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师傅

【郑重声明: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有种感觉，叫清风细雨。
有种境界，叫平淡如水。

世间总有那么一种规律: 越古老越叫人喜爱。有人喜欢秋熟的柿子，因为他的火红。有人喜欢暮春的玉兰，因为她的烂漫。爱酒的人喜欢年份古老的酒，因为它的醇厚。

人也不例外。

在我生活的小镇上，人不多，也就百十来口，镇子也很简单，但该有的也算都有。而我是在几年遇到的他。

准确的说他是搬来到这个小镇上的，而让我起注意的是他的种种行为。

他是一位理发师，年龄早已过中年，一头净爽的板寸头加上明亮的眼神，让人看上去感觉神清气爽。他很爱笑，有时候爱说话，有时候很沉默。但他的精气神和乐呵呵的态度还是让人感觉到温暖。

尽管他的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没错，他是一个瘸子。他姓王，刚搬来时大人们叫他王师傅，小孩根据自己年龄大小来称呼为王伯伯、王叔叔。但有次一个外地的人带着他的小孙子来他的店里理发，那小孩子脆生生的喊道: “拐子伯伯，给我也理一个跟你一样的发型”。大人听到了一边训斥孩子一边赔不是。而他却大声笑了起来说: “好!拐子伯伯谢谢你送了我一个昵称。我一定给你理好”！

从此，他的外号流了出来，人们把先前的称谓的王都改成了拐子。

他，欣然接受。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心中都有分豁达。这句话很有道理。

拐子师傅和他的老婆儿媳妇住在一起。我每次去理发看不到他的儿子。经打听原来去了外省做生意。

婆媳关系好像是每个家庭都会有的一件琐事，处理不好叫夹在中间当家人难堪。不过他家里的媳妇与婆婆却十分“另类”。媳妇孝顺，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婆婆也是性情中人，跟拐子师傅一样豁达，从未见过来两人有过争执。所以在农村里，他家上演着罕见的一幕: 媳敬婆爱的景象。引的各家理发时纷纷前来取经。婆婆与媳妇听后常大笑道: “哪有什么秘密？扮演好自己在家中角色好了。媳妇忍让一些，婆婆也迁就一些不就好了吗？” 而在一旁的拐子师傅也常常感慨道: “家，是一个人温暖的港湾，无论是谁在外面累了倦了都会想着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自己心中的那个家。使人感到温暖的家必须具备两点。一干净整洁，二美满和睦。二者缺一不可。” 听到的人如获至宝，点头称是。

我心想这老爷子厉害啊。不愧是其性情中人。

拐子师傅手艺非常棒。他通常会知道各年龄段人群的心理特点来给人家理发。比如像20多岁的小青年，拐子师傅通常问短点长点?得到答案之后迅速开工。直叫人满意。

有次我在旁边等候，一位女顾客闯进了理发店直抱怨师傅没有按她的要求来做头发。拐子师傅不急不躁说: “我还能给你乱理吗?按照你的脸型，头帘不去薄，不剪短点，会显得你整个脸呆板。虽然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好，但我绝对是按长远立场来给你设计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短短几句话，就让这位顾客吃了颗定心丸，满意的离开了。

他老人家确实很会打理。透亮的玻璃，井然有序的理发工具，时刻开着的空调以及虽是理发店但却仍然干净的地板。这就使得拐子师傅家的生意异常的好。尤其到了年关时候，人多的让他们三个忙不过来，不过顾客愿意等。这就让拐子师傅因抢了同行的生意而有点尴尬，因此每到那个时候师傅家通常会打出通告牌，一天最多接受25名顾客。一来减少点自己的压力，二来也让同行挣口饭吃。

我跟拐子师傅真正认识是有一次我陪着母亲做头发。他老婆弄的。我闲得无聊掏出手机来玩起了2048。正起劲的时候，听见了一句: “玩什么呢，小伙子，能不能让我也看一下?”  “可以"我把手机给了他。谁知他居然饶有趣味地在手机的屏幕上滑了起来。我没去管他，只在一旁看着。心想着“真是个老顽童" “来来小伙子，你看看该怎么走了”我过去指导了指导顺便说了一句“尽量让目前最大的数字在角落里或者最底层。因为他要是到了中间往往会因没有相同的数字与他融合而被憋死”。我说完，他挺了挺大拇指又继续。

过一会他神秘兮兮说: “你看我是不是赢了? " 我拿过手机看到之后心想: “我去!没天理啊我苦练好久都没通关的....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 我问他: “伯伯，您是不是玩过啊”他说:“没有，只是感觉新鲜，玩着挺顺手的。” 我内牛满面: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吗? ! "

由此，我和他成为了朋友，他说我不像其他青年只会玩打打杀杀的游戏。是个好孩子。我笑了笑偷偷地把雷霆战机给卸载了...

一次我和他聊起了往事。由于我实在好奇文革那十年，央求他给我说了一会。他说完问了我个问题:“小伙子知道刚建国时，我们国家帮助谁抗击美国吗?”

“那不是抗美援朝吗?” 

“聪明，我就是其中一员” 

“哇哦~”

“炊事班的”

“……”

他自顾自道: “当时我负责阵地的后援，敌人炮弹满天飞，我为了尽到该尽的义务冒险走上了前方。结果…… ，我的腿就是那会伤的。胜利之后，国内异常困难。三大改造以及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农民的温饱才有点保障。一直到现在。可你知道吗？我上山下乡，知青当过，饥荒挨过，这都是你和你父亲这一辈无法体会的。都说老一辈的看得开看得开。可他们以为我们就是凭空来的心静自然凉？我们的平平淡淡是真正苦出来的……"  说着说着，他眼圈红了，说着说着，他沉默了；说着说着，夜色降临了.....

平淡之人，一定是经历了一些大苦大难之事，才会庆幸自己涅磐重生，才将肚量撑得越大。就如同看破红尘一样，无论怎样，都不会被迷惑，都不会迷失自己的本心，找到一份平淡如水的真。

顾客来了，拐子师傅结束了谈话去给人理发。剪刀如施了魔法一般，肆意飞舞。“喀嚓喀嚓"的声音不绝如缕。推子被师傅拿了起来，在顾客头上缓慢移动，夕阳的红光照进了屋子里照到了他的脸上。师傅的神情凝重而专注，仿佛在观摩一件惊世骇俗的工艺品一般。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师傅给人理发。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动。

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伯伯，我走啦!”

“好嘞！慢走，不送啦" 师傅慈爱的声音传来“明白”。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微红，几只燕子腾空而起，路边的白杨树整洁而划一。空旷的大路上，容纳着我放飞的心。

煮酒品茶，云淡风轻。人生豁达，方得始终。过一生就是这么简单……

2016年7月14日所作，时高中时期。【未经授权，禁止私自转载，侵权必究】