绝境,她写信给《国际协报》的编辑裴馨园求助,裴馨园同情萧红的处境,就托人带着几本书去看望她。
这人就是萧军,一个即将在她生命里占据大幅篇章的男人。
1934年,萧红与萧军在离开哈尔滨前夕的合影他们的第一面,就在那个逼仄阴暗的仓库中。萧军后来回忆第一次看到萧红:“一张近乎圆形的苍白色的脸幅,有一双特大的闪亮的眼睛,是我认识过的女性中最美丽的人。”
他没有用蓬头垢面来形容初见时萧红的狼狈,也许就是因为当时他恰巧看到了萧红放在桌子上的诗,她的才华让他的这段回忆得以美化。
他们一见如故,一番畅谈后,萧红问萧军如何看待爱的哲学,萧军说:“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真是一语成谶。
他们相爱了,两颗年轻的心,因为仰慕彼此的才华而在一起。但这并非悲剧的结束,反而只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他们依然不幸。生活始终贫穷窘迫,靠微薄的收入和朋友的救济艰难度日。他们居无定所,到处寄人篱下。他们三餐不继,时常饥肠辘辘。
他们一无所有,只有萧红对萧军不顾一切、竭尽全力的爱。
为了留住萧军,生下汪恩甲的孩子后,萧红不看一眼就将孩子送了人。她知道萧军喜爱她的才华,她就拼命写作,想要以此维持自己在萧军眼中的魅力。
但萧红并没能如愿。萧军本就是个浪子,出轨,成了萧红不得不接受的萧军的常态。
萧军对萧红的才华,也从一开始的欣赏,演变到了嫉妒。他的大男子主义让他在察觉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变得疯狂、暴戾。
他无视萧红的痛苦与挣扎,甚至还屡次对萧红进行家暴。他是学武出身,又当过兵,下手很重,毫不留情。
朋友看到萧红脸上的伤,关心询问怎么回事,萧红为他欺瞒,他却满不在意大声地说那是自己动手打的。
自卑的男人,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宣示自己的主权,以此彰显自己的强大。
1938年,萧军在一次争执中提出分手,萧红答应了。尽管此时的她,已经怀上了萧军的孩子。
萧军萧红在道里公园04
离开萧军后,萧红已是遍体鳞伤。爱情,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一颗心也是千疮百孔。但尽管如此,她依然相信爱情,对爱情抱持近乎愚昧的简单与执着。
她最后一个男人,是端木蕻良。他们举行婚礼时,萧红说,她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
但端木对萧红是不够爱的。他只是爱慕萧红的才情,赞美她的文章。
因为惺惺相惜,而引来流言蜚语,在端木老年的回忆里,朋友们的指责,加上萧军逼迫他娶萧红,使他觉得如果不明确他和萧红的关系,将使萧红处于尴尬境地,所以他娶了萧红,接纳了怀有萧军孩子的萧红。
言下之意,端木表明自己是迫于无奈而不是因为爱。
所以,当抗战局势紧张,需要逃难的时候,他拿走了唯一的一张船票独自逃往重庆,抛下了挺着大肚子的萧红。
哀莫大于心死,萧红默默接受,她没有过多责怪端木,而是自己挺着肚子艰难逃亡。与端木会合之后,他们一起去了香港。
萧红躲过了战乱时纷飞的炮弹,却还是没能躲过注定的死亡。长期奔波逃难,加上经年累月营养不良,萧红染上了重病。
在医院最后的时光,端木常不见踪影,陪伴她的,也只有一个朋友骆宾基。
05
对萧红而言,爱,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为了爱,她可以义无反顾。
所以她才会落得众叛亲离,她的一生都在流浪,一生都在“逃亡”,每一次爱情,像是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缺爱的童年,让她没有丝毫的安全感。这样一个女孩,太容易心动,太容易感动,遇到一个对她稍微好些的男人,就恨不得把自己毫不保留地托付。
对待爱情,她自欺欺人,愚蠢得近乎盲目。她纵容自己沉浸在别人微薄的付出中无法自拔,就算受伤,也甘愿沉沦,不愿脱身。
萧红太需要情感的慰藉,太过渴望被保护,所以她爱得太不计较,所以爱得太快,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只剩唏嘘和悲哀。
她的爱,终究是变成了男人伤害她最好的利器。
1934年夏,萧红在青岛樱花公园“她不停的写作,寂寞和抚慰都来自写作。在梦中长大的孩子,都是极端孤单的。她在写作中寻找她的故乡、亲人,寻找穷人、妇女和儿童。她在书写中静静地呼吸,燃烧起来,记忆之火如此温暖。她一生追求爱与自由,在这充满暴力的,奴役与欺辱的社会中,从异乡到异乡,从异乡到异乡。”
萧红,愿你来生,不再被爱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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