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有朋友的,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时常聚在一起,无话不说。只不过他已经离我远去了,我再也没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自从他离开我起,我就变得越来越孤独。我也时常会想念他,想恋着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曾经我们并肩同行,而今我却独自漫步。
他叫魏华,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长相帅气,成绩优异,这都不算什么,最有魅力的是他迷人的微笑,任何时候不会让任何人拒绝。
咱俩从小就在一起玩儿,他家离我家不远,随便走走就能到,然而我们那时候并不喜欢待在家里,白天基本都是在户外度过的。抓蝴蝶,追风筝,捉螃蟹什么的,尽管昨天和今天如出一辙,但每天都有别样快乐。
我们一同背着书包上小学,记得那时候他起得很早,而我会有点赖床,每次他都会到我家喊我上学,而我一听到魏华来了,乖乖的就爬起来跟他一起去学校。
魏华打小成绩就很优异,而我成绩平平,我的家长会拿我的成绩和他比,导致我在他面前很没面子,表面上和他说笑,背后却嫉妒死他了,我一直默默努力,但是始终赶不上他的步伐。对于成绩,魏华的家长不怎么关心,只要求他准时上学,按时回家就好了,如果不遵守,就会被骂,甚至挨打。后面一点小时候的我始终做不到,并且还连累了魏华。每次放学回家,基本上都会在路上逗留一会儿,不看沿途的风景,也不处对象,单纯的喜欢走走停停,晚一点接受作业的羁绊。魏华会陪我一起,经常性回家错过规定的时间,他的父亲会对他吼叫,说些粗俗的话,在我家都能清楚的听到。而我的家长只要我平安回来就好了,把我像地主家的少爷一样伺候着,看电视太久不做作业,吃零食太多不吃饭才会被责骂。
尽管前一天受了父亲的辱骂,但是第二天他表现得十分寻常,我给他讲笑话,他依旧笑得不掺一点儿假。偶尔他身上会有几处被打过后留下的印记,我问是不是他父亲打他了,他却骗我说是昨晚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很快,不健谈的他会主动绕过那个话题,让我讲那些在电视上见到的新奇的东西给他听。无非就是《动物世界》里的犀牛河马啥的,我讲得拙略,他却听得很认真。
由于他不爱说话,他在学校的小伙伴不是很多,除了他的同桌,就只有我了。他的父母从不让他看电视,所以他就和同龄人找不到共同兴趣的话题聊,当我与小伙伴在教室角落讨论库洛牌和圣斗士的时候,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眼空洞的望着我们发呆。
在我印象中他的童年是不及我幸福的,直到上了初中,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开朗了起来。
我们初中就读于镇上,需要住宿,封闭式全日制教学管理,只有星期六星期天可以自主安排。星期六早上我们会一同打车回家,拿取下周的生活费,在家待上一晚,隔天晚自习前到学校。
魏华每次回家都会帮家长做些家务,而我一向被家里供养。他每周的生活费拿的也会比我少,他家长给他70,而他拿50就够了,而我家长给我70,我却想拿100。他在学校吃的很简单随意,一周甚至会有余钱,而我大吃大喝,到星期三就囊中羞涩了,后面两天饮水保命,我没钱了,他偶尔会救济我。
他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喜爱,认为他是未来栋梁,好好培养定会造就为人中之龙。而那时的我和后排的同学打成一片,是老师的眼中钉,集体的老鼠屎,狐朋狗友成群,很不受老师喜爱。当然啦,他那时候成绩好别人就觉得你哪哪儿都好,再加上老师的宠爱,人缘也是好得不行。一发育,魏华原本的优秀就被扩大了,白净的脸庞,高挑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威武的眉毛和细薄的唇,一副大众花痴女喜爱的面容,加上他又爱打篮球,每次只要他一站在球场上,班上的女同学就会去围观捧场,他优雅的动作时不时引得女同学一阵阵尖叫,不久就会有更多的人围过来看,又多了一批路转粉的女生,渐渐的,他成了年级的焦点。
但与他走得最近的人仍然是我,而我已经不像小时候有那么多话题说,也讲不出令他动容的笑话。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会有压力,我觉得我不配和他在一起。因为老师会时常找我谈话,让我不要去影响他学习,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我的未来触手可及。可是魏华觉得无所谓,也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他与我不会有尴尬和冷场。虽然聊学习我不太懂,聊爱好我们趣味不相投,只会聊聊小时候的干的那些傻事儿,但小时候总会有说尽的时候,于是我们说着幻想,说着未来。梦着自己未来会变得富有,幻想自己成为一阵阵风,或者天上流浪的云,就只是这些事儿,我们能聊很久。
初三上学期有场家长会,讨论的是关于学生分班,会把优等生和差等生分开来教导,征求各位同学家长的意见。那场会开得很不愉快,优等生的家长十分建议自己的孩子与差生隔开教育,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能受差等生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差等生的家长抗拒分班,认为自己缴齐了学费,凭什么让自己的娃受到不同等的待遇。结果由于差生家长多于优生家长,这场会议的目的没有达成。
后面老师也是煞费苦心,把差等生一个个叫入办公室洗脑,说成绩不行就要努力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分班其实是想把有梦想的同学聚集在一起,共同探讨如何实现梦想,顺便和相宜的人结伴同行。还说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是书呆子,他们的很多人考不上重点高中就无路可走,不像你们还可以朝着梦想的道路大摇大摆的前行。总之老师说的那些话成功的洗脑了我们,一听到老师夸自己,说着优等生总总不是,就感觉老师其实是重视我们的,为我们创建的梦想班级是益于我们的,于是乎,差生就被批量换到其他班去了。有时候差生家长跑来学校找孩子,发现原本的教室找不到人,就去找老师,老师会骗他,说他的孩子被分到优生班去了,再说着他孩子如何如何的好,怎样怎样的优秀,家长一听,笑容满面,甚至递给老师些许小费,承蒙老师对犬子多多关照。那年,无数的家长被同一种方法瞒天过海。
我也是差生的一份子,年级共有6个班,123班为优生班,456为“梦想班”。那时候虽然我也是梦想班的一份子,但我没什么梦想,如果真要说梦想的话,我可能上课的时候就会进入梦乡,梦想着早点下课,梦想着中午吃肉。
魏华被分到优生班,管得很严。如果差生属于放养,那么优生就属于圈养了。他们班下课时除了去洗手间就不允许出教室,中午的休息时间也被学习任务排满,晚自习下课还会被延后。那些同学像机器一样,我想那都是老师的功劳,他能洗脑使我追逐梦想,必定也能洗脑使优生深爱学习。因为那时的我们十分傻缺,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又很容易被说服,被骗了还觉得骗子是个好人。
过后我们俩就只能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在一起,游走在故乡的土地上,摆脱了学习的负担,放开了玩。那时候我们的身体都发育得大人模样,开始会有些性的幻想,讨论的话题也会比较开放,他时常会把学到的知识引入到现实生活中,说一些深奥的话,我听不明白,他就细细给我说,至今的很多道理,都是他让我懂得的。
他考上了重点高中,要去县城里读书,而我的成绩只能读别人眼中三流的学校,家里人托关系进了一所职业学校,也是在县城里,我们俩学校间距太远,聚在一起不太方便,但还是时常聚在一起。
上了高中,他和我都变了,变得看得清现实。我在职业学校混的不怎么样,处处受人挤兑,时不时忍气吞声,农村孩子进了县城,难免会被人看不起,穿着不时髦,说话土里土气,为一些新鲜的东西惊叹会被人说乡巴佬,没见识。魏华也和我差不多,他不再成为老师宠爱的对象,班里的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高冷做作,交不到朋友,学习的心思渐渐淡去了。我们一有痛处就会给对方打电话,找个小餐馆聚聚,点几瓶啤酒,叙叙旧,夜不归宿,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任由尚好的青春被自己糟蹋。
高二那年,我与班上同学发生了点小矛盾,那人要我给他个交代,不妥便扬言要找人揍我。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叫我帮她取个快递,一向爱助人为乐的我就同意了,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跑去取包裹,拿到教室后那女同学当众人面跟我道谢,被一群人瞎起哄,说我和那女同学搞暧昧,我尽力解释,但众口难辨。不知怎的舆论就传到那位女同学的男友那儿去了,我想当面去找他男朋友说清楚,然而对方并不接受我的解释,说我是小三,扰乱他的感情,并且还找人通知我某天下午放学后去天台会面,谁不去谁是孙子。
我就把我的事情说给了魏华,他让我那天下午去就是了,不要怂,他会来给我撑腰。
我如约而至,与我同行的当然有魏华,我们先到天台去等候,那位女同学没来,他的男朋友叫了几个人不久也上了天台,本来是有理说理,没想到那人一上来就骂我小三,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见我生气,对面反倒觉得高兴,又附加了些下流的话说我家人,我当时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随后他带的帮凶把我按倒在地,准备扇我耳光,魏华见势不对,从袖口抽出甩棍,猛打在那几人身上,疼得他们抱着痛处认怂,还让他们放面对我道歉,并保证日后不许说关于我的蜚语流言。
当日我以为了了此事,却没想到他们几位又卷土重来,把我逼到一处墙角言语羞辱,正打算出手给我点痛处时,路过的教导主任及时制止,并把他们几人带到校长室严格批评了一顿,这反而令他们恼羞成怒,使得他们更加嫉恨于我。魏华又想为我抱打不平,叫我去约架,是男人一次性解决问题,别他妈事后找茬。我就去和那些人说了,地点约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一处人迹罕至的公园。
我的朋友正是那天离开我的,他在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他乘坐的出租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通知我的是交警,拿了魏华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他的手机没有存父母和亲戚的电话,只有我和他几个朋友的电话,他给我的备注是兄弟,交警就凭着这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目睹着事故现场,他乘坐的那辆车车头被撞得变形,坐在副驾驶座的他脸上被破碎的玻璃划出很长的一道口子,献血染红了他的上衣。我当时就哭了出来,不敢相信那是事实。隔了一会儿,我通知了他的家人,他们赶到现场时夜色已深,看到自己的孩子死于非命,刹那间泪如泉涌,他的母亲头发白了很多,他的父亲也不在像以前那么苛刻。
我们那儿是不允许给未成年人办丧事的,他的家人决定将他火化,为他修筑了一方矮矮的坟墓,他的年龄也就永远定格在了17岁。
到现在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的死因,一心嫉恨着那位货车司机,而罪魁祸首其实是我,要不是我的一己私欲,他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知道这事儿的还有故意挑事儿的那帮人,他们为了警察不找他们麻烦,决定同我保守秘密,不向任何人泄露出去。
后来的日子里,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忧郁下去,坐在最后一排,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最后转校学了美术,幸运的考上了美术学院,不幸的是仍然没交到让自己满意的朋友。毕业后去了专业对口的岗位上工作,而今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只不过到哪儿都是只身一人,再没有遇到过向魏华那样的朋友,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想要把他没有走过的路替他好好走一遍,累了就看看他的照片,抬头仰望星空,细数繁星闪烁,原来所有所得所获不如一夜星空。对他的思恋,我想星星可以帮我寄托的吧。
(朋友说给我的故事,我只是用第一人称写出来而已,故事内容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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